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谁！”凤翎突然抬头，顾廷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顾廷云看了眼他手中的曜石，又看了眼自己的，突然明白了，是同一颗。他们两个竟然可以通过这颗曜石进行交流。

　　“是谁？”凤翎又问了一遍，“是，涅槃火的火灵吗？”

　　顾廷云不知道如何回答，怕说错了什么会影响师尊的未来。一切的变数太大，一不小心可能会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推翻，甚至还可能成为陌路，他不敢赌。

　　少年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也就不在关注，俯身专注地对地上的曜石挑挑拣拣。他拿了很多，顾廷云没忍住出声问道：“拿这么多做什么？”

　　“你终于肯说话了。”他把玩着黑色的珠子，“我以为你打算一直装聋作哑了。”

　　顾廷云沉默着，少年时的师尊说起话来出人意料的犀利，他却喜欢得不行。

　　“你是火灵吗？”他又问。

　　顾廷云犹豫了一下，回答：“不是。”

　　“骗人。”凤翎冷哼，“这里除了我不可能有别人，你就是火灵。”

　　顾廷云哑然失笑，“为什么不可能？”

　　小少年自信满满地解释：“我看不到你，说明你没有实体，也不是灵体，唯一的解释就是火灵。”那一副你骗不了我的小表情惹得顾廷云现在很想抱住他亲一口，可惜做不到。他轻笑了一声，“不是火灵，是……”

　　“是什么？”

　　顾廷云骤然失语，他的内心纠结万分，他希望师尊不要经受那么多的苦难，可是又怕自己所做的一切会让两人的关系面目全非。他知道自己很卑劣很无耻，可是……压下那令他痛苦窒息的情绪，顾廷云轻声又坚定地道：“我是你的道侣。”

　　凤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真有意思，编也编一个像样的身份，你一个火灵还知道道侣？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顾廷云默默地看着没再反驳。这让凤翎更确信了对方在骗他，因为自己戳破了谎言才让他无话可说。

　　等他笑够了顾廷云才又问：“你还没告诉我拿这么多曜石干什么？”

　　“不能拿吗？”他反问。

　　“可以，你想拿多少都可以。”顾廷云心道，全拿光也无所谓。

　　“带回去给老祖他们，”说着凤翎又开始挑挑拣拣，“二哥他们有了这个下次就可以直接进来了。”

　　他一边拣一边说名字，除了顾廷云认识的几个还有一些他的朋友，每拿一颗男人的心就痛上几分。

　　当年师尊还是个热心为族人付出的小可爱，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们，可惜那些人对不起他的真心。

　　负了凤翎，是他们此生最大的错误。

　　顾廷云很想告诉他他们不值得，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压下去，如果说了，会不会弄巧成拙？

　　“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些曜石？”他问。

　　“老祖说让我净化神魂修炼速度会更快，可是我觉得没必要。”反正曜石也拿的够多了，他干脆坐在一旁随意地跟顾廷云聊起了天。

　　顾廷云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既没有受伤也不想净化神魂，只是进来看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凤翎狡黠地笑着，少年天真无邪的模样令顾廷云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如果以后我要死了，说不定会回到这里试着涅槃。”

　　“你不会死。”顾廷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凤翎却又笑了。“人都会死，你是火灵自然不会懂。”

　　他的眼中没有迷茫，笑容里满是对生命的豁达。这样的师尊，令人自豪又有些心疼。

　　顾廷云知道，凤九煜让他进入涅槃之地，可能只是为了让他在被献祭之前接受一次涅槃之力的洗礼，一生只有一次的宝贵机会，就浪费在于他而言毫无用处的时候。然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更为他心疼为他愤愤不平。

　　“你很豁达。”他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若是楚霜君听见定然会听出他语气中的怜惜。可惜现在少年时期的凤翎并不明白男人低哑嗓音里的情绪。

　　凤翎不以为意地取了一旁跳跃的火苗放在手上把玩，顾廷云自然又一眼看见他没穿鞋的脚上沾了些许灰尘，忍不住嘴角微弯。“为什么不穿鞋？”

　　凤翎突然一脸懊恼，“忘了。”

　　“忘了？”男人语气中的揶揄让小少年面上泛红，连忙用衣摆盖住双脚，理直气壮地哼了声。“忘了就是忘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化形难道不是天生的技能吗？”

　　凤翎一哽，嘀咕道：“谁说的？还有人化形的时候忘了给自己穿衣服，我只是忘了穿鞋而已。”

　　噗——顾廷云笑得不能自已，原来师尊不喜欢穿鞋的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吗？实在太可爱了。

　　他爽朗的笑声传到凤翎的耳朵里，令他越发窘迫，心想这个火灵被关在这里大概太无聊了，这么点小事也能笑个不停，真是可怜。等顾廷云终于笑够了，他才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孤独吗？”

　　“不是的，”顾廷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温柔，“我没有一直在这里，我只是为你而来。”

　　凤翎笑了，“你是不是对很多人都这样说过？这里与世隔绝太久，这种说法已经不新鲜了。”

　　顾廷云无语，在他眼里自己现在是个骗子，这个坏印象大概暂时没法改变了。他决定换了思路：“你被很多人骗过吗？比如你的亲人？”

　　“我的亲人不会骗我。”他笃定道。顾廷云有些心塞，说道：“谁说不会，他就在骗你。”

　　“谁？”小少年不服气地眯起眼睛。

　　顾廷云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他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赌一把，他告诉小少年：“你家中那位老祖。”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透露多少，但还是想让楚霜君多一些警惕不要过于相信凤九煜，以他如今的实力根本逃不出凤九煜的手掌，若是和盘托出先不论他信与不信，势必会因此打草惊蛇可能会适得其反，因此只能旁敲侧击。“他骗你进来只是为了利用你，你要小心。”

　　凤翎闻言倏地站起来，收敛了笑意似乎有些生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老祖怎么会骗我？”

　　就知道会这样，顾廷云的心好累，现在的他对凤九煜是绝对的信任，而作为陌生人的自己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则为零。“我没有骗你，总之你不要过于相信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一直在这里根本不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凤翎气得冷哼一声，“还是说你能未卜先知？”

　　顾廷云沉默着，他不想骗他，但若说不能未卜先知他就更不会信他了，正犹豫着，小少年已经收起了曜石。

　　顾廷云破釜沉舟般地大声道：“你信我，他对你好是为了拿你的命献祭！”

　　然而凤翎静静地站着，毫无反应。

　　顾廷云又喊他：“阿翎！”

　　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歪了歪头：“你心虚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顾廷云愕然，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股无力笼罩心头。凤翎又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简直要绝望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是最重要的那句话没有听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

　　凤翎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生气了，说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太寂寞了想有个人陪你？”

　　顾廷云眼眶发红鼻尖发酸，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师尊还在为他着想。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他只觉得万分无力，他已经下定决心可是想说的全都还没有说出口，即使不能改变过去他也希望他的师尊不要受那么多的苦，他想帮他，可全让他搞砸了。

　　顾廷云懊恼地锤着脑袋，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他飞速地检查自己的空间和储物袋，希望有什么东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存在并且能传递消息或者能保他平安。

　　没有，完全没有。

　　没有东西存在于过去与现在并且能被他完好地带出涅槃之地，这是无解的悖论。就如同那根羽毛一样，即使现在能被他拿到，可是出了涅槃之地后两根完全一样的羽毛不可能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所以必定会消失。

　　凤翎又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最终也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少年有些失望，环顾四周后他说：“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陪你聊天。”

　　顾廷云急得不行，最终把目光放在了通天木上。通天木遵循因果而生，如果他和师尊之间的因果能影响过去，说不定赌一把会有奇迹。

　　他想守护他。

　　眼看着凤翎要走，顾廷云破釜沉舟地揪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吻了下，在心中祈祷这片叶子能够冲破时空的限制。“去，守护他。”

　　通天木的树叶穿过烈焰瞬间化成了绿色的光芒，在这铺天盖地的红色世界里异常醒目。

　　凤翎停下脚步一脸惊讶地回头，只见绿色散尽后出现了无数金色的丝线，他们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着，穿过他的身体又四散而去。少年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赞叹道：“好美，这是烟花吗？”

　　众多因果线中唯有一条连接着两人，可惜凤翎看不到顾廷云，自然也不知道丝线的那头连接着什么。男人轻抚着那条因果线，凤翎似有所感地也好奇地摸到了另一端。

　　“是你吗？”他问。

　　“是我。”顾廷云轻声回答，即使他知道对方根本听不见。

　　透过因果线，他仿佛能感受到凤翎的气息，男人突然想到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勉强算作亘古不变的话，那一定是大陆上的灵气。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他将自身灵力凝成一颗灵珠，以因果线为引，将灵珠送到他身边。

　　灵珠离开顾廷云身体的瞬间便溃散了，但在因果线的另一端又有新的灵气重新凝聚。凤翎一脸惊喜，“这是你送我的吗？”

　　送给你，希望这颗灵珠能代替我保护你。顾廷云深情地注视着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交给所爱之人的东西了。

　　待所有因果线都消失后，只有这一条残留了片刻，随后与灵珠一起没入他的胸口，消失不见。

　　而丝线的另一端则隐没在顾廷云的额头，他摸了下，道侣印记在发光，是师尊在呼唤他。意识到这一点，眼前的一切猛然崩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廷云已经脱离了那处神秘之地。

　　“喂，你还在吗？”

　　少年站在烈焰之中迷茫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种与周围火焰截然不同的温暖。“谢谢你”他说，“烟花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啦，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