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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作吧,程涛懒懒地闭上眼。后半句他没说:攒到一块,有你好受。

  黄琴把碗洗了,倒了两杯水出来。见程涛又躺着,很“好心”地说,你要睡就去房里睡么。

  等他睡了,她也好放心。

  程涛偏不,翻了个身,还露出了半边腰。

  黄琴喝了口水,正想着拿毛巾给这人遮一遮。程涛却嗖地飞过一包瓜子到她怀里。黄琴一看,西瓜子,好吧,这玩意的确是消磨时光的利器。

  程涛眯了半小时,折腾黄琴给他倒了两次水。最后黄琴抓了一把瓜子,堵住了他的嘴。

  程涛只磕了两个就扔下了。这玩意就不是给他吃的。他低下身一翻腾,黄琴怀里很快满了。酸的,甜的,微辣的,黄琴笑了,真把她当孩子了。

  她挑了挑,撕开一包山楂条,饭后消食,其它的就等着饿的时候再吃吧。

  见程涛眼巴巴地看着,黄琴扯了一条递给他,不接只张开了嘴,黄琴无奈地过去递进嘴里,只看眼前人一张一合,自己的半根指头就被含住了。黄琴嘶一下,硬往外拖,感觉自己的指头要掉一层皮了。

  她想也没想,抬起脚就踹了过去,程涛一躲也就松开了口。黄琴后退几步,想问问有没有踹疼,又想不该这样心软,一心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情。她暗暗咬咬牙,大口吃了两根楂条,酸劲冲上脑,让她冷静得智商瞬间从大猩猩回归了人类。

  程涛也不再斗她,挑着不让黄琴敏感的话题聊了聊,一聊竟然夜又深了。黄琴主动去洗漱先回卧室睡觉。程涛在沙发上又躺了躺,翻了大概有一百来个煎饼后,也不得不拧着眉去洗洗。

  躺回客房,闻着床板的樟木松味,思索着如何能快速得到“东风”。

  他的“东风”,无外乎是被未来老丈人锁起来的户口本。

  很多人都有个怪癖,譬如黄琴的老爹,偏偏爱锁户口本。

  黄琴念叨了一晚的雪花凌晨时飘了起来。程涛起得很早,因为有些睡不着,不如早起来表现表现。

  他敲了敲房门,这姑娘果然锁死了。黄琴应声时,早饭已经要上桌了。

  她看见雪花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又趴在窗户上欢乐了一刻,跟个讨到糖的小孩子一般。程涛一时心热,想上去抱,结果黄琴鬼精灵一样身影倏忽地飘向了洗手间。

  程涛觉得自己先败下阵了,不过输得心里暖洋洋。他复趴上刚才黄琴趴的地方,认真瞅了瞅外面的雪景,薄薄的一层,雪花不大。已经有孩子兴奋地叫嚷了。现在下个雪已经是稀罕景了,程涛叹口气。想当年,他上小学时,那冬天的雪能下得没小腿呢。

  黄琴上车前也跟几个孩子闹腾一会,程涛不催她,若不是她着急,他宁愿她从此就住下来。只是她心里设了坎,他得正大光明地破了,她才能心甘情愿地欢喜。

  他候着她钻进车里,车速一直很慢,到最后黄琴也察觉了,说,看这天阴得厉害,应该会下大,你开快点,赶在下大前回家,别到时候不安全。

  程涛嗯了嗯,也只是提了10码速。

  她陪了他三天,真得是在过大年。他应该满足了,可为什么觉得反而远远不够呢?想要时刻?

  程涛瞥了下头看她,黄琴的眼睛一直在看车外,完全没把正主当主角。程涛狠心掐了掐她大腿。

  干吗?黄琴打掉他的贼手。

  是呀,他要干吗?这还没分开呢。但程涛仍然装得气鼓鼓地样子说,明天去我家吧?

  他的老爹老妈也是电话催了几次了,说明天会有几个亲戚来,让他回来走走过场。他本来悄悄计划着带姑娘去她想去的地方看看的。

  结果老爹小心翼翼地捂着电话说,儿子,给别人点面子,以后咱也好混江湖啊。

  程涛应了下来。

  送到村口,黄琴要下车,她说趁这会还下着她要赶紧走走,程涛从后车厢搬了箱橙子给她,黄琴试试能搬得动,也没推辞,谁知又递来一大包东西,压得她坠了坠。黄琴看见有她昨天的零食,有松果,各式各样,重量不比橙子轻多少。她嗯哼了一声,程涛只笑不出手,意思是这么重她应该会让他送到家。结果黄女侠的侠气又上来了,扭头坚定地朝前走去,程涛已经钻出来准备拦她的身子无奈又坐回去,看着地上一行清晰的雪印越来越远,轻轻笑了。

  他等到黄琴转过巷子口,约摸到了自己家,才重新发动车。还未离去,手机响了响,程涛掏出来一看,瞬间如彩色的泡泡盈满全身。黄琴说,我到了,你路上开车一定一定要小心哦。别贪玩,这雪一会就下大了。

  程涛迅速回了冒泡的彩心,这快乐的心情也得让她知道,感染感染。

  只是这串泡冒得有些长,不守规矩,程涛心里原本那丝丝缕缕的豆芽瞬间成长了豆苗,愈发撑得他想赶紧得到东风,裹到宝贝。

  老爹坐得规规矩矩地在家喝茶。黄琴摘下围巾帽子,脱掉大衣,甩了甩手。虽然路不长,可两手也勒得生疼,等过了血,她调温手洗了洗手,又找自己的杯子涮了涮,也倒了点老爹的茶喝。

  喝了热的,身上的寒气就驱没了。她不开口,爹也不询问,二人跟太极高手一样都在拼内力。

  有吃的吗?黄琴问。爹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亲闺女几天没见,回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咽下茶水,顿了顿说,有,锅里还温着应该。

  黄琴点点头,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懒得动脑。她真得去掀了掀锅,发现又是蒸饼,还有一个蛋饼。她夹起一个尝了尝,这次换了馅,应该是新包不久的。她默默吃着,心里了然,不吭声。

  再一次觉得自己跟张隔板似地挡住了别人。

  吃了两个,黄琴回身,装漫不经心地样子问,咱家的户口本呢?

  爹回:在呢。

  给我用用。黄琴给爹一个侧身。

  干啥用?

  私人用。黄琴不想吵架。

  爹不吭声,抬眼望向门外。黄琴觉得和谈失效,又转回身去消灭蒸饺。

  有了战斗力,才能战斗,她心下想着,嘴里咬饺子的劲却是狠的。

  过了初六,沉睡的朋友圈里突然有了动静,有人约黄琴。期间有个人来过,她没露面,那人很是磨蹭,跟爹聊了很是有半天。爹说,女大不由爹,这以后呐……以后咋样,爹用茶水淹没了词。对方也沉默。黄琴憋得想去方便,可她不想蓬头垢面显了原型,只得咬咬牙又缩回被子里。

  来这么早干什么呢?她恨恨地想。堵她么?

  明知落花无意,何必非要圈一潭死水?想完叹口气,听见悉悉窣窣的声音,很快那个熟悉的人站起了身,哑着嗓子说,叔,送她的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

  黄琴颓败地用头撞了下床板。

  等黄琴收拾完了自己,撤掉一年一度的供桌,兑了两盆温水,拿抹布细心地把这个家抹了两遍,看看自己的手心,没有香灰,没有尘垢,出去送客的爹依旧没有回来。她饿得心慌,洗了个苹果吃了。想起手机里的那条信息,拿起来看了一遍后才发了个回复。

  盟约已生,诚不欺你。

  黄琴去见了“厂头”。

  经历了磨难,人也越发地清瘦。黄琴心内掠过一个想法:男人也得有点肉才有安全感。她一分神,厂头就到了面前。

  黄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尴尬了几秒,还是出了口:林……经理……

  叫我林栋吧。厂头说。

  有了这层“大恩不言谢的”关系,厂头和黄琴的联络变得微妙起来。

  这种微妙,连程涛的亲爹亲妈都开始上纲上线。

  黄琴也的确是个“招事体”。否则老天爷也不会这么锻炼她。

  按说她头一次有男人正经约她,约得还是一个随便找的地方,可偏偏就百年一遇地让人给碰上了。

  碰上就碰上吧,偏偏又碰上“有心人”。

  这“有心人”便是程涛一家子。

  亲爹亲妈打破天荒第一次沾儿子的光进城,亲爹头晚上脑烧筋突发奇想要带自个媳妇出来逛逛。而程涛呢,也恰好顺便来办点事,也想去趟珠宝店,有件东西呢,他一直想买了,虽然俗,可凡人免不了俗。

  七拐八拐地找不到人家说的地方,正准备把二老放下,自个去瞎碰呢,随便抬了一眼,就这一眼,这个凑巧呀,比说书的都巧,叮铛铛,窗内的人就被窗外的看成了风景。

  一家子难得达成共识,谁也没吭气,谁也没跟黄琴提,也没去打扰。

  虽说这媳妇还没见公婆,但程涛明里暗里已经给黄琴铺垫得相当顺畅了,所以当妈的只看儿子的脸色,再顺儿子那沉成钩子的眼神一瞧,心里立马明镜似的。

  程涛说给亲妈买个肚肠尝尝,亲妈等了一天也没吃上。

  第二天,亲妈下厨,说要打牙祭。

  程涛准时地回家团团坐,饭吃得细水长流,不再狼吞虎咽。当爹的眼毒,把自己喝得早没味的茶匀了半杯出来。程涛看也没看,一饮而尽。当爹的不作声地赶紧起身把茶壶端走了。亲妈把热菜上来,小心点啊,烫着。一边嘘嘘着一边看儿子脸色。

  油炸黄花鱼搁程涛眼前,当爹的想夹,觉得周边的空气方向不对,改夹了茄子。茄子油厚烫嘴,程涛表现孝心,搁了把勺子过去。当妈地说,那个林栋……她也夹了筷子茄子,不像老头那样急嘴,挑起来在空气中晾了大半会还不下嘴,因为嘴巴有事占着。脚下讨厌的老头把千斤重的力量压她脚背上,她抽出来,又不是三岁孩子,能不懂吗?可提也不提,这儿子回家这趟饭不是白吃了吗?不弄点干货出来,一会洗头洗发水的钱都赚不回来。

  想想加快语速,让死老头截也无处截:这人,什么来头?

  老头刚才还满意自己媳妇,当年的侦察火力丝毫没退步,连人姓甚名姓都知道了,这一下,又想戳她一下。

  谁知程涛先答了:一个书生。

  书生?这么秀气的人,怎么没个女人将他拴住?

  当爹的把菜往媳妇面前拱了拱,意思是儿他娘啊,你今天这茄子真真是做对了。

  只听咔吧咔吧两声响,三只头不约而同地对视,程涛的上下牙正磨着把从小讨厌的炸鱼头给残害了。

  当妈的把手伸到下巴下面去,想想又把未解下的围裙兜起来:没多大点事,吐了吧,牙要紧。

  程涛差点一口气气昏。

  当爹的试着去挑儿子爱吃的黄花鱼,见儿子很大方地让他两条最大的,顿时心里美滋滋的,待尝完一条,便开始寻摸着给儿子献计:虽然有句老话啊,不太动听,但有时候啊,这生米煮成熟饭啊,可能真得事半功倍嘞。

  当娘的瞪瞪眼,却没提出有效的反驳意见。程涛看似吃得欢,将爹的话当成耳旁风,却没忘记数了数鱼盘的条数,又拣了条大的给当爹的放碗里去。

  当爹的眉飞色舞,先将儿子赏的悉数落肚后,准备再当军师,无奈儿子和当妈的都不给他机会。程涛把鱼盘护进自己的包围圈,吃得又细又慢,当妈的只看儿子吃得香已经满足了。当爹的当下气愤地想,真是一个憨,一个傻。养儿何用!哼!甩袖而去。

  大山一走,程涛松了胳膊,把黄花鱼往亲妈跟前一推,其实他吃了也不过两条,只是嚼咽费了点时间而已。

  当妈的问:我们出面,找那倔老头谈谈?

  程涛低头不吭声。

  当妈的又说:终归得过过面,要是成了,也得过彩礼不是?

  程涛使劲扒了两口饭,吃了半天,还是半碗饭。当妈的暗叹一声:遇上拦路虎了,儿子也愁了。终归是心头肉,她总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黄琴,她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咋这么招男人喜欢呐?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眼光还真不赖。

  程涛没让父母出面,既是男人间的故事,怎么结束,怎么划终点,都要男人说了算。若还得出动老弱妇孺,那真真是丢了面子,失了骨气,赔了名声。

  况且,他胜券在握。人心向他,至于这人什么时候归他,他也没掉以轻心。

  黄琴找到丁建的时候,并不知刚刚此地发生过什么。她见完“厂头”后,城里已经恢复了日常气息。年味犹在,但人开始了忙碌。她想想自己也该筹划一下。她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丁建的地方,便去了。

  丁建的办公场所,黄琴第一次来。

  说不上豪华,但有模有样,黄琴看出丁建是个真干事的人,只是她没有□□术,也知道自己要取舍。

  丁建似没睡好,眼睛有些红肿,见了黄琴,愣了愣,先去里间换了件衣服,又出来见了她。他沏了红茶,加了点蜂蜜,亲手端了过来。黄琴半俯身接过,听见杯子磕了一下,极轻微的声响,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丁建的手有略微的抖。

  黄琴不想让自己过多分心,拢了拢心神,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丁建一直静静地听她说,没打断也没开口。最后他抽了一支烟,烟味飘过来,黄琴咳嗽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也没将烟掐灭。而是一直吸完。

  他说了个“好”字,就将黄琴送出了门。

  黄琴不放心地回头,下了台阶,看见有员工敲门进去,才踏步离开。

  解决了这桩隐事,心头卸下包袱,黄琴觉得天开阔,连吹到面上的风,也显得温柔了许多。

  订亲的礼物与钱财一样不少地还给了丁建。黄琴不想牵扯,便断得清清楚楚。

  程涛的消息也灵通得很,没半天,就电话过来,先是假意关心,最后才抛出重点,关于初八和“东风”。

  黄琴正坐在自家院子里生火做饭,看见邻居的青烟直上云霄,她的心才安定一会,又被程涛搅了。她答复程涛说,不急。

  程涛本来就按着自己不要着急,听她不急,多日的焦虑再也捂不住。他火气很大地说,我就不该由着你,早早把你办了才对。

  黄琴添了添火,冷笑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程涛吼着说,豆腐就是热了才好吃。

  见黄琴不接他的茬,只得软下声又问:你想怎么样?

  黄琴心平气和地说:再考察你一年吧。

  程涛恨不急抽出她的脑筋绑了她立刻扔到床上。

  真真是一时心软反给自己绕了个大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含着血吞下自己的肚里,从牙缝里漏气说,好,好事多磨。

  放下电话,程涛就把所有假想敌列了一张名单。其实黄琴认识的男性,让她能记住的,有好感的,有来往的,一只手数得过来。但程涛万万不敢小觑。他以为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谁知转个身,人就从五指山里溜了。

  正式开工,生态园里的事情却多得不行,申请的另一处园子要走手续,程涛得一处一处地去跑,去盖章。而年前试验的果蔬又即将成熟上市。为了避免再起冲突,更加严防别人偷窃技术,程涛真是恨不得自己是孙悟空,猪八戒都行,没有猴毛,至少也变个大小。

  黄琴也知程涛是真得忙,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想着自己正年轻,精力也旺盛,也学了点东西,最好能捡起来练练。

  她联系了一下原来培训班的同学,有的已经忘记她是谁了,还记得她的就那么几个,回了她的信息,告诉了她一些行情。黄琴斟酌着,打算找一家先实习半年。

  程涛觉得她又要跑。

  黄琴解释无果。程涛堪比雷达,她的汗毛动一下,他就能想到十万个为什么。

  他把她困在车里,非要她答应先领证。黄琴苦笑不得,不得不说,你这车有报警系统吧?程涛心神不一,不知她意,混乱回答,不知道。

  黄琴转转眼珠说,现在在闹市,我要是把玻璃砸了,你车了肯定会响吧?然后我再大喊一声……

  程涛明白她不过是不想让他逼她太紧,若她真想做,不必说出来。

  可他心里拧得慌,没个底。不知是平日看得多了,有了危机感,还是年龄有了点阅历,知道好姑娘要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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