第73章 心痛

　　“锦牧。”神女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地唤了她一声，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轻轻抱住。

　　她二人在一起虽已千年，但神女从未这般贴身地安慰过她，再者她与神女独处的那两千年，从不知愁滋味，自爱上少仪后，变得常常会伤心哭泣，每次都是延郁来安慰，这时被神女抱在怀里，突然有些受不住。忙擦干了脸上泪痕，强作镇定道：“对不起玹儿，我没事了，我该去给少仪做饭了，她几日没吃东西。”

　　神女目送她匆匆跑出亭子，消瘦的身子如弱风扶柳，心头一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厢延郁一路跟在少仪身后，直走到了南阁，从前延郁住的地方。

　　延郁一路纠结了半天，到底是直呼少仪名字还是喊她娘亲呢，现在她都知晓前尘了，直呼其名是不是不敬？但是她如今不再是前世的那个少仪，更不是生她时候的少仪，喊娘亲又觉得奇怪，一路想破了脑袋不知如何开口，本想等着少仪先开口，哪知她一言不发。酝酿了半天，嗫嚅道：“少，少，娘亲，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你不用叫我娘亲了，生你的那个凡身早入尘土了，你知道的，就叫我名字。”少仪回头看向她，眉毛轻轻一挑，面上神情淡淡，说道。

　　“那凡身虽入尘土，但是轮回归来的依然是你，我心里把你当做娘亲一样敬爱，嘴上不叫你娘亲便是，免得把你叫老了。”延郁温言说道。

　　“嗯，我才二十几岁，被你这活了两千多年的叫作娘亲，显得我好老似的。”少仪没好气地说。

　　延郁一愣，少仪这神情真是像极了前世，对她总是没有好脸色，不过今世就算说话刻板，却有丝说不出的可爱，那冷淡显然有些故意为之，不过这会儿也被少仪怼得说不出话，只好不做声。

　　少仪见她不说话，神色又柔和下来，半晌，认真说道：“刚才商渠说的转身丹想必你也知道，那转生丹我不会吃的。”

　　“你不吃转生丹是不是因为锦牧？”延郁问道，原本刚刚在亭中，她听见商渠提及转生丹，又见少仪对锦牧一副冷淡模样，心里早就开始心疼锦牧了，这时已然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你没吃，我当然也不会吃的，我总不能比你还弱！”少仪看着前方的廊檐回道，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掩饰什么。

　　延郁抬眼看去，隐约见她耳根竟有些红，心头猛然一动，少仪这是害羞了吗？原来少仪也会害羞！

　　“我那时没吃能挺过来是因为娘亲给了一半的神族血脉，还有玹儿渡了两千年的修为，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咦，不如我把身上这两千年修为渡给你如何？”延郁说道。

　　“你的修为怎能渡我？别说我如今凡身承受不住，于你也没什么益处，莫惹得玹儿忧心。”少仪反驳道。

　　莫惹得玹儿忧心。你心里始终放不下玹儿吗？延郁憋憋嘴，倒吸一口气，平静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你进那往生树之前，商渠的师父是不是教过你修习吐纳的口诀和工夫，能减轻些痛苦。”

　　“是教过，但那也只能少些皮肉之苦，我怕你身体承受不住。”延郁想起当时在身在其中的痛苦，思及少仪如今凡身，担忧道。

　　“这个你不要管，到时候，你答应我一件事。”少仪神色凛然，说道。

　　“什么事？”

　　“玹儿如今是你的妻了，想你也会好好待她，至于欺负，你也欺负不到她，但是我欠一个人太多，假如我挺过去了自会回来报答她，若是没挺过去，永生永世都无机会了，那时候你帮我好生安慰照看她。”少仪伸出一只手捏住延郁肩膀说道。

　　“哪个人？”延郁明知她说的是锦牧，故意问道。

　　少仪原本心情悲恸，没料到延郁会有此一问，自然地回道：“是那傻丫头。”

　　“哪个傻丫头。”

　　“你，你是明知故问吗？”少仪见她一副故作不知的神态，心里不由有气，伸手一只手要去掐延郁的脸。

　　幸好延郁反应快，躲过去了。心里暗道不好，少仪恢复记忆了，性情变得更加不定，也不知道那傻丫头锦牧日后吃不吃得住。

　　二人在南阁的房中呆了一下午，延郁将那口诀的修习方法一一教与少仪，少仪悟性向来好，加之前世的记忆恢复，于修行之事，早经历过，如今只需得一个法门。

　　临近傍晚，延郁走出南阁，想去看看神女，刚走到转角的回廊，看见一人坐在廊中得石桌前。走进一看，是锦牧，那石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延郁走过去，轻轻拍了下锦牧，微笑道：“怎么不进去呢？”

　　锦牧抿了抿嘴，微笑道：“我怕打扰到你们，刚刚无事就去做了些吃的，你拿去和少、少仪吃些吧。”

　　延郁早不必饮食，自然是知道这是做给少仪吃的，锦牧话说得轻描淡写，不愿吐露对少仪的关心，其实眼中的忧伤早掩盖不住。

　　“要不进去坐坐？”延郁终是不忍，柔声问道。

　　“不了，我回去了，这吃的只说是你做的就是。”锦牧从石凳上站起，微微笑着，说完朝回廊那头走去。

　　“锦。”那个牧字还没喊出口，就已不见了锦牧的身影，她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了。

　　延郁将那食盒带回房间，少仪正从床上坐起，见延郁回来，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带吃的来了，不吃饭可不行。”延郁说着打开食盒，将几碟菜摆放在桌上。

　　“你去做的？”少仪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心头微微一颤，神情淡淡地问道。

　　“我的厨艺没这么好啦，是傻丫头做的。”

　　“没大没小。”少仪横了她一眼，嗔道。

　　延郁低头“哦”了一声，心道还不是你先说傻丫头的。

　　两人坐在桌前慢慢吃起来，少仪倒是比平日里吃得多些，那几碟菜，一点没浪费。吃完后，延郁将桌子收拾了一番，提起那食盒说道：“你晚间在这里睡吗？”

　　“嗯。”少仪喝了一口水回道。

　　“那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延郁说着正要出门。

　　“这么急着走干嘛？”

　　“玹儿肯定在等我了，我，我。”延郁脸上一红，说话吞吐起来。

　　“哦，难怪。有了媳妇忘了娘。”少仪站起身来，也朝门外走去。

　　“我，我。”延郁有口难辩，她的确有这个嫌疑。

　　两人一路走过几个回廊，刚出转角，见一人站在廊下，那人听见声音，转身过来，正是神女。

　　延郁开心不已，快步上前走到神女面前，拉起神女的手，关切问道：“玹儿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神女柔声回道。

　　“莫要冻着了。”延郁摸了摸神女脸，仍是一脸关怀。

　　两人你浓我浓，似乎分离了好久似的。

　　一旁少仪觑了二人一眼，从她们身旁走过，悠悠道：“你二人回屋里去吧，在这里莫要冻着了。”

　　延郁这时才意识到少仪还在一旁，忙放下摸神女脸的手，害羞不已，低声问道：“那你呢？”

　　“我自己散散步去。”少仪说着，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这回廊穿梭环绕，她慢慢走着，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小时，此时还是冬季，她也没觉得冷，回廊的东头是前厅，她之前去过一次，远远看去，前厅里似乎亮起了灯，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

　　刚刚延郁和玹儿并没有跟上来，那会是谁在前厅？少仪感到心突然砰砰直跳起来，她本想着回房间算了，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的朝前厅而去，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她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面对她，她不想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可是心里却抑制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走到那前厅的门廊下，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门栏后，不敢再挪动一步，心依旧跳得厉害，半天却听不到厅中有声音，她正要转身进去，突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像是瓷器相撞的声音，她凝神静气，退了一步，从那门缝中看去，只见锦牧坐在厅中的梨花几前，一手拿着一个酒瓶，一手拿着一个酒杯，正在给自己樽酒，樽了半杯，她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半杯又喝了半杯，那酒的香味飘出来，倒是很香，应该是上好的佳酿，可惜她并不是在品，而是在豪饮，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

　　一瓶酒很快被她喝完，她放下酒杯，突然开口说起话来，开始几句说得有些含糊，少仪没听清楚，忙把身体往门缝处靠，听见锦牧忧伤的语气，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懂的，这些事你怎么懂，我真想醉了永不要醒过来，醉了我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小雪，你知道吗？我们琅岐一族，没有心也能活下去，假如我把这心毁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等了两千年，不就是想要守护她么？”她说着突然又笑起来，自语道：“她要回司幽了，她是司幽的神女，回去以后也无需我来守护，不用我来守护，哈哈，小雪，是这样吗？”她说完又笑了几声，那笑声听起来显得无奈而悲凉。少仪从那门缝中看去，只见她那张清瘦的笑脸上竟挂满了泪珠，苍白凄美。

　　少仪的心顿时像被插上一刀似的，生疼起来，她一只手紧紧地捏住门框，一只手紧握拳头抵在胸口，关节处已发白，极力地克制住想要进去的冲动。正犹豫中，看见小雪突然从地上窜起，瞬间跑出了门，一把衔住了她的衣角，往门里拉。

　　这突然的变故，令少仪措手不及，小雪力气大，猛地将她拉到了门里，她一个踉跄，没注意到门槛，一下子绊倒在地。倒地时她条件反射地拿手肘去支撑，岂知手肘正好磕在了门槛上，顿时感到一股灼痛，忍不住轻轻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过第一部《镜湖神女》的小可爱不知道理不理得清这关系。容我解释下:

　　1、少仪前世为神时沦落到凡间过，在凡间生下了延郁，所以她曾经是延郁的娘。

　　2、少仪为神时始终暗恋着她的师妹玹月神女，最后为了玹月而殒命，也因着这层关系玹月与延郁之间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恋情。

　　最后还想说，文即将大结局了，小可爱们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