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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与他从小就不大亲厚。

  沈杰然觉得自己有一刹那看见了自家大哥眼中的惊讶和疏离。

  上一世他出征以后他俩就再没见过,而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察觉出来他大哥对他的态度又什么不对。他一直都以为,他俩只是因为玩不到一块儿去,兴趣爱好不同才显得比较疏远。但本质上,他一直都觉得沈杰奕是他的亲大哥。是比那些庶弟庶妹要亲得多的、即使不热络也可以放心地依托彼此的亲大哥。

  看来他从前真的很不成熟。

  沙场、征战和历经生死磨砺了他,让他成长,也让他看见了上辈子并没有发现的事情。

  沈杰然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被泼了桶冷水,一时之间原本要好好跟哥哥叙旧的心情也没有了。

  所幸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认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也没叫他大哥瞧出来什么,随便找了两个话题聊了聊,就告辞了。

  沈杰然独自坐在铭仙楼二楼自己以前常坐的地方发呆,楼梯处走上来个明朗英俊,身长玉立的贵公子模样的人,见到沈杰然就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沈杰然,你这么匆匆忙忙地叫我来陪你吃饭,你倒是理我一下啊!”常继泽一杯茶都喝完了,发现对面的人也不说话也不瞅他,立即就拍桌子不干了。

  沈杰然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小伙伴还是那个德行,稍微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我就是发现,我好像特别蠢,总是识人不清。”上一世的上官青木就是,如今又发现他大哥待他,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样……

  “你没事儿吧?”常继泽伸手拉了拉沈杰然那俊俏的脸皮,“搁这儿感慨啥呢?还有,你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啊?”

  “……全京城敢这么拉本小侯爷脸的人,也就是你了。”由于常继泽一直没放手,导致沈杰然说话都走了音。

  常继泽被逗得哈哈大笑地松了手。

  沈杰然喝口茶喘了口气说,“敢这么损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他也不总是看人不清遇人不淑的,上一世沈家不行了的时候他远在边关,皇上封锁了京里所有的消息,他派出去的探子都有去无回,是常继泽想方设法地把京城里的事传递给了他,告诉他皇上早摆好了鸿门宴,叫他千万不要回来。

  如果这事被抓到,常继泽也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常家满门。

  沈杰然当时就特别感谢这个兄弟,感谢又感动。但是那时候他明知是鸿门宴,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其他家人被昏君问斩。

  “不过你到底怎么了,这么急的派人叫我出来,是跟你家心上人有关的事吗?”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沈杰然这话说的是真的,但常继泽却从脚底板生出了一阵恶寒。今天的沈二,还是那么不正常。

  由于是沈杰然请客,常继泽毫不犹豫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偶尔看到楼下经过的熟人郑斌,还热情地把他也叫上来吃。

  “杰然哥,继泽哥。”郑斌上楼来先跟他俩打了招呼,才坐下来。

  常家跟沈家这样的大家没得比,顶多算中坚势力,但常继泽是唯一的嫡子,又是跟沈家二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儿,在他们这群公子哥里地位颇高。

  郑家虽然也是世家大户,但比不得沈家,郑斌又是庶出,皆因玩的东西颇对沈常二人的胃口,又很会做人,才因此时常一起出去玩,但地位更像是他俩的小弟。

  要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沈杰然和常继泽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又都是练武之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世家公子的架子,也从不依仗身份欺压他人。倒是那些想要巴结讨好的人,或是自降身份,把自己看得比别人低,或是总是被别人身上的贵气所慑,这地位就自然就低人一等了。

  但郑斌是个聪明人,他在这圈人里算是跟沈常二人比较要好的了,就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俩人平日里并不拘于小节。加上自己有点小聪明,总是表现地张弛有度,殷勤但不卑微,倒是颇得沈常二人的喜欢,平时去哪玩也都会叫上他。以至于在郑家里,郑斌的地位也比其他的庶子要高。

  重生后的沈杰然自然能看得出郑斌这人的小聪明,但毕竟是个小人物,上一世他也不记得郑斌这人后来怎么样了,总之跟他家的事应该是没什么关联的,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到底不大喜欢这样谄媚的人,他的实际年龄也早过了京城里公子哥好玩的年龄,所以对郑斌并不热络。

  倒是常继泽一直都觉得郑斌这人不错,跟他们有话说,总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坐得久了郑斌也发现了沈杰然的“冷漠”,假装随意地问道,“杰然哥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有什么事吗?”

  “别理他,丫的悲秋伤春呢!”常继泽不忘损好友。

  “是伤春悲秋吧。”

  “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常继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服,“哎对了,听说你昨天跑城南别院去了?”常继泽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又怎么会放过调侃损友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

  “唔,刚才你家小聪子来找我的时候,顺口说哒。”

  小聪子……他不过也是换衣服的时候顺口说了句昨晚在别院过夜的,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货就给他宣扬出去了。

  很好,他记住了。

  此刻正在偷懒的沈聪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快说说,你在那儿过夜,长夜漫漫都干什么了?”常继泽一脸猥琐相地把头凑了过来。

  “哦!就是前两年咱们去过的那个城南别院阿,听说现在是嫂夫人住那耶。”郑斌也学着常继泽的语气开玩笑。他把沈杰然的脾气摸得还是比较准的,沈杰然在小事上从不轻易生气,时机对的时候跟他开玩笑甚至是取笑他,他也完全不会介意。

  “能有什么事儿啊?当初我们说好的,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颠颠地跑去干嘛?”

  “就闲的没事呗……而且我跟袁灵修是清白的啊,昨晚他睡的可是书房……”

  常继泽觉得沈杰然这话里面的凄楚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而且他跟袁灵修不熟,提这事主要还是为了嘲笑沈杰然,现在见什么事也没有,就觉得扫兴的很。

  郑斌仔细观察,见常继泽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想了想,依旧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可是我听人说,当初御旨下来,嫂夫人可是自请嫁过来的。”

  “你说什么?”沈杰然忽然抓住了郑斌的手腕,瞪大了眼睛问,“听谁说的?”

  郑斌被这忽然的一下吓了一跳,他也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为了打趣而说说,没想到沈杰然会这么大的反应。

  不只是郑斌被吓了一跳,连常继泽也被吓到了,他就没见过沈杰然对上官青木以外的人的消息有过什么反应。

  “是……我是听袁灵波说的……”

  “袁灵波?”

  “就是袁家的另一个,年龄比较适合的庶子……”郑斌与袁家的庶子也颇有些往来,他这话不适宜说的太多,但在座的其他两个却已经明白了。

  当初先帝下旨只是为袁家和沈家配婚,并没有指明是哪个孩子。沈家这头除了沈杰然就没有适合的了,而袁家那头就不同了,袁灵修不是唯一年龄适合的庶出。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袁灵修自请嫁到他家,可能来的人就是别人了。

  “哦~自请啊,看来我们的沈二爷处处风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拈上花惹上草了。”常继泽也知道沈杰然和袁灵修的关系,他这么说只是习惯性的打趣而已,“哎,那袁家条件适合的庶子一共有几个啊?”

  郑斌想了想道,“我知道的还有两个,都是跟咱们大小差不多的年纪。”

  沈杰然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05. 章回四 询问

  三个人吃完饭,常继泽就请沈杰然和郑斌去他家玩。

  常继泽他家世代都是武将,他爹就是镇远大将军,之前一直都在边关驻守。最近几年天下太平番邦都还算老实,便被调职回京来休息,但是上个月北面匈奴似乎又有什么骚动,他就又被派回边关了。

  镇远大将军凶名远扬,不仅匈奴人怕他,就连常继泽这个亲儿子也怕他,更别说经常叫常继泽出去玩的“狐朋狗友”了。因此常大将军在家的这几年,沈杰然他们轻易是不会去常府的。

  治下治子都十分严厉的亲爹去边关了,常继泽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这个季节,是石榴和葡萄下来的季节,西域各番邦早就纷纷进贡了过来,常继泽他娘知道儿子的朋友来玩,就命人准备了好些瓜果点心送了来。

  常夫人虽是北方人,但是性格温柔不说,相貌也十分姣好,与虎背熊腰的常将军完全是相反的两种人,但是这么多年来感情却非常好,常将军除了这个妻就再没娶过别人。

  常继泽的长相就很像他母亲,五官都不差不说,还有一双漂亮的杏核眼。

  可惜人们见到他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却不会是他的相貌,无他,只因为常继泽性子跟他略有些温婉的长相完全不搭,极为欢脱又时常有范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常继泽先拉着沈杰然和郑斌去看他弟弟。

  他弟弟常继涵今年快三岁了,由于天气已经变冷的缘故,常继涵穿得像是个肉包子,见到哥哥迈着小短腿就过来了。

  常继泽把弟弟拎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他很是喜欢这个弟弟,他爹在家的时候他不能时常外出,闲的无聊就总跟弟弟玩。美其名曰是要教弟弟读书练武。

  毕竟是好友的弟弟,沈杰然对常继涵还有印象。大概是被哥哥带大的缘故,犹记得这孩子长大以后的欢脱性格跟他哥真是一模一样。

  下午没什么事,常继泽就要拉着沈杰然过招。从小到大论武艺他就没有打得过沈杰然的时候,但他爹临走又教了他套剑法,他苦练一个月,总想着拿沈杰然来试招。

  不说原来大家怎么样,沈杰然毕竟是多活了十年又回来的,此刻常继泽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了。

  但沈杰然还是把身手隐藏了起来,毕竟自己重生回来的事太玄乎,实在不宜让其他人知道。

  交战三百回合以后,沈杰然以一招优势赢了常继泽,这让常继泽很是兴奋,以为自己一个多月的苦练甚是有效果,暗搓搓地要继续努力。

  郑斌一向身体瘦弱并不适合习武,他也就会点三脚猫功夫,在旁边看了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沈杰然也不点破,就让常继泽继续高兴着去了。他反而结合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出的经验给了常继泽几点建议。其实招式大多大同小异,但想要真正有效果,还是要从实际出发,把一些不必要的花哨剑招都去了,才能打得好仗。

  常继泽觉得很受用,也来了兴致,就拉着沈杰然一起研究剑招。

  一直在常家呆到华灯初上,又被常夫人留下来吃了饭。这时候常继泽又想出了新花样,三个人吃完了饭又去了藏香阁。

  藏香阁虽然取了个花名,但却并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反而是一个非常文雅的地方。

  大承民风开化,晚上没有宵禁,那些闲得无聊的才子佳人们就会聚到藏香阁里面听曲,喝茶,下棋,以文会友。

  藏香阁里也会有当家的花旦,每晚都会有表演,主要是弹曲或者跳舞。

  这也是一个大客栈,客人可以长期入住,也可以晚上临时入住。很多前来科举考试的外地考生都会住在这里,是一个不折不扣地文化汇集地。

  沈杰然他们就是这里的常客。虽然都不是风雅的人,但他们这个年纪就是喜欢来这种地方凑个热闹,玩一玩。

  由于来的时间比较晚,这会儿藏香阁里已经有好多人了,幸好二楼都是雅间消费高,还有空的地方可以坐。

  他们坐得地方视野还算不错,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楼高阁处的景象。除了一些助兴的节目,藏香阁每晚都会出一道试题,第一个答对的人会有很丰厚的奖励,因此很是热闹。

  一行三人刚刚入座,沈杰然就觉得这地方令他很不舒服。

  上辈子在京城的时候,他有事没事的都会跑来这喝个茶听个曲,只因这地方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青木的地方。

  而如今,往事不可追,他却是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哎,沈二,你干嘛去!”常继泽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沈杰然就闪没影了。

  郑斌也觉得沈杰然今天怪怪的,但他也不好在背后议论这位小侯爷。

  沈杰然在外面转悠一天也累了,却又不想回家,转来转去,又转回城南别院了。

  里里外外找了袁灵修一大圈也不见个人影,最后还是春风说,少夫人没事的时候喜欢去后山。

  这宅子已经在京郊,从后门出去就是后山了,这下还不用等沈杰然到处找,就被前面的香味吸引住了。

  刚进山不远处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支了一个火堆,火上正烤着什么东西。天色已经黑透了,但还是能看见火堆旁坐着个人。

  “阿修?”

  袁灵修见是沈杰然,又很是吃了一惊。

  早上沈杰然起床以后就走了。他还以为沈小侯爷只是一时兴起过来转转,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却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你倒是好雅兴,你等我一下。”沈杰然说着就往回走,不一会就折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坛子。

  他跑回来坐在袁灵修旁边,有些兴奋地笑着说,“我就记得前些年在那院子埋了几小坛子酒,没想到真的还在。”

  那是有一次他带几个友人来玩,大家喝剩下几坛,索性就直接埋在院子里继续酿着了。

  “这烤的是什么?”

  “是刚打的野兔。”袁灵修轻声说,“不知道你会来,所以没有准备许多……”

  “无妨,我已经吃过了,阿修等下分我块肉就好了。”

  沈杰然揭开坛子的泥封,一股浓醇的酒香就飘了出来。确实是好酒。

  “过来的匆忙没有准备杯子,就这么喝吧。”他先把坛子递给了袁灵修。

  “我不大会喝酒……”袁灵修低垂着眉眼注视着火光。

  他确实没怎么喝过酒,原来他母亲管得严不许他饮酒,也没有人会叫他喝酒。

  “少喝一点,现在还挺冷的,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袁灵修就接过来喝了一口。酒涌进喉咙里辣的他眼睛都红了,但喝下去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果然是暖和了。

  沈杰然看着他发红的眼角轻笑了声,也接过坛子饮了口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畅快。

  今晚的月亮很圆,四周很是宁静。从前在西域边关的时候,沈杰然和其他将领们就常在一起点火烤东西喝烈酒,现在想来,还是很怀念那段日子的。

  入了秋,这片山上的小动物们都吃的膘肥体壮,总有油脂滴淌下来落在火堆上呲呲作响。

  袁灵修待兔肉烤的差不多了,就擦上一层佐料,翻转了两圈,又涂上了厚厚的蜂蜜,手法很是娴熟,显然是总做这事的。

  沈杰然看得新奇,等到兔肉烤好了,袁灵修就拿出了个大盘子盛着,跟沈杰然分着吃。

  就算是吃饱了的沈杰然也觉得这是难得的美味,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口。

  “阿修,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手艺。”

  “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就常来这里烤东西。”

  袁灵修对外一直声称自己病了,他没什么朋友,平时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他做什么也就从未被人发现过。

  可昨天加上今天,他断定沈杰然已经发现自己的病其实早就好了,然而这人却没有因为自己因病出来躲清闲而询问或怪罪——虽然俩人之前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并不代表沈杰然就会容忍他这样。

  袁灵修一时间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

  其实他也知道,沈夫人派来的两个丫头虽说是来服侍他,可更重要的是监视,自己装病这事,大概沈家人也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开始他要离府的时候沈夫人很是不高兴,后来大概是想明白把他这个有可能是袁家派来的细作请出府去,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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