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三
她慢慢的回过头, 看清了后面那个女子的长相。
轮廓温和, 长发柔顺, 长了一双十分具有美感的丹凤眼，她身上穿着一袭简单的淡青色的纱衣, 长发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着, 眉眼微微低垂的时候，艳丽而又温婉。
她干净又恬静, 全然没有当初那个衣衫凌乱的样子。
沈柔嘉侧头看向清容的时候，清容也看向了她。
沈柔嘉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那温婉柔顺的眸子里闪过的不可置信甚至还有惊恐,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干燥而又温暖，方才席卷而来的恐惧一下子消失了个彻底, 她看着眼前呆愣着又难以置信着的清容，忽然之间就笑了起来。
她弯着唇角, 道：“清容。”
………
约莫一柱香之后，沈柔嘉和清容面对面的坐着，霍昭在屏风外头站着，是沈柔嘉一喊他就能听到的距离。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半晌, 最终还是沈柔嘉率先开口：“清容，好久不见啊。”
她又继续道：“我该叫你清容吗，还是说这只是你在那艘船上的名字。”
清容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白色的瓷杯，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握着瓷杯的动作却很紧, 连指节都有些许的泛白。
“我……”
“叫我妍倾吧。”
“那你……”
沈柔嘉把妍倾手里的瓷杯添上水，道：“我还是小嘉。”
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
这到底是老友相见还是仇敌相遇她们俩都没有明显的答案。
水位渐渐升高，冰凉的瓷杯温暖了起来，妍倾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心里准备似的松了自己紧紧握着瓷杯的手。
“小嘉，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她抬头看着沈柔嘉，眸子里带着愧疚，可能是那段日子彻底的对她的嗓子造成了损伤，她的声音一直都有些沙哑。
用着那样愧疚的目光，妍倾继续道：“但是我并不后悔。”
沈柔嘉表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细细看过去，会发现她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我知道。”
妍倾道：“……我知道或许我说看见你还活着我很开心这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虚伪，但是我还是想说…”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能活下来，我很开心。”
沈柔嘉靠在椅子上，道：“虽然我有些恨你，但是你能这样好好的活下来，我也很开心。”
妍倾叹出一口气，忽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空气一时间有些静默，半晌她才把手从脸上拿开，她眼角有些红，眼底氤氲着雾气，看的出来她在极力的忍着，但是和沈柔嘉说话的那一刻，眼泪还是砸了下来。
“我没办法……”
“我如果不那么做，我会死的，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在那里过的是什么鬼日子，我想逃出去，是生是死都无所谓，我不想呆在那样一个肮脏的地方！”
沈柔嘉坐在妍倾面前，看着泪流满面的这个人，实在是觉得恍若隔世。
她很早就自己想过关于清容的事。
在那个时刻，清容不仅仅是是她最知心的朋友，还是绝望时候的对生命的执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那是退无可退的绝境，但是有清容在身边，她就会觉得活着就是希望。
后来清容顶替了她从船上逃了出去，沈柔嘉说她不失望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是对于沈柔嘉而言，但是命运很奇特，倘若清容没有这样做，他就不会遇见霍昭，或许她也不会就那么机缘巧合的回到京都。
她理解清容的做法，毕竟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是她自己当初太过天真，但是理解是理解，她不会原谅她。
“嗯，我知道。”她说。
妍倾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道：“小嘉，你…你怎么会……”
话没问完，但是沈柔嘉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忽然觉得和妍倾说这些真的有些没意思。
她抿了抿唇，道：“有人救了我。”
她伸手指了指霍昭背影，道：“就是他，后来我嫁给他了。”
妍倾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霍昭，她知道两个人关系匪浅，也料到了那人可能是沈柔嘉的丈夫，但是没想到是他救了她。
“那…那你吃饭了吗？你们要是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我家里，家里还有空出来的一个房间，我可以做饭……”
沈柔嘉忽然问：“你们？你也成亲了吗？”
说起这个，妍倾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握紧了手，有些艰难道：“……是。”
“他是个书生，他不知道我以前的事。”
她自己也知道，她的那些过往，真的要说出来了，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会接受她。
但这和沈柔嘉没什么关系，她抿了抿唇，道：“你就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吗？”
妍倾的神色有些晦涩不明，道：“他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他知道。”
她低下了头，低声道：“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沈柔嘉站起身来，没多做回答，只道：“能相遇就是缘分，我的原谅与否对你而言应该也不重要，见已经见了，还有些在等我们，就此别过吧。”
妍倾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她继续道：“……那要去我家吃个饭吗？”
其实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希望沈柔嘉去。
因为沈柔嘉可是知道她那段肮脏过往的人，她又对她心有怨恨，倘若沈柔嘉对她丈夫透露一二，那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生活就会一下子全然崩塌。
她脸上的不安太明显，说着在对她请求的话语，但是神色确实一点都不想让她去的样子，沈柔嘉看着觉得还有些好笑。
“不必了。”
出去了之后，沈柔嘉走到霍昭旁边，霍昭神色有些冷，目光从妍倾脸上扫过，然后看着沈柔嘉道：“说完了？”
沈柔嘉点点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
霍昭没多言，带着沈柔嘉便出了房门，清容走在他们俩的后面。高大俊朗的男人和娇柔貌美的女人走在一起出奇的般配，旁边人来人往甚至有些拥挤，但是男人会有意无意的护着身边女人，让她不会被任何人撞到。
好像不管是沈柔嘉还是她自己，现在的结局似乎都是她们两个人得以得到的最好的结局，沈柔嘉活下来了她很开心，但是如果沈柔嘉真的死了，也不会对她现在的生活有丝毫的影响。
就像她说的，她从未后悔背叛沈柔嘉。
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既然有生的机会，她为什么不把握住呢，如今她安稳的生活，也是她曾经用命换过来的，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必须要靠自己争取，人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管它到底有没有意义，能活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当初她如果真的心软了，那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出了客栈，沈柔嘉转身对清容道：“你回去吧。”
清容现在原地欲言又止，但正当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妍倾。”
妍倾一愣，还未曾做出什么反应那个年轻男人便走了过来，站在妍倾旁边，道：“怎么来这里了，方才找了你许久。”
沈柔嘉抬眼看向来人，那是一个相貌相对出众的一个男子，眉眼都透着温和，身上带着股书卷气，看衣着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家里想必也不愁吃喝。
清容站的有些僵硬，道：“……我偶然遇见了老朋友，和她们说会话。”
男人了然点了点头，看向了沈柔嘉和霍昭，拱手作揖道：“在下苏淮，是妍倾的夫君，既已相逢，不若到段某家中坐坐，我夫妻二人也好款待一二。”
只要沈柔嘉对苏淮说上一句关于妍倾过往的话，妍倾这所谓平静的生活便会被完全打乱。她也只需要用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当初清容对自己的背叛报复回去。
霍昭特别识趣的没出声，等着沈柔嘉回答。
静默半晌，妍倾的手心的汗甚至沁湿了她的衣角，这一瞬间的沉默仿佛被无限的拉长，终于她听见沈柔嘉道：
“不必了，多谢郎君。”
她看向了妍倾，道：“后会有期吧。”
………
再次回到船上后，沈柔嘉似乎并没有并没有因为这段小插曲而影响到什么，晚上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有胃口的。
霍昭思来想去，还是道：“你要是觉得难过，就来我怀里哭一会吧。”
沈柔嘉看向霍昭的眼神有些奇怪，道：“我不难过。”
霍昭觉得沈柔嘉这是在故作坚强，顿时更心疼了，道：“你不必强撑的，我是你夫君，不是别人。”
沈柔嘉放下筷子，道：“……可是我真的没什么感觉啊。”
“都过去好久了，如果她不出现的话，我可能会直接把她忘了。”
“那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柔嘉道：“就是当时本来那些人要把我卖到一个商户家里做丫鬟，清容她偷偷的跟我换了位置，然后她下去了，我一直留在船上。”
这段事情被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是事实却总比描述的要不忍直视的多。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刘威没有让人碰她，把她送到那户人家当丫鬟好像早就被策划好的事情，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沈柔嘉的日子看起来应该会好过一些。
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发展下去，原本那些人的计划被清容打乱，沈柔嘉就没有必要再让他们克制，到时候她怎么样还不都是那些人一句话的事，或者说可以预见的，那时候沈柔嘉多半会成为下一个清容。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都过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不那么做，我还遇不见你呢。”
霍昭蹙眉，道：“你可不能那么想，咱俩相遇那是咱俩有缘分，不关她的事。”
“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我让人把她带过来，随便你怎么发落。”
沈柔嘉摇了摇头，道：“不要。”
霍昭道：“没事，我让人带她过来，你说咱混了那么多年朝堂，偷偷弄一个欺负你的人还是可以，你不用动手，我来，怎么样？”
沈柔嘉掩着唇笑了起来，道：“哎呀，是真的不用，那个时候大家都为了活命，她也挺可怜的，是对是错在那种情况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虽然她后来那样，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吃不下那些发霉的食物，是她把她干净的食物分给我的。”
“说起来，就算扯平了吧。”
霍昭揉了沈柔嘉的头，叹了口气，道：“你说什么就什么吧，谁让你是你是我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