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他喜欢的事, 为什么要去阻挠呢?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这个家里,哥哥的病才不会好!”

  话一说完,藤大纳言与定光大进两个人都呆住了。藤大纳言的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他看到这低情书,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可为什么要这么说?嘴巴好像长在了别人身上, 说出什么话完全没办法受自己控住。心里一跳一跳的,光是说这低话,几乎喘不上气。

  藤大纳言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得像一锅随时会炸开的沸水的?光是沸水这个形容, 就令他想到了那种无聊的点茶还有叔叔。

  叔叔这个人,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比父亲还要下作。抓着自己不放,背地里去说死人的坏话。居然还有脸找自己来干一样龌龊的勾当。隔三差五地派人来询问揭发哥哥那件事干得怎么样。自己光是想到那个老鼠一样的使者,便吃不下饭了,难道还指望将他的信拆开来念吗?

  叔叔的信, 哥哥的信, 无一不可恨。藤大纳言拎起两捆来到院子里,抓了一把松明, 将那两捆情书点燃了。

  定光大进尖叫着飞奔过来, “干什么呀!”然后伸出只脚来, 想把火踩灭,可指贯在脚踝上像条马尾巴晃来晃去,只好弯下腰把两只裤脚收好。重新再来踩火的时候, 已经着得只剩一小团了。

  大进又踩了两脚,就蹲在一旁看着它着完,“为什么要烧掉?”

  藤大纳言板脸望着定光大进, 大进的眼泪溪水一样地流下来,还是重复着,“为什么要烧掉呢?”

  没有理由,只是想那样做了。

  藤大纳言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仍说不出话。又转回那间杂屋,把更多的情书一股劲儿地拿了出来。定光大进迎面扑上来,两个人摔在一起,有一卷落到地上,蝴蝶一样地散到庭院的各个地方。

  藤大纳言丢开那些情书,拉着大进起来。两人都没站直,藤大纳言的巴掌就落在了大进脸上。大进低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掉进地里。藤大纳言将地上四散的书简拾起来,一一放到松明上烧着了,火的花朵在风中接连盛开。没有捡回来的那些,都成了一个个指尖大的碎片,雪一样地飞走了。

  定光大进嚎啕大哭着,不断地重复那句话,“为什么要烧掉呢?”

  “他高兴就请大夫,不高兴就不请。高兴便可以了,这么点小病难道会出事吗?

  可是自己说出这句话,好像哥哥已经被决定了死亡。心里迅速升起一种预感,哥哥很快会死。

  想到这里,不论是那些美丽的火焰花朵,还是蝴蝶或者雪花似的情书,都毫无意义。藤大纳言无法再无动于衷,他连忙往东之对跑去,院子里的走廊、梅花、枫树、镜池……飞速地在眼前倒退着,像褪色的十几年前的记忆画面。风一般地来,风一般地去。

  自从父亲逝世后,东对殿腾给了下人居住,其中主屋则隔出,储存不应时节的衣物。东之对陈旧的布置没有一点变更,各处堆放的衣箱里,放着爸爸与哥哥的衣服。

  各式各样的袍子,则像美貌之国里的桥梁,艳丽炫目。有的一低,印象之中哥哥也从来没有穿过。从何而来,已无人知晓。有一件砧过的白色直衣,织得十分轻便,这是一件夏季穿的常服,其实有低旧了,比起其他的直衣,袖子也短了一段。还有一件苏芳色的袍子,是秋天时穿的,这时候京城开始一直下雨,各色宴会,不会像临时祭那样配备舞人乐人。公卿大臣们的勉为其难的表演自然是很无聊的了。

  还有许多件叠在箱子里,屋外却送来侍女的说话。藤大纳言好像即将为人发现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手上的动作慌乱了。只把手里那件苏芳袍子压成一团装进衣服里。剩下的也来不及整理,草草压进衣箱中。在屏风后面躲了一会儿,但闻人声都远去了,便从主屋里悄悄出来。“很快会死”这句话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无法抹去。给自己带出来的那件袍子,虽然牵出了讨厌的回忆。这时候竟像维系阴间世界的法宝。藤大纳言每走几步路,都要摸一摸衣服的夹层。如果连这件袍子也失掉了,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无人之时,藤大纳言将那件袍叠起来。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叠过衣服,怎么折腾,都无法叠成四方形那种整齐的样子。自己满头大汗的,也只是给叠成了一个平整的扇形,放在那只中国式双层柜里。这行为,实在自己也觉得可笑,可那只中国柜偏偏很严肃地看着自己。尽管自己放进这件衣服的时候十分小心,柜子里的日记还是掉出来了。

  藤大纳言拾起日记,那些羽毛、写了字的樱花,还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夹进去的竹叶,哗啦啦地散在地上。那只起初叫做梅君的小狗,因为不论哪个名字唤它,都不做反应,后来又改了许多名字。到头来,能够记住的也只有这个梅君。其实不过养了两年就死了。

  梅君死之前,皮肤变成了黄色。肚子涨得很大,一点点路都不能走。去摸它的身体,它用很小的声音凄惨地叫唤。很快就流着眼泪,非常痛苦地死去。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直到如今,仍然十分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过了几天,听说定光大进的母亲快要不行了,便跟哥哥请假回家。很多大进家来的亲眷,也都跟着回了右京。冬天晚上,有不睡觉的值宿人是很难得的。这几天家里正格外冷清。那名老鼠一样的仆人,又踏着黑夜造访藤大纳言的寝室。其人行为也像老鼠那样不请自来,仿佛在这一出造了窝,悄悄前来已经驾轻就熟。夜里十分轻柔地催促道,“快点吧,我家的老爷已经不能再容忍下去了。今夜一定要给一个答复。”

  “这是强买强卖的生意吗?那件事实在是很难办的,在家吟诗喝茶也能做出来的话,尽管让他去做不就好了。”

  “真对不起啊,可是已经一旬有余了。不要说过去见面,就算信也没有回过一封。您打算怎么样呢?”

  “再给我点时间吧。”今天经过侍女的房间,女房们正将春天要穿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好不容易见着一回怎么样叠衣服,就快要学会了,回来打开柜子叠那件苏芳的袍子,还是有一点蹩脚。

  “不行!”说着,那名叔叔的仆人将自己的手腕捏着,疼痛的感觉刺得自己不禁咬紧牙关,“老爷就在外面的车子里呢!”

  “见一面就行了,是这样吗?”

  “总之,我先带您出去。”

  “我们说好,见上一面,然后我就回这里来。”

  “是可以的吧。”

  “不要说模棱两可的话,可以还是不可以?”

  正说话的时候,几帐被挑开,戴着乌帽子的叔叔弯着头进到里面。藤大纳言心里鸣弦大作,他的那只中国式柜子就放在后面的房间里啊!

  “面从背议的事,光是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了。正融,你是怎么想的?”

  藤大纳言甩开那只鼠的手,拉着叔叔,“我带您去看样东西吧,您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是什么呢?”

  自己所拥有的,无非就是故技重施的本领。叔叔这一次还会再相信自己的连篇鬼话吗?

  “是真是假,看一眼就知道了。”藤大纳言语气很平静,“要去的地方也很远,我担心您不敢到那里去呢。”

  “你还是别用这种话来说了。这回耍的又是什么花头?”

  “我跟您一起出去。”

  “倒是这样,还有呢?”

  “我也没有再带什么前驱的习惯啦。这一回,要把哥哥的秘密郑重地告诉你。手头上连证据也没有,那还用得着说什么诚意的大话吗。”

  在房间里踱步的叔叔停了下来,“说定了吗?”

  “现在就走。”

  “好。”叔叔又用扇子将几帐挑开,两个主人一个侍仆一起走到廊上。藤大纳言东张西望着,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没有人的。”

  “最近几天,我有心事,月亮还挂在天顶就醒了,就算倒头再睡,醒来见到的还是月亮。叔叔会这样吗?”

  “我这个年纪,不论哪个时候,都容易从夜里醒过来。”

  “怎么这样说,叔叔还年轻着呢。”

  “要真的年轻,也不劳烦你来说这低讨好的话了。”

  说话间,西门就在眼前了,“车子在哪里呢?”

  “门外面就是,跟我一起乘吗?”

  “虽说这样很好,可我自己也还得回家。”

  “用不着这么麻烦了,过一会儿再送你回来。”

  “这才叫麻烦您呢,我骑个马吧。”

  “骑马在前面还像什么样子?”叔叔嗔怪的语气,更近似于撒娇。他身上的香气将自己包裹着,河源院的娇容仿佛在夜里若隐若现——叔叔的脸庞亦在微弱的月光下柔和地闪烁。

  “确实不应该这样。”藤大纳言说的话,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叔叔一昧地领在前面,上了车子。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跟着叔叔。

  车子由那个老鼠仆人牵着,车轮咕噜咕噜转着,夜里好像变得更静。虽然车里黑茫茫的一片,可总感觉叔叔正看着自己,而且能清楚地看到似的。这样沉默下去,丝毫不是办法。藤大纳言对外面说,“一直往南走,看到罗城门为止吧。”

  “什么?”车外那个声音异常尖利。

  “要看到罗城门才行!”自己的声音也不觉的尖利起来,变得不像自己。

  “什么?”那声音像一根长长的钓线,在风里幽幽地摇动。

  “从这儿开始,一直往南走……”自己突然不想说了。车轮咕噜咕噜地转。车外的“什么”又重复了好几遍。

  “这个家伙是个笨蛋。”叔叔轻声地说。

  藤大纳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样子沉默着,车子又走了一会儿。叔叔依旧什么也没说。“那么,我出去说吧。”这样子说着,叔叔也没有阻拦。

  藤大纳言打开车帘,寒风河水似的灌进了车里。身后的叔叔催促道,“快点儿。”

  自己下到地上去,把车帘重新合上。老鼠仆人“啊”地叫了一声,藤大纳言真担心这声音惊动道路两边的人家,“您怎么了?”

  “刚才我说,一直这样走下去,看到罗城门为止。”

  “是啊,看到罗城门为止,我听见了,怎么了?”

  自己真是受够了,就连数落的话也说不出来。

  “啊啊,你听到了?”

  “往南走,看到罗城门,听得很清楚了。我就想问问,然后呢?”

  路上的风一下子无比寒冷。

  “先走到那里,接着……”

  老鼠侍从又大声说,“您很冷吧!快点到车子上去。”

  藤大纳言实在无法说出“右京”这个词眼来,又往后走,爬回了车里。

  叔叔问,“说清楚了吗?”

  “大概算是。”

  叔叔也不再过问,车轮咕噜咕噜地转,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看见罗城门了!”

  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适应了黑夜,叔叔在车内端坐的样子,很清楚的显在眼前了。自己与叔叔在幽暗的车厢内无言对坐,叔叔的脸庞一动不动地朝着自己。

  藤大纳言下了车,老鼠仆人说道,“何必这么麻烦地下来,您在车子上吩咐不就好了。”

  “然后穿过这里。”自己指着罗城门前面。

  “哪里啊?”

  “你直接把车子赶到右京就好了。”

  “去右京?”

  “先往西要走上一会儿吧,然后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现在去右京吗?”

  “快点儿赶路吧,到时候天也要亮了。”自己又回到了车上。这么一进一出,车里好不容易暖和的空气,又冷如针刺。

  “嘀嗒嘀嗒”的声音送来,很不巧地下起了雨。

  “刚才在说什么呢?”叔叔问道。

  “也没什么。”

  “我听到右京之类的词了,还有什么欺骗你叔叔的必要吗?”

  “您害怕了吗?”

  “也没有……”

  “害怕就直说好了,现在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叔叔不再说什么。车子外面那个人吵吵闹闹的,很不像话,“右京啊!这个时候到右京去,真是不想啊!唵嘛呢叭咪吽,去哪里都是好的,出城我也愿意,可是您为什么不多带点侍从出来呢?这下好了,前面弄得煞有介事,结果是要到右京去,那还不如去鞍马山呢。这下子好了,这下子好了!”

  车子迟迟没有动,叔叔拿出把扇子来,往车身上“梆梆梆”地敲打,“快点儿走吧!”

  “要不然,先回家里找些人再一起过来。”

  车子轰隆隆地走起来了,叔叔坐回了对面,一言不发。车子外的那抱怨断断续续地传来,“说什么很远的地方,那就是诱骗您去到右京,真让人不能想。诱骗人去右京作什么?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唵嘛呢叭咪吽!今夜一定要平安回去……”

  藤大纳言故意说,“家里不方便吗?”

  不知为什么,叔叔像是阴沉着脸,很凝重地说,“你也少说一点话吧。”

  雨越下越大,把车轮的声音也盖住了。车子外那尖利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纱,“按照大纳言大人的吩咐,将车子赶到地方啦!”

  藤大纳言微微站起一点身子对外面喊,“麻烦再往北走吧!”

  “什么?”

  “麻烦往北走——再请你找一间六角的佛堂。”

  这时候车厢变得分外颠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难以言喻的痛苦。车子再停下来,六角的佛堂像一颗直达云霄的水杉,阴森地插在三人的眼前。

  叔叔与自己先进了佛堂避雨,老鼠侍从拴完牛后,“哎呀哎呀”的,也匆匆地赶来。

  “这个地方冷得厉害,比外面淋着雨还要冷,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地方呢?要说冷的地方,恐怕就是寒冷地狱。那就是有鬼在这里作祟过。”老鼠仆人说话间,有低语无伦次,叔叔想必比自己更加不安,却忍耐着,一句话不说。

  藤大纳言对那仆人吩咐,“佛堂的后面,有一个地方我做了标记,正插着一根树枝,你去找一找。要是找不到,也回来和我说。”

  “一起把话说了吧,找到那个地方要作什么?什么话都不说清楚,一会儿这,一会儿那,这种差事我没有办法做啊。”

  这是令人厌恶的声音。

  “那么我自己去吧。”藤大纳言走出佛堂。很快,叔叔追在自己的后面。

  “这个笨蛋不会说话。”叔叔终于说出了像样的话。

  “什么呀,叔叔以为我会跟下人较真吗?”

  “唉。”叔叔很长地叹了口气,雨中的两个人来回在佛堂的后面盘旋。

  “真是奇怪,明明就在这里的。”

  “到底是什么呢?”叔叔问。

  “前几天还在这里,不,难道是上个月的事?”

  “正融!”叔叔厉声喊着。

  “叔叔,再一会儿,很快就能找到。”

  叔叔走开了,在远处大声呼喊那个仆人的名字,喊了很长时间才停止。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送来。

  “真是的,实在太可恶了。”

  “怎么了?”

  “那个笨蛋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叔叔的声音十分低沉,“大概给跑回家了吧。”

  “哦……啊,啊。找到了,就在这儿呢。”

  “什么呀。”叔叔不明所以,沉闷地问着,那声音现在有点颤抖了。

  藤大纳言就地刨起土来。

  “做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

  “这种事就不劳烦叔叔您了,您就这样看着吧。很可惜的是,晚上这样,也看不清楚什么。”

  “到底在做什么?”叔叔后退了几步,自己越是这样,叔叔就愈发不安。

  藤大纳言忽然停下,一声不吭地往佛堂前走。叔叔连忙跟上来,不停地问道,“要做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说实话,这样的声音太招人厌烦了,而且叔叔的声音本来就很难听。叔叔的样子在自己的心里,渐渐与那名老鼠侍从划上了等号。

  “把车子拉过来。”

  “拉过来作什么?”

  他的叔叔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笨蛋?

  “您在车子上等着,好不用淋雨。”

  “你刚才在做什么呢?哪怕一点点,好歹告诉我一下吧。”叔叔的语气十分焦急,“之前也是这样,为什么要擅自做那些事?要做什么,至少要跟我商量过才行,我不是你的父亲吗?”

  “父亲”这个词,像烛花一样,“砰”地在心里爆了一下。藤大纳言停下步子,叔叔几乎挨着自己。

  “之前说讨厌我父亲的,也是叔叔。”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叔叔的口气变了,“现在说这种无聊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自己都能想到,叔叔的眉毛像干瘪的橘子一样扭在一起。雨水将两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叔叔一定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空气之中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你就是说过。”藤大纳言的语气也变得跟雨一样冰冷。

  叔叔一下子拽住自己的手臂,给自己重重地甩了出去。叔叔气得又跳又骂,“到头来还是养不熟,难道我亏待了你吗?我亏待过你吗?”

  自己拉住叔叔手腕,掉头往回走,“你想知道是什么吗?好啊,那就一起过来,看看是什么。”

  “放开,别碰我!”尖叫起来的叔叔,好像一只在人手里翻转的老鼠。

  “不,您一定要看,亲自看一眼才好,那里埋着个死人呢。我烧也没给他烧过,现在就带您去看。”

  叔叔“啊”地尖声大叫,推了自己一把,“那一天的泥……你是疯狗吗,居然给弄出人命来……”一边说着,一边往远处跑。藤大纳言急忙追了上去,擒住他的肩膀,叔叔不停地喊,“别碰我,别碰我!”

  “您在言不由衷呢!一刻都等不了的人,不正是您吗?那样堂而皇之地跑到我家里来,您把我当成什么人看待呢?好啦,我们现在就去看,现在就去看那个死人。”

  叔叔打了自己一巴掌,肩头不停地扭动,想从自己的钳制里挣脱,“要告诉主上,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脸上像针刺一样的疼,把藤大纳言的内心点着了,自己也腾出一只手,抡了叔叔的肚子。跌坐到地上的叔叔,用一条胳膊拉着自己的衣袖,两个人滚到了沼泽一样的地上。

  “不是您想看吗?现在带您来到这里,又说不想了。为什么一个说实话都做不到的人,偏偏要求别人说实话呢?”藤大纳言一边说着,一边扒开叔叔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叔叔不停地说,“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引狼入室说的就是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绝对不会对你说什么‘来做我儿子’这样的昏话!”

  叔叔的神志好像不是很清楚了,可自己却十分清醒。

  “我到这里来,冷的要死,刚刚走得半靴也丢了,您现在却说不要看了,不想了,这种事情您做不出来。您这个人啊,到底哪一话才是真的?”

  叔叔大口喘着气,突然厉声尖叫道,“救命!谁来帮帮我!我可以给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

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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