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个故事

  亲爱的苏小姐:

  打开信封时,里面掉出几颗干掉的枯黄花瓣,也闻到信纸上的桂花香,我知晓那是你想和我分享的。

  说来也是凑巧,院子里那颗桂花这几天也开了,可昨夜一夜风雨,刚开的花细细碎碎落了一地。

  我还正在可惜,你就给我送来了,倒也算得上是慰藉。

  只是你要快些回来,院子里一窝老鼠都快变成两窝了。

  那时候不跟你说我那三年的去向,一方面是因为怕说了给你带来危险,另一方面是因为要保密,我也的确是不能说。

  但战争结束都十几年了,也没有什么可说不可说的了。

  只是你知道我这人一向记性不好,你要是不说不问,我还真想不起来要跟你来解释这事,这是我的过错。

  窝毕业的时候成绩还算不错,就在老师的引荐下去见了赵局,也就顺利在局里谋了份工作。

  工作还算体面,赚的钱也不算少,我也就有了底气能照顾你,于是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就跟你求婚。

  可谁料到,结婚当晚,赵局上门祝贺,顺便还把新郎官带走了。

  我被蒙着眼睛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正踌躇不安的时候,赵局出现了,递给我一些资料,话语间一会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会又是威逼利诱。

  看眼色我还是会的,当时就明白,这任务是我不想接也得接。

  于是,签了协议,我就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了北方,刚下火车就被人接到一个院子里。

  院子小小的,我现在还记得院中有棵高高的银杏树,大大的树冠将院子遮得严严实实。我每天都能听见外面卖煎饼果子的叫喊声。

  和我一起待在院子里的还有两位先生,荆先生和吕先生,他们算是我老师的老师,也就是我的师祖,那段时间我跟着他们学到了很多。

  考虑到两位先生年纪都大了,一些实地勘测的活一般是我出去,也都有人跟着保护。除开这些时间,大多数时间都在院子里待着,画些工程图之类的。除了经常熬夜和偶尔拉响的警报声,倒没有什么生命安全。

  第二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飞机在头顶轰鸣而过,整个城市顷刻间变成人间炼狱,吕先生当时重病在身,在撤离的时候没熬过去。

  年少时,我多少次从死亡边缘走过,我以为不怕死。更可况,就算是死了,我这也算是为国家而死,死的倒也算是堂堂正正。

  可当我亲眼目睹了生命的消逝,我却开始敬畏死亡,

  那个时候我有了你,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你是否会找到另一个如我一般疼惜你的人?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还会记得我吗?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不想死去,就想活着,活着回去,和你长长久久。

  那段时间我给你写了很多封信。可也不准把信寄出去,我就全攒着,找了个小箱子,全锁在里面。

  现在这些信我还留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

  撤离后是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等到第三年春天,我们在西南边城安顿下来。

  新的住所不宽敞,但是门前有花,门后有树,是温暖的。

  我手上的冻疮慢慢结痂,荆先生的老寒腿也不再发作。

  到了新住所的第二天,就来了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据说是吕先生的学生,冷冷的,有些不太爱说话,但能力和品行都很不错。

  在最后分别的时候,我们三人喝了些酒,他喝醉了,坐在门槛上看着月亮嚎啕大哭。那一天,我才知道,那个年轻人也是吕先生的儿子。

  唉,跟你说这些伤心事干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容易伤感的,倒惹得你反倒是不开心了。

  所幸,第三年的冬天,战争结束了。

  回来的时候也事赵局来车站接我,他神色沧桑,眼神却坚定。

  他对我说:“欢迎回家。”

  我本来有些感动,但我又想到,不也是正是他亲自在这个车站把我送走的吗?

  他也清楚我脾气,好话说了一箩筐,直说到这些年他对你的照顾,我才大度不愿意与他计较。

  回来后我去苏府拜访,我也知道岳丈大人对我不声不响离开这三年有些脾气。

  那时候尽管取得胜利了,时局也依旧动荡,我依旧不能说。

  至于后来岳丈态度变了,估计是赵局帮我说了不少好话。他们十几年的朋友,赵局说的一些话,岳丈是愿意相信的。

  刚写到这,旺财就从柜子上跳下来,打翻了墨水,还顺便在信上踩了个脚印,估计他也是想你了,想跟你说些什么。等收到信,你可得好好读读。

  烨梁最近抽空来看我,拎了一大袋水果过来,站着陪我说了半天话。

  这孩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从小就懂事,礼数总是周全。

  我们当时收养他的时候,他才几岁呀,也就三四岁吧,刚刚知事的年龄,就知道上桌吃饭长辈先动筷的道理。

  可也就是太懂事了,这三十几年了,和我们总有些疏远,不够亲近。

  说起来还是怪你,志儿刚来我们家,你就说让他养养性子,就扔给他一堆经史子集,你看看,现在倒好,都给教成个老古板。

  烨梁前脚刚走,后脚孙女就来了。两父女一前一后的,跟约好了似的。

  两人来为的还都是同一件事。

  孙女在学校谈了个对象,是同班同学,知根知底的,人现在还没见过,但家世和学识都还算不错。烨梁虽然觉得二十岁谈恋爱结婚是早了些,但他也没说什么。

  可等双方见家长的时候,烨梁才发现男方家长是自己的死对头。

  对,说起这个死对头,我得先跟你交代一下前因后果。你那些年忙的脚不沾地的,倒是不知晓这件事情。

  在收养烨梁第三年,你跟着父兄南下,去了大半个月,也没留个收信地址,也没办法联系上你。

  我瞧着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老是待在家里一个人读书识字也不是个事儿,想着孩子还是应该和孩子一起,就自作主张给他报名,准备送他去学校。

  当时我们住在景门道,沿着路走到头,有个学堂不错,教英文,离家里也近,我陪着孩子去里面看了一圈,环境也不错,加之烨梁那天难得有了些他那个孩子的活泼劲,我也就没犹豫,当天交了学费,第二天就送他去学堂。

  孩子是高高兴兴出门,可回到家以后就闷闷不乐的,就连晚饭都不愿意吃了,问他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就捧着本《孙子兵法》坐在书桌前抄写。

  我本来打算第二天去学堂问问,可刚好那天局里工作多了些,我下班赶去学堂的时候晚了,学堂早就下学了。

  而且回到家以后,烨梁的情绪又恢复了,我也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半个月后,我接到学堂打来的电话,叫我去学校一趟,说有个小孩子把烨梁打了。

  我匆忙赶去,看见烨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怒气上头,心里想着的都是孩子平时乖乖巧巧的,怎么可能主动惹事呢?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把烨梁护在身后,质问那个打人孩子的家长。

  那位家长也是个相信孩子的,也直接将他孩子护在身后。

  旁边的校长赶紧出来打圆场,说起事情经过。

  烨梁和那个孩子在开学第一天起了些摩擦,但后面两孩子成了好朋友,那个孩子还主动要换座位和烨梁坐在一起。可也不知怎么了,今天一下课,两人就吵了起来,接着那个孩子就动手打了烨梁。

  所以今天这事,的确不是烨梁先动手的。

  校长一开口,对面家长气势就弱了,问护在后面的孩子:“夏同,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那个叫夏同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了一眼烨梁,他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同家长面上过不去,就拉着夏同要道歉。

  那孩子也是个犟脾气,硬是憋着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我当时意识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本想着再问清楚些,但眼见着对面家长就要动手教训孩子,我赶紧拦住,说了几句都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之类的话,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回去以后,我问烨梁事情的经过。

  他只低头站着,规规矩矩的认错。

  后来我悄悄去找了夏同,才知道打架事件的经过。

  夏同他长得高,人缘不错,算是学校小霸王,烨梁入学那天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书,刚好正准备打扫,水泥地上洒了水,书就沾了泥。烨梁当时把书捡起来就道了歉,说回家重新给夏同抄写一本。夏同心里有气,嘴上没好话,骂了烨梁几句。

  烨梁当时没什么反应,第二天还把自己的书给了夏同,主动亲近他,两人迅速建立起友谊。可自那以后,夏同桌上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出事,不是毛笔秃毛了,就是砚台摔地上裂开了,甚至连作业本都能不翼而飞。

  撞见了这种事,夏同这孩子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寺庙求了一道符。要不是几天后他亲眼看见烨梁用石头砸他的毛笔,他都没往烨梁身上想。

  知晓这些事都是烨梁干的后,他脑子一热,就有了后续的事情。

  我也能理解烨梁的睚眦必报和不太坦荡的手段,我年轻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我没敢跟你说,你眼里是个容不得沙子的,更何况你本就觉得烨梁的性子过于尖锐,肯定免不了说他一顿。

  我只把那些《论语》,《诗经》之类的又搬来出来,让他每天看看,提醒他收收性子。

  不过烨梁和夏同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更巧的事,两人从学堂分别后,又在大学遇见,而且两人都留校成了老师。

  这会估摸着又得成为亲家。

  缘分,这东西谁还真说不准。

  看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正经事却忘了说。

  两父女吵了几次,没得出个结果。

  最后决定,中秋节的时候,让男方家人一起来家里吃个饭,让你看看,最后由你做决定。

  家里的事情还是得你来作主。

  苏小姐的赵先生

  农历六月二十八日写于可辞院

第70章 第六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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