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金玲做事她还是比较放心的。所以在最后一次泡过南明珠,且将珠子再裹上一层千葕草粉末安置好后,简云溪白着唇,忍着全身无力的晕眩感颤颤巍巍写了封信,最后将之置于枕下。

  做好一切,她扶着椅背坐下,慢慢缓解满脑子的摇晃呕吐感——真是,太不容易了。

  要不是她私心找了个特别小的酒樽,要不是她每天喝补药吃药膳,哪还有现在的命在?

  “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出去吗?”金玲掀帘子进来,却一眼见到简云溪苍白如纸、面容似鬼的样子。她一惊,连忙冲上来扶住简云溪,泣道:“姑娘,你这是什么了?怎么病得这般厉害?奴婢去找府医,府医肯定能治好姑娘的!”

  简云溪坐在椅子上头昏眼花,金玲一直在身边哭叫,嚷得她直想反胃。忍着恶心,简云溪虚弱道:“无事,马车……准备好没?”

  金玲看起来要哭不哭的,“……准备好了,还是之前奴婢出去折花枝用的,府里不会盘查的。”

  “好,”简云溪虚弱的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金玲又哭,“姑娘,你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怕爷伤心才走的啊?其实你不用走,爷一定会救你的!”

  这孩子,脑洞还不小。

  简云溪又笑几声,从袖间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吃进嘴里。一会儿后,她苍白的脸红润不少,看着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将不离身的鞭子缠在腰间,再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既然准备好了,你就把脸好好擦擦,别误了时辰才是。”

  金玲愣愣地看她动作,也不顾擦脸了,忙道:“姑、姑娘,你这是……”简云溪朝她一笑,打断她的话,“哦,带着以防万一。如果有坏人看我貌美,我现在这样,要钱给钱,要命也能防身啊!”

  “你说是不是?”

  金玲傻傻点头,“姑娘说的有理……”简云溪一笑,“好了,那赶紧把自己收拾好,要出发了。”

  见着姑娘开心不少,金玲也不觉自己做错什么了。她眼见简云溪披了件丫头的衣服后就带她上了马车,好在马车一直停在院子里,到不用多走路。

  凭着前几天的习惯,府里的守卫果然没怎么查探,只听着金玲的声音便放了行。

  出府的时候简云溪正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觉得金玲真是厉害又贴心,不枉自己对她好些了。

  金玲不负众望,果然说到做到——让车夫驾马在街上转了一圈,一路上连下车都不准!

  简云溪幽幽叹气,附身靠近,贴过她的耳边,小声道:“金玲啊,你姑娘我是不能出去逛逛,但不能拦着我不让我下轿子啊!人有三急,你家姑娘需要更衣啊!”

  金玲一愣,然后很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连这些都没有注意到……”简云溪扬手,止住她的长篇大论,“好了,我明白。这样,”简云溪掀开了帘子一角,“你看前面有个布衣铺子,我们悄悄地下去,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回来,怎么样?”

  这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直把金玲唬得团团转,“好,我会带姑娘去的!”说的大义凛然,看的简云溪又笑出声来。

  待马车行驶到那布衣铺子前,金玲果然让车夫停下,“等等,我想去买件衣服穿穿。”

  那车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便被拉来驾马。他笑得满脸皱子,“既然姑娘想下车,那老头子把车停到路边等着可好?”

  金玲矜持点头,“嗯,去吧。”

  ……

  简云溪的院子附近,血十二又穿着那身侍卫服在那晃悠——这几日里面那位姑娘可以说是胡搅蛮缠了,不过既然那人都要惯着,他只要看着便好。

  但转悠上半日,竟还不见出门的金玲回来,院子内也没什么动静……

  血十二眉头一皱,当即不顾什么礼法翻墙进了院子。院子大门紧锁,除了他好像没一点人声,他上前几步,开始敲内屋的房门,“淑云姑娘,这么久不出来,可还安好?”

  “……”

  半天没有动静。

  血十二再次敲门,“淑云姑娘,再不答应,在下就要进屋了!”狠话放完,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血十二猛的踹开屋子的门,迎面扑来一股子药香。他放慢动作,默默感知周围动静,却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不再小心,几步进了屋子。可院子里里外外一片空旷,各个地方整齐得不行,哪像是人还在的样子?

  “遭了!”血十二想到一种可能,当即不顾什么,翻越上墙就去找渚风。

  “什么?”渚风突然起身,失手打碎了桌上的官窑细釉瓷杯,“你肯定她是跑了?”

  血十二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确认不在屋内!”

  “……”渚风默默松一口气,缓了缓身形道:“你再随我去看看。”

  这次是渚风在前头,他推开院门,第一眼就是大开的屋门,随着风里外摇晃。渚风不由看血十二一眼,血十二低头不做回应。

  渚风冷哼一声,一脚踏进屋子。里面果然像血十二说的那样,屋内整整齐齐,没有一点人气。

  他一点一点扫视整个屋子,不遗漏一丝细节。待走到内室时,渚风的视线一凝,目光停在床头的靠枕上——无他,在过分齐整的屋内,带着一道皱痕的靠枕已足够瞩目。

  思虑不过一瞬,他便上前拿起了靠枕。正待他看里面有何问题时,床头的一抹淡黄吸引了视线——那是一封信。

  渚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颤着手将信纸抓在手心。信纸很薄,料想不过才一张,但他已经不关心这个了——信封上的字体异常的熟悉,而他也只有一份作为珍藏。

  他像没力气似的一下坐在床边,猛眨几下眼后,终于颤着指抽出信纸来:

  渚风启:

  尔可安好?或许我应直接告诉你,说出你想要的——这样,你是否会保他无恙?

  我一条贱命,不值一提。区区十几载岁数,我过得平平淡淡,如今被拿来救顾家主性命,也是死有所值。

  但我却觉得,人的一生,总要有点想要保护的东西,也不算浑浑噩噩白来世上一遭。在写信之时,心头却唯念两人:一人补偿将尽,失一负担,甚是欣喜;还有一人却是不得其法。

  所以,能否看在不欲纠缠你们的份上,替我……补上这恩怨?若成,步某感激不尽;如不成,在下仍记此恩情。

  步淑云书

  ……

  渚风坐在床边,手上拿的明明只是一封威胁信——生怕自己会对饮问动手。他却觉得上面每一个字都如利爪刺向胸膛,痛得他呼吸不畅、两眼发黑。

  不过片刻,他却觉得全身经脉都在拉扯、割裂。整个人像在烈火中炙烤,浑身血液都停了。

  他就是汪洋大海的扁舟,无垠荒漠里的旅客,浑浑噩噩,脆弱的像是蜉蝣。

  昏迷最后一刻,纵然身体如同刀绞,灵台却十分清明。他知道,多年来被压制的、不曾发作的折磨……终于来了。

  “主子?”站在外面的血十二听到动静赶了进来,却见到渚风倒在柔软床铺脸色发青的样子。他一惊,立马上前去查探情况,一触到他才知道什么叫寒冷,冻得手都在哆嗦,“……你,你这是发作了?”

  须臾间,渚风已经变得更严重,青紫的唇直颤,好像在说些什么,手却紧抓一张信纸不放。

  血十二一愣,忙伸手去夺那信纸,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皱巴巴的纸团弄到手。只第一眼就让他心神一震——无他,上面的字迹太过熟悉,熟悉的让他以为在做梦。

  “……难道……”不及思考,血十二一目十行将信纸看完,可惜毫无意义。此时渚风身上已经冒出了森森寒气,冻得血十二都不得不运转内力保暖。

  血十二紧握信纸,看着渚风伤成那样却无能为力。此时他也多少听到渚风喊的是谁,但那又如何,她终究是逃走了,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留下。

  想到这,血十二一顿:以她的性子,若真的什么没留,也不会有这封信了。

  他赶紧翻找周围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包括手上的信纸、掉在地上的信封。

  渚风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他尽力蜷缩着身体,脸上难得有丝脆弱,冻得青紫开裂的嘴里慢慢,却又无助的吐出几个字:“……溪,云溪,……我好痛!……好、痛……你在……哪……”

  血十二见他实在痛苦,却不敢输送内力,只能把周围一切能保暖的东西都往他身上盖。做完一切,看着裹成一团的渚风,血十二叹气,“……果真是……”话未说完,只觉手中的信封对着光有其他字迹显现。

  抱着微末的希望,血十二小心将信封对着光,然后撕开——里面果然有字,写的正是他家公子需要的药!

  血十二赶紧顺着指示去找,很快在一个青色瓷樽里找到了一枚带着浓重腥气的丸子。不待思考,他拿起药丸就喂进已经发热发烫的渚风口中。

  直到亲眼看见被吞下去后,血十二才稍微松一口气。他本该检查一下这药的,但那封信、那熟悉的字体和习惯却让他宁愿赌上一把。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想必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苦吧?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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