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杨恒弯腰把顾凉夏抱了起来，顾凉夏差点全身炸毛，揪住他手臂处的衣物，“我觉得……我们……”

　　杨恒低头看着她，淡淡勾唇，“害怕了？”

　　顾凉夏郁闷：又来这一招。偏偏她就吃他这一招。

　　杨恒将她放到床铺上，俯身吻她。顾凉夏摩挲着抓住他的两条手臂，一用力，翻过身来，将他压在了身下。

　　顾凉夏坐在他腰上，压制着他，冷冷一挑眉，傲然问，“谁害怕？”

　　杨恒起初被她忽然的压制弄得有点惊愕，这下见了顾凉夏的样子，忍不住舔了舔压槽，眸色变深，人却放松下来，一副随你胡来的模样，低声说，“嗯，你不害怕。”

　　声音里都是压不住的笑意，有点性感。

　　顾凉夏低下头轻咬他的下巴，又从下巴吻到他唇边。

　　月神号从新开发的时空隧道出去，果然看到了二五联军庞大的舰队群等在那里。

　　回旗舰后，杨恒将地图共享到每一艘战舰。他们的计划没有错，“借”来的这套地图在后发帝国的部分，果然更详细一些。

　　杨恒和洪磊开会，对比军舰上原有的和借来的两幅地图，发现他们综合各方考虑，唯一可选的那条路，势必经过后发帝国首都星附近。那里一定有着最严密的监察安保系统，即便他们开着隐形，也有很大可能被发现。

　　打一战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在于，是豁出去痛痛快快打一战，为数千万光年外失去联络的家园缓解压力；还是以防守为主，尽可能快地脱离敌方范围，保存力量，然后回归前线继续战斗。

　　两位将军让各队队长表态，然后全票通过了第一个方案。

　　一位异常豪放的队长说，“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不干一票怎么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奇袭敌方首都星，听起来就他.妈的威风！怕死就不当军人了！”

　　另一位冷静型的队长说，“袭击敌方首都星，给敌人造成的损失和压力，远远大过在边境线的战斗，甚至可能促使后发帝国提前结束战争。虽然死亡系数也大于边境线的战斗，但是从结果来看，值得试一次。为保家卫国而死，是我们军人的光荣。”

　　杨恒把这两段话播报给了整个舰队。已经无需战前动员了，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顾凉夏坐在旗舰的船舱内，听得热血沸腾。

　　奇袭敌方首都星，听起来确实悲壮又浪漫。

　　那么她怕死吗？

　　想她从末世以来的经历，是人的，非人的，比自己弱的，比自己强的，她全部都战斗过，屡次陷入死地，可最终死里逃生。

　　她怎么会怕死呢？从她不靠杨恒，独自一人硬扛掉海盗的3A级机甲的一刻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她有强大的机甲，强大的灵魂，强大的同伴，足够支撑她走过所有艰难的境地。

　　“我们的目标，第一，战斗！第二，尽可能活着回家！所有人都明白了吗？”洪磊慷慨地说。

　　“明白！”所有人一齐在通讯里回答，气壮山河。

　　庞大的舰队群通过时空隧道来到魔眼星系附近，打开隐形罩，在深邃黑暗的太空中悄悄行进，然后进入跃迁点，一举来到了后发帝国首都星的恒星系统附近。

　　敌方首都星恒星系统类似于太阳系，一颗主恒星，十大行星。首都星是系统的第四颗行星。

　　杨恒命令整个舰队全速前进，然后在靠近恒星系统外围第一道防线的时候瞬间展开战术队形。

　　所有军舰以五艘为一个团体，闪电般越过敌方的第一道防线，留下一个团体的力量严阵以待后，余下的所有毫不犹豫地冲向首都星。

　　预计着被敌方发现并攻击的时间已经近了。杨恒凝神看着视野里渐渐明显的第二道防线，终于下令开火。瞬间两个团体的兵力齐齐向敌人展开了猛烈攻击！

　　余下舰队继续飞速前行，然后是第三道防线，第三个团体分离。

　　杨恒看都没有看身后的炮火连天，只是以最快速度朝敌军首都星进发。最后的三艘巨大军舰和两艘旗舰，阵型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朝敌方的心脏刺去！

　　敌方的首都星终于近了。那是一颗主色调为红色的斑斓星球，浅蓝色的能量防护罩正逐步合拢。防护罩外，密密麻麻的军舰与机甲正陆续就位，四架3A级机甲虎视眈眈。正面两颗卫星上的炮口冷冷地对准了勇猛前来的突袭者。

　　没有任何谈判磋商，双方毫不留情，瞬间交火！

　　“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有人在公共频道里激昂地大声喊道。

　　顾凉夏驾驶月神号一飞冲天，立刻就有一架3A级机甲过来拦截她。

　　顾凉夏避其锋芒，故意领着它靠近防护罩，同它在防护罩旁边交手。

　　她的战略是对的，对方显然担心防护罩的安危，出手总有顾虑，想将顾凉夏往反方向赶。但顾凉夏偏偏不如它的意，无所顾忌，无所畏惧，钉在防护罩旁边，放开了去打。打中对手当然好，打中了防护罩也算成功。

　　顾凉夏脑海中闪过一个一个的形象，戴着眼镜温和耐心的许秦晖，不苟言笑的赵峰，温和慈爱的克蒙特将军，那些逝去的、熟悉或不熟悉的战友。

　　甚至是那一天、学校上空的无声炮火。

　　受伤昏迷的、血肉都碎掉的杨恒。

　　裤腿都是血的顾书森，哭泣的绿田。

　　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犯我家国者，虽、远、必、诛！”顾凉夏默默地在心里重复，咬紧了牙，强悍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凝成一股，冲向对方驾驶员。

　　对方将她的精神力顶了回来，冲得她大脑一麻，瞬间一颗能量炮攻来。顾凉夏急速飞起，能量炮擦过她，打中了防护罩。她抓住对方烦恼的瞬间，再次将精神力冲击过去，然后强横地举起月神镰，一刀砍去！

　　对方瞬间大力挣扎，右手出现一把光剑，凶悍地劈进了月神号的机身。

　　月神号顿时发出警告，顾凉夏身体一痛，却丝毫不敢放松，而是咬住牙，抓住对方机甲，顽强地同驾驶员进行近距离精神角力。

　　大脑剧痛，而对方的驾驶员也好不到哪去。顾凉夏拼命压制住他，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高手臂上的炮口，对着对方驾驶室轰然开炮！

　　失去了驾驶员和驾驶室的机甲失去了生命，随着冲击力斜斜后坠。顾凉夏转身，看到风神号也已消灭了一架3A机甲，然后同杨恒一起对付剩下的两架。

　　顾凉夏放了心，拖着月神号残破的身体，一炮又一炮，轰向已经出现裂纹的能量罩。

　　就像踢足球一样，只把球踢到门口有什么意义？打到了星球能量罩外却不能再进一步，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的目标，是进攻首都星。

　　终于能量罩裂开一个缺口，顾凉夏率先冲了进去，等待她的，却是严阵以待的地面部队。

　　顾凉夏将自己的精神力铺展开去，瞬间控制了二十几架低级机甲，让他们自相残杀。战机不能被控制，顾凉夏将月神号手中一根长棍挥舞得行云流水，无数架战机就在这舞动中化为烟火。

　　地对空导弹击中了月神号，整个机身陡然一震。下一刻顾凉夏找到平衡，凶猛地控制住十几架机甲，朝地面激烈开炮。

　　脱困

　　月神号内部，仪器受损的警报不绝于耳，修复速度赶不上受损速度。顾凉夏充耳不闻，于是月神号将其关掉。

　　“敌人太多，你会死的。”月神号有些沉重地说。

　　顾凉夏咬牙坚持，“我不会。”

　　这时风神号终于从天而降，站在月神号背后，强悍地向四面八方攻击。

　　顾凉夏压力顿时一缓。

　　“小丫头，很厉害的嘛！”洪磊抽空说。

　　他也进来了，是不是说，3A级机甲都被消灭了？

　　顾凉夏迟疑着问，“……杨恒呢？”他还安全着吗？受伤了吗？

　　“我在外面，对付剩下的低级机甲。”频道里传来杨恒冷静的声音。

　　顾凉夏心头顿时涌起莫大的勇气，她看了看电子地图，转身朝向后发帝国的皇宫。发动战争的决策就是从那里做出的。后发帝国的刽子手皇帝和大臣们在那里办公。

　　顾凉夏知道，此刻那里除了警卫不会有别人，帝国政要应该已经转移，或者进入了地下避难所。

　　地下避难所不仅防御坚固，而且有信号屏蔽措施，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和攻破。但是至少，可以毁了所谓帝国象征的皇宫。

　　顾凉夏无所畏惧地驾驶机甲冲了过去。月神号在满是硝烟的天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折的弧线。

　　目标地点已经启动了防御机制，十几个炮口对准月神号发动了攻击。

　　顾凉夏指挥月神号拔起一座几十米高的大楼扔了过去，大楼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残骸乱飞。

　　顾凉夏顶着爆炸冲击波飞了过去，隔着滚滚烟尘朝目标地点接连开炮。

　　她才从烟尘里冒头，第二波攻击已经发出，自己射出的炮弹也被低空拦截。她一抿唇，让月神号解除战斗形态，瞬间缩小成一辆汽车大小，展开防护罩，然后冲天而起，带着十来颗炮弹朝目标地点飞去。

　　缩小版的月神号冲破目标建筑的玻璃，在大楼里飞速穿行。下一秒，整座大楼被毁天灭地的炮弹击中，巨大的爆炸波冲来，月神号被掀翻，接连撞穿七八层墙壁，然后被重重掩埋。顾凉夏也在巨大的震荡中昏了过去。

　　下一刻她被月神号刺激醒，月神号焦急地说，“还不能停下，快走！”

　　她浑身是血，头痛欲裂。

　　杨恒在公共频道里冷静地下令，“所有人员，立刻撤退。”

　　洪磊重复，“所有人员，立刻撤退。”

　　顾凉夏艰难地让月神号变形，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月神号，我们回家……”

　　“好，我们一起回家。”月神号冲天而起。

　　顾凉夏不再恋战，全速撤退，同样残破的风神号飞了过来，替她断后。

　　分散的二五联军剩余不多的有生力量，且战且退。整个大气层内外，全是硝烟、残骸，和来不及被收走的逃生舱。

　　顾凉夏丝毫不敢松懈，强推精神力，驾驶月神号冲过破碎的能量罩，瞬间展开捕捞网，捞进了两个己方逃生舱。

　　多如牛毛的地面军上不了太空，月神号稍有余裕，解除战斗形态，展开防护罩，然后自动将治疗仪传递过来，给顾凉夏初步处理伤势。

　　顾凉夏一边撤退，一边争分夺秒捕捞己方逃生舱。

　　十秒钟之后，月神号防护罩被击碎，顾凉夏指挥着它展开战斗形态，继续且战且退。

　　“杨恒。”她在机甲私人频道里呼叫。

　　“我在。”杨恒回答，他的声音不稳，显然这一仗也打的够呛。但能从这样的战斗里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好，我在跃迁点等你。”顾凉夏放下心来，朝约定好的跃迁点撤去。

　　第二军被炸得坑坑洼洼的旗舰已经停在了跃迁点入口附近，还有几架机甲停在一边，顾凉夏将月神号靠近过去，背对旗舰，炮口对外，掩护更多队友的撤离。

　　十分钟后，月神号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杨恒的2A机甲，机身残破，动作迟钝，兴许是能量不足了，也或许是杨恒精神力频临崩塌。

　　顾凉夏心提了起来，正要过去接应，忽然屏幕上显示敌方的一架机甲悍然朝杨恒开炮，巨大的能量炮笔直朝杨恒的机甲冲了过去！

　　“杨恒！”顾凉夏心脏瞬间揪紧，失声大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同时释放精神力。

　　但是距离太远了。

　　紧要关头，斜旁边忽然冲出另一架残破的2A机甲，它没有了防护罩，也没有了拦截弹，就那样冲了过去，用自己的机身替杨恒挡住了攻击。

　　顾凉夏看到了它的编号。是欧文的机甲。

　　爆炸的火光染红了月神号的屏幕。顾凉夏眼眶发热。

　　下一刻杨恒的机甲终于动了，展开捕捞网，从烟尘里抓住了一个逃生舱，拖进了机甲内，朝月神号猛冲了两秒，又变得迟钝起来。

　　顾凉夏心情大起大落，吸吸鼻子，冲了过去，一炮消灭两架敌方机甲。然后用精神力“拖”着杨恒的机甲，带着它飞速朝跃迁点奔去。

　　“杨恒？”顾凉夏在频道里低声喊。这次没有了回应。

　　顾凉夏咬住牙齿，握紧了拳，眼里是绝不屈服的光。

　　又过了两分钟，风神号也到了。洪磊拼着一口气，下令进入跃迁点。

　　进了跃迁点就暂时安全了，毕竟后发帝国完全不敢对自己的跃迁点开火，否则炸了这条时空隧道，他们的首都星就变成了孤岛。

　　顾凉夏拖着杨恒的机甲落入了机甲库。她下令让月神号释放出捕捞的几个逃生舱，让医务兵救治舱内人员，自己冲到了杨恒的机甲前面。

　　杨恒的机甲还有微末的能量。顾凉夏下令打开驾驶室，带着一个医务兵冲进去，看到晕在驾驶座上，身上带血的杨恒。

　　还好杨恒只是精神力透支，身上受伤却不致命——他用2A级机甲对抗敌方的两架3A机甲，压力太大了。医务兵立即给他上了治疗仪。

　　顾凉夏又将杨恒机甲捕捞的几个逃生舱放了出来，确认欧文仍然活着，小小松了一口气。

　　机甲库里全都是逃生舱，医务兵来往穿梭，救治着一个个伤员。广播里不时传来消息，有报告受损情况的，有寻找自己长官的，还有呼叫医务兵的，种种种种。

　　洪磊落入机甲库后也倒下了。他不仅对抗了多架3A机甲，还努力护卫月神号，救助自己的士兵，受的伤并不比谁轻。

　　最后主持大局的是第五军的一个大队长，他在频道里用沉重的声音说，“出了时空隧道，我们还有很大可能，会面对敌方的围堵。所以，现在发布两个命令：第一，技术兵抓紧修复战舰的隐形罩和能量防护罩，优先抢修受损状况轻的；第二，所有还有行动力的人员，务必做好战斗准备。”

　　顾凉夏静默了两秒，下令月神号进行充能和修复，然后神情严肃地给自己处理了伤势，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

　　没想到出了跃迁点之后，一切风平浪静，并没有敌人前来攻击。

　　因为顾凉夏这一批舰队的出现和袭击都来得蹊跷，后发帝国还没找到原因。他们担心首都星再度遭到突然的攻击，害怕顾凉夏他们是调虎离山，因此没有追击顾凉夏他们，只是修整军队，依然守在首都星周围。

　　这一点顾凉夏是理解的。但是奇怪的是，也没有别的军队来围剿他们。顾凉夏只能自己推测原因，兴许是后发帝国受了惊，不敢轻举妄动，或者军队都在前线，目前无兵可派了。

　　但是没有再受到攻击，这是好事。

　　顾凉夏守在杨恒身边。昏睡四个小时之后，杨恒终于醒了过来。

　　看着杨恒长长的眼睫一寸寸睁开，顾凉夏心生喜悦，一声“杨恒”还没叫出来，她紧绷的神经一松，眼前的世界忽然黑了下来。

　　杨恒及时抱住了她，将她送进自己的休息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了床上。草草地换了一件上衣，他打开了广播，“我是第二军军长杨恒，现在，二五联军听我指挥，以小队为单位，确认各队损失。”

　　已经不再分是队长还是普通士兵了，受伤轻的自动担起了这个任务。很快受损情况报了上前。

　　毕竟是在敌方的大本营，损失惨重是可以预料的。他们的十八艘太空母舰毁了十一艘，第五军的旗舰也坠毁。剩下的七艘母舰和一艘旗舰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损。

　　至于阵亡战友的数目，那更是让人不忍提及。

　　杨恒下令，扔掉四艘受损严重的战舰，三小时之内，将人员、物资、能源全部转移到另外的四艘战舰上。接下来不再主动进行任何攻击，打开隐形罩，快速前进，力求安全通过跃迁点，回归家乡。

　　他们选了最稳妥的路线，最后幸运地抢在敌方发现前，快速通过了跃迁点。然后借道玫瑰王国边缘，回归了联盟。

　　顾凉夏昏睡了两天，醒过来的时候，正从跃迁点出来。窗外，一颗蓝盈盈的恒星静谧地散发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