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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温瑜见此计不通,顿时换了个策略,机智道:“爹!您不是最看不起卖官鬻爵那一套吗,怎么也跟着同流合污了?”

  陆文翰瞟了他一眼,面上忍不住有些得意,道:“前日我跟沈大人闲聊,聊起你来,他听说你要回金都,便主动点名要你去他处。”

  陆温瑜愣了愣,皱了皱眉:“我跟沈大人并不相熟,他怎会要我?”

  陆文瀚低头咳了一声,老脸一热,说道:“我跟他提起你曾连中三元一事,恰好他缺一人手,我就推举了你一下,况且当年承蒙先皇抬爱,许你三品官职任挑,我等怎能辜负。”

  “爹……”陆温瑜还不死心,温声道:“您忍心让我做一条只吃皇粮的蛀虫吗?娘亲会来找您的。”

  陆文瀚冷哼了一声:“你在外面浪的这几年,她已经找了我好几次了!说我不管教儿子,就算孽子皮的跟猴儿似的,但谁让是我亲生的呢,必须得管,不管就要日日来我枕边吹风。”

  “我……”陆温瑜还要张口说什么,只见他爹又挥了挥手,冲宁城说道:“行了,别废话了,宁诚,把他送回房。”

  “是,大人。”宁诚应了声,话毕,便松开手,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陆温瑜说道:“公子,请。”

  陆温瑜在宁诚放手的瞬间,就想一阵风似的飘到了墙边,正准备抬腿就翻,就听见墙外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接着约莫二十几个人腾的一下上了墙头,齐声道:“少爷,请回房。”

  “陆文瀚,你太无耻了!老奸巨猾!”陆温瑜回头大吼一声。

  陆文瀚嘲讽地笑了笑,扔下一句:“跟我斗?哼!”

  而后背着手离开了。

  是夜,星星点点,静寂无声。

  一根竹制细管从涂着红漆的轩窗里伸出了一小截,不知道从里冒出了什么,窗外的人倏地倒地,发出几道“咚咚”声。

  顷刻,门被从里打开了,发出轻轻的嘎吱声,一个黑色的身影飞速地跑了出来,身姿轻盈的好像一只黑色的燕子,黑腾地翻飞几下,就上了房梁,悄然无声地离去了。

  陆温瑜跳下最后一道围墙,站稳后拍了拍手,回首看了一眼红色的墙,得意一笑,心道,虽然姜还是老的辣,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凭这就想困住我,简直看不起我浪的那几年。

  他悠悠然转过身,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只是他不知,在他转身的瞬间,几个黑影聚在一处打了几个手势,留下一人,其余便都跟了上去。

  第一卷 旧人成了新(3)

  金都东北角有一柳湖,河岸柳树成荫,湖水碧波荡漾,清澈如镜,冬暖夏凉。

  湖岸瓦舍勾栏外挂着一串串红灯笼,一到了晚上,灯火通明,声色靡靡,是蚀骨销金的温柔乡。

  陆温瑜轻车熟路地穿过花街柳巷,走到一座楼宇前,抬头看了看食天居三个字,扬起嘴角笑了笑。

  食天居店小二许是没换过,三年了还能认得出陆温瑜来,他躬身快步走到陆温瑜面前,朗声道:“陆公子,您来了。今儿要吃点什么?”

  陆温瑜边往里走,边张眼四处望了望,食天居没多大改变,一如既往的奢侈豪华,上下两楼,楼下厅堂摆了好几张桌子,已有了些食客。

  他偏头问道:“还有阁间吗?”

  虽然他喜爱热闹,但一会要与人谈事,还是找个僻静的阁间好。

  店小二机灵地巴结:“您要,自然是有的,请陆公子随我来。”

  店小二带着他上了楼,走到一处致远阁停下推开门,低头说道:“这儿您看如何?”

  陆温瑜看着熟悉的摆设,淡笑道:“有劳了。先下去吧,有事再唤你。”

  五年前他从楚州回来后,食天居便成了他常来的地方,这儿卤水鸭做的一绝,但他最喜欢吃的并不是卤水鸭,而是白玉团。

  绿绿的竹叶包裹着白白的糯米团儿,团儿里裹着红红的红豆馅儿,吃起来香甜软糯,口齿留香。

  他找了处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心里不禁想,不知飞白大哥能不能来,是否能带来他想要的消息。

  他叹了口气,托着下巴发起愣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孔飞白才翩翩而来。

  他脱下了盔甲,换了身墨蓝色长袍,腰间束了刺绣繁纹腰带,带上系着个白玉吊坠,束发戴冠,更加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了。

  他走到陆温瑜对面,冲他挥了挥手。

  陆温瑜回过神,蓦地笑了:“飞白大哥,你来了。”

  孔飞白坐了下来,纳闷地说:“你这神游天外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啊。”

  当年孔飞白还是金都城中的一只活蹦乱跳的毛孩子时,就认识了陆温瑜。

  两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小少爷聚在一起,那就是潜在祸害。两人折腾完院里的奴仆劳役,嫌没意思,又约好相见地方,悄悄溜出来霍霍广大百姓,食天居就是他们相聚的老巢。

  只可惜后来陆温瑜从楚州回来后,就变得有些郁郁不闷,不祸害人了,总时不时发愣,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温瑜嘿嘿一笑,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桌前,询问道:“你想点些什么吃食?”

  “随意吧,圣上设宴款待,我吃了些了。”孔飞白回道。

  陆温瑜招来店小二,点了佛跳墙、四喜丸子、珍珠汤、白玉团和两壶酒。

  陆温瑜打趣道:“圣上必定大赏,你封将军了?”

  孔飞白点点头:“亏得圣上抬爱。”

  今日诏宣,孔尚启封平定侯,掌五十万大军,驻守北部边疆。

  封孔飞白为宣武将军,统领禁军。

  封萧煜为明威将军,统领羽林军。

  陆温瑜抱拳:“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吃香的喝辣的可别忘了我。”

  孔飞白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可比我有出息,当年连中三元,可是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人哪。”

  陆温瑜摆摆手:“你说错了,是最年轻的,第一人可是我老师。而且咱俩这关系就别互夸了,怪别扭的。”

  孔飞白哈哈一笑,问:“见过陆老爷子了?他如何?”

  陆温瑜忍不住乐道:“康健的很,我刚回府,就被我爹抓了,非要我去谋个官职当当,过几日或许我两就是同僚了。”

  孔飞白朗声笑了起来:“陆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啊,那你在谁处谋差?”

  “户部沈明沈大人处。”陆温瑜答。

  “沈大人?”孔飞白一脸诧异,“我听闻李元良也在沈大人部下。”

  “什么?他也在?”陆温瑜吃了一惊,声音顿时拔高,嚷嚷道:“我爹给我安排官职怎么也不打听打听,这下好了,我真要给他闹事丢脸了。”

  若说陆温瑜是孩子王,那李元良就是山大王,两人曾经结过梁子,互相看不对眼,一见面必要龇牙咧嘴,互吐唾液,不手脚相加已算是极好。

  五年前,陆温瑜在街上见李元良指使他的手下在抓一个少年。

  那少年长相柔美,但十分瘦弱,畏畏缩缩,对着人群小声喊着救命,但无人敢出声。

  陆温瑜觉得少年的神情有些熟悉,便出手阻止,打斗间不慎打断了李元良的鼻子,两人之间的梁子就更深了,李元良曾扬言要报仇。

  但没想到,后来敕胡入侵,全城戒严,李元良没出现,他也离开了金都。如今要是一起共事,怕是不得安宁了。

  “也不至于如此,”孔飞白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听闻自从他家出了皇后,李元良就被李太师勒令收敛言行举止,生怕惹得圣上不愉快,给皇后丢面儿。”

  陆温瑜叹了口气,说:“狗改不了吃屎,我都没变,他怕是更难改。”

  孔飞白“噗”地喷出一口茶,乐了:“折毁自己呢。”

  陆温瑜揣测:“他一无不学术的纨绔子弟,这官职怕是来的不正当吧?”

  孔飞白叹了口气:“他与你不同,你本就有资格为官,他么,哼,李家如今威名显赫,既有太师又有皇后,弄个官职还不是小菜一碟,而且还是个肥差。”

  陆温瑜不明白:“肥差?”

  孔飞白压低了声音说:“户部虽说是沈大人管理,但如今朝廷分帮结派,拥护李家者众多,户部除沈大人外,基本都属于李派,李元良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谁敢告发他?沈大人也是无奈,所以亟需信得过的人,你是最合适不过了。”

  陆温瑜顿时愁眉苦脸:“唉,我最烦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了,愁死了,先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在信中怎不告知我你会回来?”

  孔飞白端起茶重新喝了一口,反问一句:“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回来了吗?”

  陆温瑜笑意顿消,默了片时,沉下声说:“家母忌日将至,我想回来看一眼。”

  孔飞白细细端详了他片刻,心道,忌日是一回事,没寻到人也是一回事吧……唉……

  果然,陆温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又开口问道:“我托大哥打听的事,不知最近有没有眉目了。”

  孔飞白叹了口气,说道:“没。这些年来,我随父出征多地,陆续收复了海州、端州、楚州、池州、衡州,每到一个州,我都帮你打听了,但……并无音讯。”

  陆温瑜闻言怔住了,眼光瞬间暗淡。虽然心里早知道可能希望渺茫,但期冀落空还是让他钝痛起来,难道真的找不到了吗……

  孔飞白不忍心看他这幅表情,出声安慰:“温瑜,时逢乱世,我等尚且只能自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怕是难以存活,你寻了他这些年,也够有情有义了,放下吧。”

  陆温瑜低着头没出声,三年来他随无根大师,走遍了楚州的每一个流民所,翻遍了每一个偏僻的角落,甚至连……乱葬岗他都找过了,但都没有线索,或许他真的早已消失在某个地方了……

  入世这些年,他比谁都明白,乱世里的人命比草芥还不如,草尚还有一息扎根之地,而人,就像是水里的浮萍,飘到哪里,就停在了哪里。

  一旦河水干渴,浮萍就变成了腐烂的枯叶,渐渐消失在泥土中。

  也许他该给他立个衣冠冢了。

  半晌,陆温瑜哑着嗓子说:“是该放下了。飞白大哥,谢谢你。”

  孔飞白见状,忙调转话头,问:“那不再走了?”

  陆温瑜看着窗外片刻后,才低声说:“不走了。”

  人不在,他又能走哪去呢,哪里都没有他,哪里都一样。

  店小二端来饭菜,孔飞白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叹道:“还是老味道,你尝尝。”

  陆温瑜夹起一个白玉团,吃了一口,糯米团儿软糯香甜,吞入腹中,仿若连凉凉的心都暖了些,他笑了笑,冲孔飞白点了点头。

  “那你作何打算?真去沈大人处?”孔飞白心道,三元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金都还真不知什么能困住他。

  陆温瑜几口吃完了白玉团,兴致不高地说道:“或许吧,父命难违啊。”

  孔飞白翻了个白眼,说道:“说的好像你从没违过似的。”

  “哈哈哈……”陆温瑜笑了。想想从小到大这些年,他从没让陆文瀚顺心过,尽糟心了,也罢,今后就陪着他吧,不劳烦他娘天天吹风了。

  两人吃完出来,已是亥时三刻。陆温瑜让店小二又打包了一份白玉团,提在手上,走路晃晃悠悠,已有些醉意。

  刚走到楼梯口,陆温瑜就看见对面阁间也出来两人。一时间,八目相对,面面相觑,两道声音随之响起。

  “阿煜?”孔飞白惊讶。

  “陆凌!”李元良气匆匆吼一声。

  第一卷 旧人成了新(4)

  陆温瑜瞬间酒醒了一半,反应过来,嗤笑了声,道:“这么大声干嘛,你爷爷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陆凌你!你还敢回来,”李元良气愤道,“你打了我就跑的无影无踪,怕的躲起来了吧?今儿可算让我逮住了,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来人!”

  他挥了挥手,一众侍卫便冲上楼来,围住了陆温瑜。

  孔飞白见状,忙出声阻止:“李公子,莫要伤了和气,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李元良指着鼻子,“他打断我鼻梁时怎么不好好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侍卫蜂拥而上,齐齐拔刀砍向陆温瑜。陆温瑜忙把白玉团放进怀里的衣兜,旋即一个转身避开了刺来的刀,而后纵身一跃,便踩着刀尖飞到对面的栏杆上了。今日他并不想打架,也不想跟李元良啰嗦,出言便直击要害。

  他勾起一边嘴角,哼道:“以众欺寡,李太师就是让你这样收敛的?”

  李元良一听他提起李鸿博,顿时有点悻悻,气焰消了一半儿,但还未死心:“哼,少拿我爹来压我,难道你怕了?”

  陆温瑜本不想多事,但他这一说,不动手也得动手了。

  他嗤了声,飞身过来,猛地一个回旋踢,几个侍卫的剑瞬间不稳,跌落在地,他趁机捞起一把剑,接连踹倒几个侍卫后,突出包围,看也不看就朝李元良刺去。

  李元良一个真·纨绔子弟,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顿时吓得拉过一个侍卫挡在身前。

  陆温瑜没想到他如此龌龊,不忍心伤侍卫性命,在空中硬生生收了剑,但落地时身形不稳,正要以狗熊的姿势倒在地上时,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拉住了他的衣袖,陆温瑜前后晃了几晃,才堪堪站住。

  “拿人挡刀,你还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致。”陆温瑜忍不住唾弃。

  李元良站在侍卫身后,满脸蛮横:“哼,那又如何?替我死是他的荣幸。”

  萧煜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嘴角轻扯,像是在无声嘲讽。

  “呵,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贴金?你要不是有个好出生,你比旁人强在哪里?仗势欺人,打你都脏了我的手,小爷我可不奉陪了。”陆温瑜转身便走,孔飞白连忙跟了上去。

  “李兄,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萧煜也抬脚准备走。

  “萧兄,等等,”李元良拉住萧煜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今日不能尽兴,还请萧忠见谅,改日还请赏光,与我一聚。”

  萧煜闻言,撇去眼里的情绪,眼尾向上勾了勾,神秘地笑了笑:“好说,李兄邀请,自然奉陪。”

  李元良被他勾的晕头转向,连声说好,痴痴地看着他离去。

  初春天气依然寒凉,尤其是晚上,陆温瑜走出门就被寒风灌了一嘴,酒顿时醒一大半,他伸手拢了拢衣衫今晚出门太急,没穿披风就出来了,之前在客栈不觉得冷,这会儿却觉得寒冷彻骨。

  孔飞白与陆温瑜并肩而行,转头看见萧煜也出来了,就驻足等着,陆温瑜也跟着停了脚步,等他到了跟前,孔飞白问道:“阿煜,你怎么在这?”

  萧煜穿了身玄青色长衫,更显身姿颀长。

  他微微笑了笑,说:“我与你分别后,李公子派来随从说想与我结交一二,我初到金都,没有熟识,便应了。”

  孔飞白心里暗想,李元良最是好色,传闻他素来不忌男女,莫不是瞧上萧煜了吧?看萧煜这态度,想必也是不知情……

  孔飞白:“瞧我这脑子,你初来咋到,在金都没个朋友怎么行。李元良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必深交。这样吧,明日我若有空,带你游览下金都。”

  萧煜:“那就劳烦飞白兄了。”

  孔飞白:“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陆温瑜没有得到阿云的消息,心情低落到谷底,刚刚又喝了点酒,虽被李元良这么一闹,神志回笼了一半,但那巨大的失落感和悲痛感始终像一张网似的,紧紧束缚住了他的心。

  他蔫蔫地看着萧煜,等他走得近了才忽然发现他鼻尖上有颗痣,小小的,圆圆的,是颗红痣,衬得他一张脸越发诱人。

  他盯着那颗痣,越看越觉得眼熟,红痣…红痣?!

  他知道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阿云的鼻尖也有红痣!难道他……

  他一直怔怔地看着萧煜鼻尖的痣良久,一时思绪翻涌,不自觉地抓住了萧煜的衣袖,双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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