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顾不得多想, 梁老太君忙让秦嬷嬷把叶娆扶进来坐下。
“怎么了这是？”
叶娆抬眼, 莹莹泪眼说不出的委屈, “外祖母，娆儿听说，父亲他来找娆儿了, 是么？他在哪里呢？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晓他是不是来接娆儿回去的……”
梁老太君与秦嬷嬷对视了眼, 秦嬷嬷上前宽慰道：“娆姑娘, 您父亲这会怕是在江南呢, 他这么个薄情寡义之人, 您母亲便是被他给害死的，怎可能会来找你？”
“您呀，还是莫要多思虑这么多了, 瞧瞧您这小脸苍白得, 好不同意回到梁府养红润了些，可别因为那不想干的人，又给瘦回去了。”
梁老太君也露出一脸心疼之色：“是啊, 那天杀的叶振年，当初那般虐待你。若不是你外祖父听说了此事，千里迢迢去把你接回来, 可怜的娆儿你还不知道被那对奸夫□□磋磨成什么样。”
“幸好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娆儿你就安心待在府中，可别想着再回什么叶家了。有外祖母在的一天，梁家就是你的家，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算是你爹亲自来带你回去, 外祖母也是不允的，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打出去，让他瞧瞧，伤害咋们娆儿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梁老太君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斩钉截铁，要不是叶娆无意中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之处，恐怕这会都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瞧瞧，多么感人至深的祖孙情啊。恶毒亲爹要是敢找上门来，怕是都会被感动了吧？
只可惜，事实真相并非如此。
叶娆这时候倒是有八分肯定，那赖在梁府门口聚众辱骂叶娆的三人，怕就是原主的便宜爹和便宜后娘了。而另一个少年，应该是便宜爹和便宜后娘生的哥哥吧？真是可笑，当年原主的娘刚去世，这便宜老爹没过几天就把一个外室明媒正娶当了继室。
还拉了一个比原主大了几岁的少年，让叶娆喊哥哥。原主自然不肯喊，差点被叶父这个后爹打了一顿，还是继母假惺惺说饿原主一顿，长长记性……
被梁老太爷带回梁家抚养了这么多年来，怎么也不见他们上门来？反倒是这时候上来，还落得那般田地，口口声声骂叶娆不孝，还私吞了亲娘的嫁妆……莫说叶娆有没有私吞嫁妆，就算是死吞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们怎么有脸来闹？
除非……是有什么依仗，或者把柄在手里。
再思及梁老太君和秦嬷嬷的一番话和用心，叶娆觉得自己似乎又摸到了些什么。
那女人既然口口声声说后来梁府有人去把嫁妆抬回来了，如果是真的，那这些嫁妆不在叶娆手里，也不在梁老太爷手里，那么很显然，是在梁老太君这里。
叶娆微微垂眸，掩盖内里的思量，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小委屈：“可是，既然不是爹爹来了，那咱们梁府门口的那几个人是谁，娆儿远远瞧着，身形实在是像爹爹……还有另外两个，骂骂咧咧的，娆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才来找外祖母做主的。”
“哦？有这回事？”梁老太君看向秦嬷嬷。其实，叶娆进门之前，她和秦嬷嬷谈论着的，正是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叶娆这么快就和那三人撞见了……
秦嬷嬷眼神微闪，眯眼笑道：“娆姑娘怕是看错了，那几人形容猥琐，哪里是有江南大富人之称的叶家？分明是几个地痞无赖。”
“您不知道，这几人仗着有几分见识，时常在京城坑蒙拐骗，咱们老夫人寿诞当天，还来过一次了呢！还不是被福伯发现他们的骗局，给赶出去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居然在咱们梁府聚众闹起事来！”
说罢，她对梁老太君道：“老夫人，既然这几个无赖欺人太甚，不如让老奴带几个家厮押他们去见官，好叫他们知晓，咱们梁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辱骂的！更何况，他们是辱骂娆姑娘，谁不知道骂她就是在往您心窝子上捅？”
梁老太君似乎觉得甚是有理，点头道：“去吧，关上几天，让官差大人狠狠打他们一顿板子长长教训，免得什么人都敢胡乱攀扯。”
两主仆一唱一和，将关爱叶娆这个老夫人的“心肝肉”的形象演得□□无缝，当真是叶娆都觉得自愧不如。
从荣唐苑回到玉兰苑后，主仆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直到进了屋子，杜鹃才犹疑道：“小姐，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哦？怎么个怪法？说来听听。”
杜鹃重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当时，我与那女人据理力争之时，有两个门房分明就站在一边，可他们却没有出声相助，反而看好戏似的。这实在是让女婢很是不解，既然那两个人是有名的地痞无赖，怎么他们却不去把他们赶走？反而任由他们一直骂？”
“那你可还记得那三个人的面目？”叶娆问，原主九岁时候被送到梁府，后来梁怡推她下水烧了一场后，对九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叶娆也不记得原主的父亲长什么模样。
想来，梁老太君和秦嬷嬷看这么笃定那几人不是叶家人，也是依仗叶娆不记得这些事吧？
杜鹃道：“看是看清了，可是说又说不上来，只是如果那两人再站在我面前的话，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的。特别是那个青年，我跟那女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恶狠狠的，好像我拿了他什么东西似的，还一个劲说您母亲的嫁妆都该是他的。”
叶娆：“嗯，现在我对这几人的身份倒是又确信了一分，剩下的一分，便等严南严北回来看看了。”
“小姐，如果那三人中，确有您的父亲，您……”杜鹃担忧地看着叶娆。小姐这么多年未曾得到半分父爱，现在反而还被亲生父亲反咬一口，到时候若是坐实了“不孝”的传闻……杜鹃心里都替叶娆难过。
叶娆倒是不在意这些，看着窗外月光下的寒梅，微微一笑：“如果真是我父亲，那么就有好戏看了。”
原主的父亲来梁府投靠，梁老太君明明知晓他们是谁，却不愿意接济，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没准原主母亲的嫁妆现在就在这老太太手里捏着，可她却不告诉原主，刚刚叶娆去问，也一口咬定那三人说的是假话。
难道，原主母亲的嫁妆里，有梁老夫人不愿在人前展露的东西？
叶娆觉得，自己就差揭开面前这一层纱，就能摸清梁老太君为何对原主是这么个态度了。
荣唐苑中，梁老太君远远看着叶娆被两个丫鬟扶着离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嬷嬷，你说，这丫头会不会快恢复以前的记忆了？”
“夫人，当年她还这么小，就算恢复了记忆，怕也是迷迷糊糊不全，您大可放宽心。”
“话虽如此，我这心倒有些不太平。”
梁老太君拿起放在一旁的佛珠，悠悠转起来，良久才道：“罢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难不成恢复了记忆，就能拿捏住老太婆我不成？她娘当初被老不死的教得那么像贺玲婉那贱人，最后还不是我稍稍捏一下，就死了？”
“夫人说的极是，”秦嬷嬷笑道，“贺玲婉生前就算有老太爷的宠爱又如何？还不是在生产当日，含恨而终？而她拼尽一切生下来的女儿，可是喊了您二十几年的娘亲，就连娆姑娘，不也喊了您十四年的亲祖母么？”
梁老太君眉目露出些许深沉的恨，脸上却是笑着的，看起来十分渗人，她转着佛珠唱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贺玲婉和老不死的当年那般恩爱，我如今想来，都如鲠在喉，此生不把他们所谓的爱情结晶通通毁去，我就不叫贺玲雯！”
秦嬷嬷附和道：“等娆姑娘嫁了人，走上她娘那条道路，到时候，您又可以继续培养下一个‘娆姑娘’了，恭喜夫人。”
“还是你最懂我。”
梁老太君笑起来，“去吧，把那几个‘地痞流氓’放到庄子里拘起来，给些银钱，养一段日子再放出来。这丫头可是快及笄了，到时候，有这几个人不停的蹦跶抹黑，扣上‘不孝’的名声，到时候挑人自然得挑个能和她匹配的。”
最好，是个跟她爹一样，外表风光，内里却是个龌龊不堪的浪荡子……梁老太君面无表情地想。仿佛将一手带大的外孙女推进火坑里生不如死的举动，是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
“是，夫人。”
秦嬷嬷得了指令，连夜将人安置到了城外的庄子里，走之前，被秦嬷嬷特意吩咐了的小厮还给那三人留了一句话。
“叶老爷，娆姑娘说了，嫁妆的确在她手里，可您若是不肯把这位夫人和少爷舍了，她是不会承认你这个爹的。”
说完，小厮朝叶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叶父一转身，正对上妻子和儿子阴冷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爹，您可是要抛下我和娘？”叶珅的声音捉摸不定，好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黑雾一般。
“叶振年，你可别忘了，叶家是因为你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若是敢抛弃了我和珅儿，老娘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和梁老太君害死梁燕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
叶振年虎着脸喝止了女人的话，“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等我哄得叶娆这贱丫头把她娘的嫁妆给我，到时候自然会把你们接过去吃香的喝辣的，现在都别给我弄什么幺蛾子，坏了我的好事！”
叶珅和女人虽然对他不怎么相信，但为今之计只能如此，只好各自洗洗睡了。
谁也不知道，此刻房梁上有两个人影将他们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