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二
霍昭坐在一旁, 于小牙在他腿边蹦哒的十分欢快, 他神色有些忧郁, 一边给沈柔嘉整理东西一边思考，刚刚他怎么就脑抽答应了呢？
沈柔嘉把于小牙抱起来, 然后送到霍昭怀里, 道：“我们把于小牙也带着吧，它成天在府里待着估计也很闷吧, 我们可以带着他出去看看。”
霍昭心不在焉的应着，道：“行吧。”
沈柔嘉不太开心, 一下子坐在霍昭旁边, 有些埋怨道：“夫君，你后悔了吗？”
霍昭：“……”
“怎么可能？”
“那你是不是在心里嫌我麻烦？”
真要带沈柔嘉去其实也没什么不行, 沈柔嘉不是那种十分娇气的小姑娘，他们这一路大多都在船上, 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危险。前面说怕有危险还是诓她的，主要的原因并非在此。
“不会，你想什么呢？”
沈柔嘉依旧是可怜巴巴的样子，别开脸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既然这么说了, 那我就相信你。”
霍昭整个人都不好了，道：“诶，不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我没咋想啊，我真恨不得把你揣兜里, 但是我可不是怕就万一有危险吗？”
沈柔嘉道：“我不跟你说，反正我也说不过你，你自己都说了没什么危险，你还在这狡辩。”
“而且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他们一不是盗贼而不是倭寇，说白了就是数量庞大的商贩罢了，你带着军队去，到时候说不定打都打不起来。”
“你就是嫌我麻烦。”
霍昭惊了：“……我没有啊。”
沈柔嘉道：“行行行，没有，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呗。”
霍昭：“……”咱俩到底谁说不过谁啊？
“不是媳妇儿，你看啊，咱们这次出远门，那是真远啊，而且大部分路程都在水路上，到时候走的时间一长，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沈柔嘉道：“我以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都受的住。”
“不是，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那你就不心疼我自己在家里，人家都有夫君我没有吗，你知道你这一走得走多久吗，那时候你回来，你还能认识我不？”
霍昭：“……。”
“那你把我带着有什么不可以？”
霍昭抿了抿唇，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道：“……那你知道我要去抓的是什么人吗？”
他要去缉拿的，是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或者说那已经不能说是伤害了，那些事情不管是对她的身体还是内心都可以称得上是重创。
沈柔嘉不说，但是霍昭同她朝夕相处可以感觉得到。
他知道，时至今日，沈柔嘉都不敢自己一个单独待在一个地方。
偶尔夜半十分，两人相拥而眠时，他依旧能看见小姑娘眉头紧蹙，满头冷汗的样子，那些过往好像早就成为了“过往”，但是那些事情留下来的，如同鬼魅一样的影子却永远的留了下来。
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挽回不了的。
沈柔嘉的腰不好，稍微弯的时间长了就会疼，腿上看着没什么伤痕，但是偶尔也会没什么缘由的开始关节痛，甚至每次来葵水的时候，她都会疼得直不起腰来。
身子畏寒，容易染疾，很多很多，都是那半年里留下来的病根。
那年冬天的寒冷彻底的在沈柔嘉身上留下了印迹，霍昭仍然记得第一次见沈柔嘉时，这小姑娘身上有着怎样骇人的伤痕。
那件事情真的过去了吗？难道他们都不提就代表是真的过去了吗。
“我知道。”
沈柔嘉声音有些低，道：“我总是很胆小，但是我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这些，你在旁边我就不害怕。”
“所以即便可能会再次见到那些人，我一想到你在我身边，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
霍昭沉默了下来。
沈柔嘉坐在一边，继续道：“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自己就做好的所有的事情，你要走也不会跟我商量，你只会通知我。”
“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知道你总是有苦衷，我不能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但是你这一次要走那么长时间，我想跟你一起，难道也不可以吗？”
这个话题不能深挖，一往深了说就触及到了霍昭对沈柔嘉最愧疚的地方，霍昭几乎反射性就开始自我谴责，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得反省一下。
他皱了皱眉，道：“…对不起。”
“是我未曾顾及到你的感受。”
沈柔嘉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是真心带我走的不？”
霍昭点头，无比认真道：“是。”
沈柔嘉转眼就喜滋滋的笑起来，又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狼眼睛的于小牙抱了起来，笑盈盈的道：“那我们一起收拾收拾吧！”
霍昭：“……？”
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哈哈，我刚刚逗你玩呢，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而已。”
………
去抓那些人归案必然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因为即便是沈修也不知道那些人确切的行踪，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况且那些人不是死物，甚至他们是在不停流动的，这趟旅程没有个大半年根本就回不来。
不然沈柔嘉也不会想要和霍昭一起去。
霍昭这一去主要针对的还是贩卖人口的那些人，沈修会就在京都继续挖这个案子，谢宝会和霍昭一起去。至于陆婉夏，本来她也是要去的，但是不知道沈修用什么办法居然把她留住了，就那样乖乖的待在沈修旁边。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她会和霍昭一起去这事，霍国公和国公夫人居然一点都不反对，甚至知道了霍昭去干什么之后还十分的支持，没有丝毫要挽留他俩的意思。
三日的时光飞逝而过，转眼间，他们就要启程了。
此行加上随行的侍者还有厨子共计六百人，虽只有五百将士，但是其中个个都是精锐。
为了保证速度，所以并未使用总容量大但是排水量小的船只，朝廷共安排了两艘船，一来保证速度，二来也是谨防什么万一情况。
他们出发的时候，春天已然已经快要过去了，春天的花落了，夏天的草就茂盛了起来，根据沈修得来的消息，在颉河河畔有那些人的行踪，但是他们具体在哪还需要一翻搜寻。
路途十分顺利，霍昭是奔波惯了的，沈柔嘉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娇小姐了，可能是因为以前在船上待久了的缘故，她倒没觉得不适应，偶尔还会和船上带的厨子一起做一些东西给船上的将士们。
这天，谢宝不知道从哪捡过来一张破渔网，拿给沈柔嘉补补之后倒和普通的渔网没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沈柔嘉带了个小丫鬟，旁边起谢宝还有几个跟着来的小兵围在一起，看着谢宝收网。
沈柔嘉这几日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胸口闷闷的，呆在房间里总是发急，所以今天就来甲板上和谢宝他们一起捕鱼顺道透透气。
他们已经在这里研究半天了，前几次由于操作失误都没抓到什么，这会谢宝总算是掌握了点撒网的技巧成功的把网撒了出去。
不得不说，他们十分幸运，还真的被他们逮住了几条，沈柔嘉觉得十分新奇，一群人围着一群鱼玩的十分开心。
霍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宝手里拿了一条大黑鱼在吓沈柔嘉。
他脸一黑，想也没想就喝道：“谢宝，你干什么呢？！”
霍昭的话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他这么一嗓子，吓得包括沈柔嘉在内的一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霍昭大步走了过去，目光扫过了那被捡到桶里的一桶鱼，然后看向了谢宝。
谢宝笑嘻嘻道：“老大，我们捕鱼呢。”
“你看，有这么多呢，要再来几桶，咱们中午就可以加餐了。”
霍昭面无表情道：“饭都做好了，加什么加？”
谢宝道：“那咱们可以养养啊，下一顿吃。”
已经入夏了，此时正值正午，太阳特别的大，刺眼的阳光让他们都有些睁不开眼来，霍昭懒得和谢宝在这嬉皮笑脸，道：“大中午的，你们组团出来晒暖吗？鱼提着，回去！”
沈柔嘉不太乐意，弱弱道：“……其实也不是很晒。”
霍昭十分冷漠，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沈柔嘉没做出格的事，他的手下也没有越界的行为，但是他见一群男的围在沈柔嘉旁边就觉得难以接受。
同沈柔嘉说话的时候，霍昭语调稍稍软了些，道：“没事，下午船就靠岸了，到时候带你出去转转。”
“……好吧。”
距离他们启程已经过去了有一个半月左右，这一个半月里，船就因为需要去采集物资靠岸过一次。
霍昭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要决定到底去哪个方向，还要让船上的将士不要疏于训练，相较于沈柔嘉每天的悠闲，霍昭过的可谓十分充实。
沈柔嘉因为性格好，没什么将军夫人架子，又温温柔柔的所以在霍昭的手下中格外的受欢迎。
时间过得越久，霍昭觉得把沈柔嘉带着真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时间久了日子就变得枯燥，同她相处的越久，霍昭就越觉得同她分别的日子十分难以接受。
谢宝他们走了以后，霍昭把沈柔嘉带进屋子里来，顺手给沈柔嘉倒了一杯凉茶。
沈柔嘉把茶杯接过来，有些不开心道：“你干嘛不让谢将军继续捕鱼，刚刚我们明明抓到了很多。”
霍昭道：“外面那么热，我可不是担心把你晒坏了。”
沈柔嘉把凉茶一口喝完，霍昭很自觉的接了过来，沈柔嘉道：“现在还没到热的时候啊，你太夸张了。”
霍昭道：“我才不夸张，谁让你天天和谢宝待一起的？”
沈柔嘉惊了，道：“你说什么呢，谁天天和谢小将军待一起了，咱俩可是成亲了哎？”
霍昭拧着眉头，道：“你瞅瞅，还谢小将军，叫这么亲密。”
“那你说叫什么不亲密？”
“……”
霍昭张了张口，自己被自己哽住了，哽了片刻，他忽然弯腰吧唧在沈柔嘉嘴上亲了一口，道：“反正不需要他，你要是想，以后我给你捕鱼。”
…………
成亲以后，霍昭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有媳妇儿的好处，最开始他们俩之间还是沈柔嘉更依赖霍昭一些，但是时间久了，霍昭就自然而然的离不开沈柔嘉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刻看不见这小姑娘就觉得心痒痒，每每公务繁忙的他恨不得辞官的时候，他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媳妇在等他就会忽然间心情好起来。
如今他和沈柔嘉一起出行，日夜相伴，白天聊聊天天看看风景，晚上也聊（tiao）聊（tiao）天（qing），睡睡觉（此处为动词）就觉得人生十分圆满，非要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爽。
沈柔嘉他们靠岸的这个地方，是江西和江南的交界处，从地势上来说这儿比较低，气候比较湿润，风土人情更偏好江南一些，并不是特别富裕的地方，但是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百姓在这里过的都十分安稳，不是特别的繁华但是很是热闹。
霍昭把沈柔嘉从船上扶下来，然后下令留一部分人在船上，其他的人可以在镇上转转，自己找个馆子吃饭放松一下，然后再开始采集物资。
一个半月没接触过土地了，上岸的时候沈柔嘉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待到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以后，谢宝从人群里跑了过来，道：“老大，都弄好了，先去客栈吃个饭吧。”
霍昭道：“位置够不够？”
谢宝道：“够了够了，我给包下来了，你可就放心吧，我快饿死了，特地留着肚子呢。”
他们这一行人不多，也就霍昭谢宝和沈柔嘉三个人，其他的人还在后面，没跟他们一路，不然浩浩荡荡的，太引人注意了。
霍昭见谢宝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就让他自己先走了，然后自己带着沈柔嘉过去。
这条街很是热闹，街的两边都是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沈柔嘉没有谢宝那么饿，他和霍昭早膳吃的迟，所以都不太饿。
沈柔嘉对路边叫卖的小玩意很感兴趣。
霍昭啥不多就钱多，但凡沈柔嘉多看两眼的，霍昭都十分豪爽的给买了下来。
搞得沈柔嘉都不敢往大的东西上看。
其实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主要是沈柔嘉太久没接触集市了所以看见什么都想要过去看看，所以没过一会她就累了，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但是路过一个卖簪子的小摊的时候，沈柔嘉还是停下了脚步。
卖簪子的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老太太，她穿着一身花布衣，手里有一把小刻刀，手里动作十分灵活的刻着簪子的花纹。
有的簪子上真真切切的别了一朵干花，虽然已经干枯了，但是依旧颜色艳丽，形态依旧美好。
霍昭一去，就拿了其中一个别的花最大的簪子，一脸满意的道：“嗯，这个不错，买了。”
沈柔嘉一把把霍昭手里的簪子拿了过来，然后轻轻的放到了原位，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红色的大花？”
霍昭很不理解：“这很好看啊！”
“你不信你带上试试，肯定好看。”
那老奶奶停了手里的动作，声音有些苍老，笑道：“小伙子，你这夫人长的就那么好看，不管戴哪一个肯定都好看。”
霍昭与有荣焉的被这话夸的十分受用，大手一挥道：“那既然这样，我都要了吧。”
沈柔嘉虽然有心照顾这老奶奶的生意，但是倒不至于这么……
“这里的干花太多了，都放在一起会碎的。”
“这里有木刻的簪子，买这个吧。”
沈柔嘉一边指目光就一边被手边的一个簪子吸引了过去，那簪子上刻的并不是如同簪子会刻的花鸟一类，而是一颗梅枝。那根簪子样式如同一个树枝，梅花还有其细小的枝丫分散开来，看起来倒是十分别具一格。
沈柔嘉觉得很有意思，抬起手来便准备拿起来看看。
但是这根簪子却忽然被另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拿了起来。
“这个怎么卖？”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瞬间让沈柔嘉如坠冰窟。
她陡然间愣在了原地，那些被尘封的过往突然之间便被刺骨的风雪携裹而来，混杂着破碎的求饶还有零星的呼喊，屈辱与痛苦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漩涡，狰狞的，绝望的，麻木的表情一张张在她的脑海中闪过，那熟悉的声音在一次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诶，你是刚来的？”
“给你，这个是干净的。”
“小嘉，我抓住了光。”
“小嘉，你快吃吧。”
“别怕。”
那些声音破碎着又模糊着，但在这一刻，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回到了原点，她以为她早就忘记的东西突然之间清晰起来，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在狠狠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沈柔嘉收回了手，下意识的抓住了霍昭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