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顾凉夏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头有点晕。

　　杨恒下令原地修整，五分钟后，又一批三位技术兵进入了隧道内。

　　技术兵一直在通报进度。

　　“时空隧道内很干净，没有乱冲的杂物，但是有时空小漩涡。喂，小心！”

　　“刚才有一位战友被时空漩涡卷走，现在我和另一位继续执行任务。已经架设第一个支撑设备，时空隧道还算稳定……”

　　“现在架设第二个支撑设备，时空隧道进一步稳定……”

　　随着技术兵的通报，月神号里的几个人心情七上八下，时而揪紧，时而放松。杨恒的表情却一直是冷凝的。

　　“检测到出口了……嗯，这里是……魔眼星系？！”

　　杨恒的瞳孔一动，下令，“你们完成任务后原地返回。”

　　“是。”半个小时之后，两个技术兵安全回来，进入了月神号。

　　杨恒命令月神号进入时空隧道，朝那一头飞去。

　　月神号从隧道出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状星系，星系中心明亮耀眼，一条异常壮观的黑暗尘埃云带横亘在核心之前，使得这个星系像一只巨大的、瑰丽的黑色眼睛。

　　果然是魔眼星系，又称黑眼星系，睡美人星系，是后发帝国的大本营。后发帝国的首都星赛罗就在这个星系。

　　所以他们直接来到了后发帝国的心脏？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月神号立刻伪装变形成一小艘民用飞船。

　　“这个位置十分偏僻，应该还没有人发现这个时空隧道，也没有注意到我们。”雅各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下了判断。

　　杨恒一脸若有所思，一直没有说话。

　　“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打过去？”一个技术兵看着那巨大的星系，表情既兴奋又有些畏惧。

　　这个人倒是敢想敢说。

　　但顾凉夏并不反感他的想法，事实上她也是一个敢闯敢做的人。只是她有些顾虑，“看着这么大一个星系，过去肯定很远。就算打过去了，撤退呢？我们对这里并不了解，万一被围攻，该怎么做？”

　　雅各布接过了话头，“联盟和后发帝国在和平的时期，有很多民间和国事上的往来，彼此的跃迁点都不是秘密。机甲和军舰上的地图应该有后发帝国跃迁点的地址。”

　　顾凉夏没再说话，看向杨恒。

　　杨恒终于开口，“你们几个先回去，通知洪将军，让他带所有人在时空隧道入口等待。顾凉夏留下，我们一起去‘借’一张地图。”

　　顾凉夏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后发帝国公布给国际的地图，肯定有所保留，不会把一些涉及国家安全的点暴露出来。但他们国内的地图，肯定要详细一些。

　　借地图这个方法有点流氓！但是顾凉夏很喜欢。

　　雅各布表情纠结。

　　因为前段时间顾凉夏取得了月神号，受到的关注和讨论空前的多，经过欧文那个八卦头子大喇叭，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顾凉夏和杨恒的关系了。

　　于私，他并不像当他们夫妻两的电灯泡，但于公，作为杨恒的警卫队队长，他很担心杨恒的安全。

　　于是雅各布犹豫地敬礼，“报告将军，我申请参与！”

　　“人多容易暴露。”杨恒淡淡地回绝，“你回去通知欧文和洪将军。”

　　“是！”雅各布只好答应了……

　　等其他人都乘坐月神号上的备用飞船离开，杨恒让月神号朝魔眼星系靠近。

　　“我们去哪？”顾凉夏问。去哪里借一张地图呢？

　　“隔太远，月神号的监察系统也用不了，我们先靠近。”杨恒淡淡回答。

　　毕竟顾凉夏来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年，也不逞能，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杨恒操心。她放松下来，无聊地看了会儿前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去休息吧。”杨恒转头看她，语调低柔。

　　顾凉夏没有拒绝。

　　醒来后月神号已经停下了飞行，顾凉夏走出休息间，透过前窗，看到外面一片寸草不生的赤黄山岗，天空中主恒星的光芒十分刺眼。

　　再次演戏

　　杨恒递给她一瓶水，“这是星系边缘的一颗行星，有人类生活，但估计是个贫穷落后的矿星。我们落地的时候也没有安检。”

　　顾凉夏点点头，明白了处境，接过水喝了一口，“现在怎么做？”

　　“我下去打听下什么时候会有飞船过来。”杨恒说，“外面又干又晒，你就别下去了。”

　　“你会他们的语言吗？”顾凉夏担忧地问。

　　杨恒抬手脱去自己太过显眼的军装外套，语气淡然中透着一点自傲，“他们的官话还是会的。”

　　顾凉夏莞尔，“嗯，你一切小心。”她在机甲上吃了一管营养剂，默默地等杨恒回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杨恒回来了。他不知道去哪里滚过一圈，衣服脏兮兮破烂烂的，看起来像个难民，脸上不少汗，手里拿着一包衣服和一堆破铜烂铁。

　　“你这是怎么了？拾荒了吗？”顾凉夏诧异地问。

　　杨恒没回答，只是递给她一套灰不溜秋的衣服，“把这个换上，我们去买飞船。”

　　顾凉夏换完衣服出来，觉得自己跟个阿拉伯妇女似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杨恒也变成了个阿拉伯男人。

　　出了机甲，顿时一股热浪差点将她顶个跟头，脸瞬间干燥起来。

　　杨恒拖着那一堆破铜烂铁，而月神号则变成耳钉钉在了顾凉夏耳朵上。顾凉夏跟着杨恒爬上滚烫的山岗，远远看到有一处石头建成的村落。

　　“跟我走。”杨恒招了招手，两个人在荒凉炎热的戈壁上艰苦跋涉，也没有说话的兴致。还好他们饮用水十分充足。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两人来到村落，一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迎了出来。

　　杨恒叽里呱啦地同他说了几句话，将破铜烂铁交给他。

　　月神号连接上顾凉夏的神经，在她脑海里自动翻译，顾凉夏渐渐能听懂了。

　　“这是我女人，是个哑巴，你不用在乎她。”杨恒指了指顾凉夏说。

　　影帝杨又上线了。

　　顾凉夏故意怯生生地往杨恒背后躲了躲。

　　“既然你拿来的东西勉强值点钱，那我就送你们去吧。”男人说着，然后开出来一辆车来。

　　顾凉夏看着那辆酷似拖拉机的玩意，哭笑不得。杨恒拉她坐了上去。

　　结果这辆拖拉机看着落后，速度竟然还行，开起来也没有突突突的噪音和颠来抖去的震动。

　　阳光实在太晒，空气仿佛都被晒出了氤氲的金黄色热浪。就在顾凉夏以为自己快要中暑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家伙跟土匪似的，可不太好说话，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男人扔下他们，开着那辆拖拉机就跑走了。

　　“你一会儿装胆小木讷就好，不用说话。”杨恒低头交代了一声，抬手摘掉顾凉夏耳朵上的月神号，让月神号变成手镯戴在了顾凉夏手腕上。

　　“嗯？”顾凉夏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用意，一脸疑惑。

　　“你待会就知道了。”杨恒带她走进一个酷似窑洞的地方。

　　“有人吗？”杨恒用后发帝国的语言扬声喊，“我们要买船。”

　　土窑里的一道门慢慢打开，露出里面充满浓浓海盗风的改装空间。

　　正中间坐着一个人，造型比以前那个杀马特海盗好不了多少。他粗鲁地吃着瓜，轻蔑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要买船？”

　　“是啊，”杨恒大咧咧走过去，仿佛不知道天高地厚，毫无心眼似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抱怨说，“日子不好过啊。我想去别的星球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挣大钱的路子。”

　　顾凉夏怯生生地跟过去，站在他身后。

　　“那你们有钱吗？”杀马特土匪说，“我的船可不便宜。”

　　“我们没钱，”杨恒拉过顾凉夏的手，扯掉她手上的月神号变成的手镯，粗鲁地拍在土匪前面的桌子上，“你看这个能换吗？”

　　顾凉夏控制不住地震惊了，还好脸庞被遮住，没有暴露。杨恒这是什么big胆子，居然把月神号卖了？

　　手镯被拍在桌上，伪装成了顾凉夏之前在迦南星买的那种变形枪的样子。

　　杀马特土匪的眼睛亮了，拿起变形的银白□□翻来覆去地看。

　　杨恒嘿嘿地笑，“听说这种材料挺值钱的，如果你愿意直接收购，那我们就不换船了。”

　　“你哪来的？”杀马特土匪问。

　　杨恒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说，“祖传的，你别多问，就说买不买好了。不买的话，就换一条飞船。”

　　顾凉夏扯扯他，装出阻止的样子。

　　杨恒回头骂，“扯什么扯，你这女人就是没见识！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要么换钱，要么换门路，留着能做什么？”

　　顾凉夏顿时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家伙不去当影帝真是可惜了。他这演技到底哪里学的啊？

　　“这东西还凑合，”杀马特土匪不怀好意地一笑，“就给你们一条飞船吧，我做买卖可是很仁义的。”

　　他让他的手下拖了一条小飞船出来，往沙地上一放，就不闻不问地关门了。

　　两人登上飞船，发现这船除了登陆口，几乎所有的仪器都是坏的，更别提起飞了。

　　“这人耍我们吗？”顾凉夏折腾了一天，还交出了月神号，就换出这么个东西，简直要气坏了。

　　“当然可以去打一场，不过容易暴露。”杨恒反倒非常淡定，脱掉罩袍，穿着短袖的粗麻长袍，到处敲敲打打查看了一番，然后找到工具箱，卖力地修起飞船来。

　　顾凉夏蹲在一边看着，“你还会修飞船呢？”

　　杨恒淡然回答，“军校的必修课。”

　　顾凉夏服气了，先是开机甲，后是飙演技，再是修飞船，杨恒的技能会不会点太多了？她想起曾经自己嫌弃他年纪大，现在看来，果然年纪大的人才有时间去点这么多的技能。

　　等她到了三十八岁，应该也很厉害吧？

　　过了一会儿，化腐朽为神奇般的，杨恒再去驾驶室按了几个按钮，关键的仪器渐次亮起。

　　顾凉夏不得不说，“厉害。”然后顺嘴把心里的想法也说出来了，“年纪大还是有好处的。”

　　说完她顿时心虚了。

　　就见杨恒眉心慢慢皱起，转头，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沉沉逼视着她，“嫌弃我年纪大？”

　　顾凉夏连忙摆手，“没有，你很年轻！”

　　杨恒挑眉，暂时放过了她。

　　“戏还要演完，免得别人起疑。”杨恒拿出一个小硬盘，连接飞船下载地图。然后他又套上罩袍，跑到土窑里的那道门前，用力敲门。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艘飞船是坏的，你们出来！”杨恒叫嚷，“把我的枪还给我！”

　　“叫什么叫，吵死了，找死吗？”他叫了一会儿，杀马特土匪的手下跑出来几个，围殴杨恒。杨恒倒在地上，蜷成一团，不着痕迹地护着自己的重要部位。

　　顾凉夏冲上前，尽职地演着一个哑巴妻子，“啊啊”的尖叫着，激动地推开围殴的人，抱住杨恒，替他挡着那些拳脚。

　　杨恒反手护住她，将她笼在身下，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认了，我不喊了！”

　　“已经给你们飞船了还想怎样？拿着你们的飞船赶紧滚吧！”几个手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杨恒拉着顾凉夏站起来，上上下下地看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凉夏笑了笑，“没事，当兵的哪能不抗揍。你呢？”

　　“我也没事。”杨恒确认她真的没事，便拉她走进了飞船，低头查看地图下载进度，等下载完成后拔出硬盘，然后麻利地清除了记录，紧接着再度将飞船破坏。

　　从飞船下来，杨恒做出受了骗却又没法讨回公道的憋屈样子，狠狠踹了飞船一脚，拉着顾凉夏往回走。

　　主恒星渐渐隐没在东方，气温下降了不少，一蓝一白两个卫星照着两个人再度在戈壁里跋涉。走到偏僻的地方，顾凉夏茫然地问，“现在怎么办？月神号都被你交出去了。”

　　杨恒淡淡一笑，“要对我们的3A机甲有信心。”

　　而土匪的地下室，杀马特土匪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变形枪，将它放进了抽屉里。这种变形材料非常值钱，他觉得自己很快能大赚一笔。

　　抱着赚钱的喜悦，杀马特土匪哼着歌去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抽屉里的变形枪用力推开抽屉，变成蚊子大小，飞出了土窑，往感应到的杨恒与顾凉夏的方向急速奔去。

　　顾凉夏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月神号朝自己飞来，由蚊子大小变形成一架小飞船，落到她身边。

　　杨恒看向顾凉夏，眼睛里泛出一点笑意，仿佛在说，一切尽在我的把握。

　　顾凉夏一时有点不平衡，心想，总有一天，我也要变成这样的人。

　　两人上了机甲，借着夜色的掩盖，悄然飞离。

　　顾凉夏洗了澡，穿上自己的衣服，清爽地来到驾驶室。

　　杨恒看了她一眼，神色变得十分古怪，“你没照镜子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顾凉夏低头检查了一下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去照一下。”杨恒说。

　　顾凉夏狐疑地来到浴室，然后捂住脸，恨不得从机甲上跳下去。

　　白天她披头盖脸，只露出眼睛那一块区域。因为强烈紫外线的缘故，现在她的脸上，眼睛周围那一圈皮肤明显地变红，同别处的白皙对比，显得十分滑稽。

　　再过一两天，这明显的红，就要变成显著的黑了。

　　这种惨剧，堪比毁容。

　　奇袭

　　顾凉夏简直郁闷得要死。她没被杨恒的逼迫打倒，没被敌人的机甲打倒，却倒在了局部晒黑这件事上。

　　在末世她也没有毁过容啊，早知道还不如整张脸暴晒呢。

　　顾凉夏烦躁，在浴室里走来走去。

　　杨恒来敲门，“你还好吧？”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笑！”顾凉夏气愤地说。

　　“我没有笑，真的。”杨恒回答。

　　顾凉夏信他才有鬼，哼了一声，冷冷问，“你为什么没有晒黑？”

　　“唔，体质问题吧，”杨恒思考着说，“我好像晒不黑。”

　　顾凉夏郁闷得不想和他说话了，“走开。”

　　杨恒轻笑着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顾凉夏冷静下来，问月神号，“修复仓能美白吗？”

　　月神号说，“排出黑色素，修复细胞，应该可以。”

　　顾凉夏让月神号拿出修复仓，她躺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修复完成，她起身，再度照了照镜子，皮肤新生儿一般光滑细嫩，比之前的状态还好。

　　顾凉夏满意了，收起修复仓，故作镇定地出了浴室，装作刚才的黑历史不存在。

　　杨恒单手支着下巴，靠在驾驶台前，闲散地看星星。这里在魔眼星系，未免信号被侦察到惹出麻烦，他没有贸然联系舰队，也没有工作可做，难得空闲。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

　　顾凉夏戒备地看着他，在心里发誓，如果杨恒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笑话她的表情，她一定毫不留情地和他打一架。

　　杨恒看懂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伸手，“过来。”

　　顾凉夏上前，捏着小拳头，瞪着干净漂亮的眼睛，“不许笑！”

　　杨恒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箍着她的腰，低声笑说，“我不是笑话你——嗯，我是一看到你，就有好心情。”

　　你不知道你的样子在我心里有多迷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顾凉夏愣住了，隔得太近，被他的气息包围，顾凉夏耳根泛红，移开眼，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我又不是钞票，哪能让你一见到就有好心情。”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是钞票，是我的合法妻子。”杨恒低头亲吻她的耳朵和脖子，“所以，我们可以做点夫妻间的事情。”

　　顾凉夏顿时僵硬起来，声音发紧，“我们在执行任务。”

　　杨恒却已经自顾自下令，“月神号，关闭休息间的神经元。”

　　“是。”月神号尽职尽责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