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疯狂阅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宇平就开启了疯狂读小说的模式。想起来了，就是有一次阿卫录制了一个音频，在里面介绍了《挪威的森林》，还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朗读了一个段落。宇平曾在少女时期有过一段疯狂阅读的经历，也就是迷恋上乌克兰男演员后的那段时期。从没看过长篇小说的她第一次如饥似渴地读了那部剧的原著，此后又接连读了许多其他名著。《挪威的森林》她也是读过的，那是她早熟的表姐曾经借过她的——就是拉上她一起看选秀节目，拯救过她的那位表姐。姐姐一点也不像这个怂怂的乖乖女。她很早就开始叛逆，也并不喜欢学校里的功课，反而独自钻研起文学，读了许多书，后来自己发表过不少文章。姐姐借过她几本在当时幼稚的她看来并不能很好理解的小说，对于《挪威的森林》，她隐约记得里面有一些暧昧的情节当时看得似懂非懂，具体讲的什么故事却全然忘记了。

　　于是，宇平开始重读《挪威的森林》，这一次她深深地陷进了故事里，同时也沉迷在村上的文字魅力中。由此，她又重新迷恋上了阅读，睡前坐在床头看，上下班站在地铁上看，周末坐在游乐场的家长区看，甚至上班不忙的时候也偷偷看，简直像中了魔似的。

　　小说里的许多人最后都死了，她参观了各种不同的死法。迷失方向的少女视死如归，家庭暴力的男子浑然不觉中被人干掉，挣扎着生存的丑男间谍百密一疏被对手解决，因无望的爱恋而把自己一点点活活饿死的整形医生……人的躯体和身外之物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可以称得上意义的似乎只有心中那一点念想。当然，比起死法，在故事中见识更多的还是人的活法，无论多么艰苦多么恐怖的环境中，都还是有人凭借正直的信念无畏地活着，过着自律而内省的生活。宇平总是会忍不住喜欢上这样的人物，大篇幅细致的心理描写使她得以活在这些人的内心世界中，而现实里如此正派的男人她大体还没遇到过，或者说尚无机会与其中任何一个有过如此深入的心灵交流。

　　这天她读了一个短篇小说，故事的主人公发现妻子出轨后默默离开了家，辞掉了工作，开始经营一家小酒吧，直到有一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心上深深的伤口，开始不停流泪。宇平禁不住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会不会自己也把心封闭起来了，那上面其实也有个深深的伤口呢？不知道，至少在这样考虑的时候，心口没什么感觉，也不想哭。选择性失忆所忘掉的部分依旧想不起。

　　宇平似乎总在重复这样的爱情模式：对一个人一厢情愿地付出，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尽情爱着他，得不到回应的虐心似乎成了她潜意识里所追求的痛，又或许是不懂爱情的她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才选择这种免费的恋爱吧？总之她觉得自己还没尝过彼此深爱的滋味，不知道被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如何实现的。她不是很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谁爱上，但她还是期待着这样的可能，如此的心情简直和16岁的少女无异。成长来得太慢了一些，还是说自己其实一直都在逆生长？

　　说起哭这件事，最近一次哭就是几天前阿风发表新歌的时候。那是一首想象力超群的歌，月亮在寂寞的宇宙里思念着曾造访过一次的太空人，隔着以光年计算的距离为他唱情歌……不愧是超凡生灵阿风写出来的。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上班的地铁上，宇平站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顾不得早上化好的妆和旁人的目光。

　　隔天，她在一家小店里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太空人坐在月球上的小夜灯，便毫不犹豫地把它买回了家。晚上，滴滴睡了，她偷偷打开小夜灯，痴痴地望着月球发出的温暖的光。月球的心被点亮了，在幸福地笑着呢，因为太空人就坐在她的上面，哪也不去了，以后每天都会保持着这个样子停留在她的床头。就连太空人都决定跟无水无氧气的月球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自己向往的爱情又在哪里呢？想到这里，她用力搂紧怀里甜甜圈形状的抱枕，想着那个爱吃甜甜圈的家伙，她的保护神，再一次泪流满面。

　　他就要离开她了，搬回遥远的南方城市，带着他的乐队一起。所有的这些来来回回不过只是工作和学习的需要，而所谓追星这件事，在哪都能追，并不会因为偶像和自己住得近，见到他的机会就会多出来多少。相见次数反正终究是以年计算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宇平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感觉自己与保护神之间的距离又要以光年计算了，她又要裸露在无人守护的荒地了……

　　我的太空人啊，你离开我回到陆地去了，而我却哪也去不了，只能坐落在遥远的星际思念着你，盼望着你还会偶尔记起曾经的相遇，盼望着你再一次飞离地球来到我的身边，多么想拥有足够强大的引力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