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大雪纷飞日, 梁柄下朝中回来后, 就一直是愁着眉, 苦着脸。
梁老太君一生中要说有什么憾事，那自然是一只手都数不出来，但论起她最得意之事, 便是这个家业有成的儿子了。此时自然是关注到了他的情状, 关心问道：“柄儿, 今日可是朝中事务繁多？若是如此, 娘这里就不需来了, 安心做你的事情去吧。”
彼时叶娆也恰好在梁老太君苑中请安，听两人说起朝事，便听了一耳朵。
梁柄摇头道：“给娘您请安, 如何花得什么时间？儿子只是愁今年大雪罢了。”
“哦？往年不也是如此么？”梁老太君问。
“唉, 不瞒您说，这几日雪下得太大，京城通往边关的管路都被雪给封住了, 朝廷筹集来，即将送往边境之地的粮饷，却是没有足够的马匹拉去, 怕是难以送至边关。我大盛数百年未曾有此大战，边关粮仓自然没什么存货。”
“到时候我大盛边境将士若是断了粮，那可真是十万分之危险啊……”梁柄叹了口气，“今日陛下为了此事，当真是发了好几次怒火。”
就连今日他上前诵报京中要事, 也被景帝好生训斥了一通。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忍不住看了看梁宋氏，他的妻子再怎么说也和宋皇贵妃的交情不错，怎么最近陛下却一点都不顾及他的面子，说甩脸就甩脸？
难不成，陛下知晓他贪了江南官员送的三百两黄金？可这件事他连自家老娘都没有告诉，陛下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梁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梁宋氏被他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难不成老爷知晓璘儿的事了？
她小心翼翼开口：“老爷，马匹不够，不可以去买么？”
“唉，前阵子听说江南那边也下了大雪，人都冻没了好几百。现在家家户户人人自危，哪里还敢把自家能当粮食的马卖出来？有马的贫苦百姓，也早早就把马杀掉做成腌肉，以备不时之需了。这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什么好马？”
大盛多年未生战事，当真是居安思危的习性都荡然无存了。
“何况，为了筹备军饷，国库早已空虚，哪里还能挤出什么买马的钱？”梁柄唉声叹气道，却不曾说出自己贪污的那些钱财。
大盛文官的确忧国忧民，可是经年的贪官污吏腐蚀下，大多数文官早已只是空口说说而已，实际行动起来为民生着想的，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叶娆心里叹息，她就知道，这专为女主大开金手指虚构出来的朝代，遇上事必然会不堪一击，倒是姜肆那边，没了军粮，还怎么坚持下去？小说里可从未说过此事……
回到玉兰苑后，叶娆将严南严北唤出来，让他们查探一下外边的具体情况，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姜肆远在边境，她虽然可以在梦中时常见他，可要论起帮忙来，当真是鞭长莫及。在这危急时刻，小帮又遁起来了，想入梦陪伴姜肆都不行。
只是出了这事，姜肆会不会整夜不合眼？她记得有好几次入梦之后，都看不见姜肆，知道梦境快结束，他才出现了一小会儿。那时候，天都快亮了，他才眯得一小会儿，心疼死人了。
叶娆心情焦急，却也心知焦急是没有用的。她记得系统商城第一层那里，似乎可以兑换杂粮，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了边关的燃眉之急？需要的积分又是多少？可惜现在她还在休假期，她根本无法从小帮那里求证什么，只好按捺心里的紧迫感，等严南严北消息。
及至晚间，严南严北才披着一路风霜回来，脸上均是凝重之色。
“叶娆小姐，如今的情况，怕是比梁大人说的还要糟糕！”
“怎么说？”叶娆蹙起了眉头，原本懒躺在睡椅中的身子也瞬间立直了。
楠儿见严南严北均是一脸的风霜，嘴唇也冻得青紫，忙又在屋里头生起了一盆火炉。一室的冷空气顿时消散，只余下火光映照下的温暖。
严北率先缓过劲儿来，低声道：“小姐，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查看了被封住的地方，才发现，原来官道被堵住之后，军粮根本送不出去，只能从小道送粮。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那负责押送军粮的官员不愿分批送粮，说是太耗人力，便只顾着干耗在那里，说要等马匹足够了才肯动弹！”
“可边关多年无战事，殿下那里存粮少得可怜，以前阵子待下去的军粮，怕是极难撑得过十天。”
“不仅如此，”严南一脸凝重，“我们还打听到，江南一带受到雪灾侵袭的地方，似乎闹起了瘟疫，当地官员怕被陛下迁怒，极力隐瞒此事，还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贿赂京中官员，其中……似乎就有梁柄。”
楠儿有些不齿，“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行事，当真是让人心寒！”亏她还以为今早梁柄是真的在为百姓、为边境战事担忧，谁知道……呸！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殿下那边怕是情况紧急啊。”楠儿着急道。
严南严北也看向叶娆，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叶娆似乎有办法，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十分镇定。
叶娆的确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思忖了会儿道：“严南，严北，你们能不能联系严统领，让他……”
听了她的办法后，严南严北均是眼睛一亮，连忙去联系严统领了。
楠儿有些好奇，“小姐，这个募捐善款的方法，真的有用么？”
叶娆道：“用处还是有的，只是作用大不大，还要看带头的人是谁。”
叶娆倒是想做这个带头募捐的人，只是她手中空空如也，实在是没办法。
正在这时，杜鹃忽然从外头跑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叶娆忍不住问道。
这丫头进来时，一脸的愤懑之色，叶娆正等着她开口，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说话，只好先开口了。
“小姐……”杜鹃犹豫了会儿，还是把她刚才遇见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刚刚杜鹃出府写绣线，回来时，却听到梁府正门有人骂骂咧咧的，她还以为是什么事，上前查看，发现是两男一女，看起来形容狼狈、衣衫褴褛，好不落魄。
她原本还纳闷是哪里的乞丐，居然敢到朝廷命官府门口出言无状，没想到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几人骂的居然是她家小姐！更可恨的是，府门口那两个门房竟是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对那三个人的咒骂声视而不见。
杜鹃哪里见得有人骂自家小姐，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脸骂了回去。
没想到那逢头垢面的女人远远朝她吐了口唾沫，满嘴粗鄙：“呸，你那娼妇生的小姐，真是天杀了的不孝女！老娘上门来讨口水喝，都被她使唤下人赶了出来！”
“啊？自己父家潦倒了，就不打算认了是不是？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个不忠不孝的死丫头！死死霸占着她娘的嫁妆，宁可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姨娘用了去，也不肯拿出一些来救济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天理何在啊！”
路人听了这话纷纷指指点点，杜鹃只是一个稍活泼些的小丫头，哪里说得过那女人，当下气得跑回了玉兰苑。
听了事情的经过，叶娆捉到了一个重点，问道：“杜鹃，那女人当真在众人面前咬死我私吞了亲娘的嫁妆？”
“是啊，小姐。那女人当真是满嘴喷粪，什么话都乱说。当初老太爷带您回来的时候，可没有把您母亲的嫁妆也一并带回来，偏偏那女人一口咬定，说梁府人后来去要回来了，还将叶老爷打了一通，说是给您出气。现在外头人人传您……唉！任凭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楠儿也气愤起来，“不行，小姐，您的名声可不能被他们给坏了！别说有没有拿回嫁妆，就算拿回了又怎样，母亲的东西向来是传给亲生儿女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他们怎么有脸来骂您？”
叶娆伸手拦住了她，摇头道：“别急，这事情怕是有蹊跷，等严南严北回来，让他们去查查便是。”
“可是，小姐难道就要让那三个人这么猖狂下去吗？”
“自然不是。”叶娆嘴角微微冷笑，“既然敢骂到我头上，自然得好好反击回去。”
她看向两个丫鬟，“楠儿、杜鹃，给我化妆，我要去找外祖母给我讨回公道！”
楠儿和杜鹃对视一眼，连忙分工合作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个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看起来病恹恹的美人儿就新鲜出炉了。
叶娆对镜看了一会儿，满意点头，带着两个丫头来到了荣唐苑前，刚一跨上门槛，她就“虚弱”靠在了杜鹃身上，好似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由杜鹃两人一路带进了梁老太君的屋子里。
甫一进屋，她酝酿了一路的泪水瞬间盈上眼眶，欲掉不掉的样子，对着高坐堂上的梁老太君哽咽地喊了一声：“外祖母！”
“娆儿实在是委屈啊……”
见她这模样，梁老太君也不知为何，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同时心里升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