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一
这个春天有些漫长, 从霍昭回来到沈柔嘉和霍昭成亲, 这中间似乎经历了许多事情, 但是回过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中间隔的仅仅是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沈修关于职位的交接也结束了, 接替他的是原河西巡抚, 而沈修也成功的从在外派官变成了京官，如今为南街大理寺卿, 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位列九卿。
从原来的二品官变成三品官, 这好像有些得不偿失了, 但是于沈修而言这个职位确实再合适不过了，有实权又是实打实的京官, 不及沈之梁，但是在朝堂之上也是极有话语权的。
在这朝廷当中, 真正能管事的还要数六部了，其他的地方多数是替人跑腿的，但是唯有两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大理寺和都察院。
前大理寺卿因患病故逝了，沈修年纪尚轻, 让他担此大任难免有些说不过去，原本朝堂还有许多异议，但沈修一上位，便迅速破了几件陈年大案，缴获了好一批物资充盈国库, 如此那些异议便也随着这一件件大案的侦破而消失了。
众所周知，年龄并非是评断一个人的资本，能力才是。
原本此时此刻，最应该在朝堂风生水起的该是沈之梁，沈之梁这个人好像从最开始就出奇的幸运，在数以万计的考生里，他一个茶贩之子居然得以脱颖而出得圣上青睐，虽说那时的沈之梁的确是惊才绝艳，但是相较于如今的沈钦兰却逊色了些，后来沈之梁娶得长公主，自己又并非是个草包，抓住了机会仕途便平步青云。
照理说，倘若他好好的对待这个家，待到谢老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下一任首辅非他莫属，大女儿是当朝郡主，二女儿是太子侧妃，女婿又是战神霍昭，嫡长子年纪轻轻便爬到了大理寺卿如此高位，这绝对是沈家最为风光的时刻，但是如今的沈家，不提也罢。
“你去把老爷请过来！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江碧燃头发散乱，整个人和几个月前比消瘦了不少，面色黯淡无光，甚至形如枯槁，宿沁坐在江碧燃的对面，对江碧燃的要求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不来看你你自己不知道吗？”
江碧燃像是完全没听到宿沁说话一样，忽然煞有其事道：“不行！要杀了她，她不能嫁给太子，要杀了她。”
“宿沁，我…我有个亲戚，我知道怎么让她消失了！”
“等她死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进东宫！”
宿沁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江碧燃的胡言乱语，等到江碧燃说够了，她才道：“你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无缝吗？现在的沈家是什么样你睁开眼看清楚了，你要害死我们！”
江碧燃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继续自言自语似的道：“我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我看见她我就想到了那个女人，我一刻也不想再忍了。”
江碧燃说着就朝宿沁走了过去，她的目光里带着急切，一下子就握住了宿沁的手，宿沁却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把江碧燃的手甩开然后朝后退了几步。
“别碰我！”
宿沁喊出这句话，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初春的日光好像揉碎了一般零零星星的撒在屋子里，屋子里静的可以听见不远处人员走动的声音。
江碧燃慢慢的动了动手指头，然后收回了自己还抬着的手，她的目光变得清明了些，神色有些难以分辨。
半晌，她道：“你就那么怕被我传染？”
宿沁收回目光，道：“没人不怕吧。”
江碧燃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她坐在了凳子上，道：“可是我如今这样，有一半是你害的。”
宿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冷笑了一声，道：“我如今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以为我太子侧妃这个位置稳当吗？就是因为你，说不定明天这婚约就取消了。”
江碧燃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道：“我都这样了，你还在想着你的婚约？”
“那不然呢，得了这种病，你以为你还有救？”
江碧燃看向宿沁的目光说不出来是失望多一些还是不可置信多一些，道：“……你怎的如此狼心狗肺？”
宿沁语调冷漠，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宿沁走了之后，江碧燃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院子里，她抬眼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金色的阳光倾洒而下，那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力量，她抬起手来，这双手虽然苍白干枯，但是仍旧可以窥见以往的修长和细腻，她仍然记得这双手曾经戴过最为华贵的首饰，处理过沈府的账务，教训过敢怒不敢言的丫鬟，但是如今那记忆里的一切，在这金灿灿的日光下好像都显得飘渺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手段下作又恶毒，但是这世界上，人不都是为自己奋斗吗？
她有什么错呢，有些人生来就富贵，轻而易举就得到她奋斗很久的东西，这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同样是人，她就必须屈居人下？
她害死了长公主，甚至在这不为人知的十几年里还有很多人因为她而命丧黄泉，但是这些年她没有丝毫因为这些而感到愧疚。
每每想起，她只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足够果决，她们死了，她才能顺遂而又富贵的活下去。
但是如今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荣华富贵的活下去，她有一身的脏病，追寻的男人抛弃她，亲生女儿远离她。
江碧燃依旧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她坐在凳子上，看着墙角婆娑的树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传过来，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命运吧。
有些人生来就幸运，而她不管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霍昭最近总是早出晚归，而且和沈修走的还特别近，每每沈柔嘉问起来，霍昭就会说是他们俩有些公务要一起处理，起初沈柔嘉还不疑有它，但时间久了，她便觉察出一些不对劲起来。
后来终于有一天，朝廷开始大规模的审查京都人口贩卖一事，不仅仅是沈柔嘉，还有几户商贩的女儿也无缘无故的失踪，基本上可以确定和当初绑走沈柔嘉是同一波人，此案交由沈修全权审查，霍昭从旁辅助。
沈柔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个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把刘刚还有刘威的身世翻了个底朝天，那些人并非只是刘刚和刘威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有人走私一些朝廷不允许私自贩卖的货物，有人走私人口，而刘刚和刘威只是这个庞大的集团里，一个分支的分支。
为免打草惊蛇，这事最开始调查的时候没几个人知道，如今查出了七七八八，朝廷其他人才察觉到了些风声，但也仅仅是风声而已，所有有关此案的卷宗，都被扣在大理寺，一般人无权查看。
霍昭主动请缨带人围剿那些人，皇帝应允，而明面上，却少有人知道霍昭去干什么了，对外只宣称霍昭奉命去捉拿在西北一带猖獗非常的盗贼。
这事太过隐秘，沈柔嘉知道的时候，霍昭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
沈柔嘉知道自己不该说霍昭什么，他那些大昌给的俸禄，享受着大昌子民给予的这份荣耀，就应当保护百姓，维护他们平稳的生活。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太开心。
“……你主动揽下这个任务，是因为我吗？”
沉默了半天，沈柔嘉最终还是试探着开口问。
霍昭也没打算瞒着沈柔嘉，道：“有你的原因，但这是我的职责。”
沈柔嘉抿了抿唇，神色不太好看，道：“那会有危险吗？”
霍昭摇了摇头，道：“不会。”
“我带的人足够，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
说罢，霍昭揉了揉沈柔嘉的脑袋，有些无奈道：“就是我这才刚成亲没多久，怎么又要出远门了呢？”
沈柔嘉心里也忧愁，但是片刻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满怀期待的看向了霍昭，一下子抓住了霍昭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道：“那你带我一起去吧。”
霍昭想都没想：“不行，不可能的。”
沈柔嘉道：“为什么啊？”
霍昭皱着眉头，道：“你一个小姑娘，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霍昭愣了下，道：“……话是那么说，但是…但是万一呢？！”
和霍昭相处了那么久，沈柔嘉多少也能摸到他的路子，她晃了晃霍昭的衣袖，语调放软甚至有点委屈：“可是你这样一去，说不定一来一回得大半年，我们才刚刚成亲，你就要走那么久……”
霍昭被说的有些动摇。
其实确实不是特别危险，他不是去和那些人硬碰硬的，他是奉命去捉拿他们的，他的人和那些人本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
“再说了，如果有危险，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沈柔嘉眼里像含了一汪秋水，她看着霍昭，语调有些失望又有些乞求，道：“难道你保护不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