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顾廷云又回到了那片虚无的空间，他的心仿佛还沉浸在那错乱的时空中，一时无法平静。突然，漆黑的世界中出现了一扇门，熟悉的人影自那道门中走出，他的身后是一片赤色的火海。

　　楚霜君看见顾廷云的时候愣了一下，“你真的在这里？”

　　“我……”顾廷云嘴里发苦，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能猛地把他抱进怀里。

　　楚霜君任他抱住，轻抚他的后背。“发生了什么？”

　　顾廷云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闷声道：“终于找到你了。你突然消失不见，吓了我一跳。”

　　楚霜君微笑着拍拍他，“忘了告诉你，这里是涅槃火的空间，没想到你能进来。”

　　“火呢？”顾廷云问。

　　楚霜君指了指身后那扇门，道：“你没有凤凰血脉，不可能接近涅槃火，能进这里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你刚刚为什么呼唤我？是涅槃火让你看到了什么吗？”顾廷云紧张地问。

　　楚霜君不解，“是你先呼唤我，我感觉到了你心绪强烈的波动。”

　　顾廷云恍然大悟，应该是那时渴望保护他的想法过于强烈所以被他感知到了，于是他给了自己回应。

　　“所以，”楚霜君蹙眉若有所思，“是你看到了什么？”

　　顾廷云不回答，左顾而言他道：“你当时突然不见，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你，只能拼命地用契约和你联系。不过还好，这个空间很有趣，在我强烈呼唤你的时候就能找到你。”他笑着，若非如此，也不会见到少时的阿翎。

　　楚霜君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他。他眼中一片星芒与那时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此时多了几分探究。顾廷云被他看得心中微颤，忍不住亲吻他的眼睛，楚霜君也闭上双眼在他怀里任他采撷。

　　“我去见了涅槃火的火灵。”他突然道，“我答应过他有机会再陪他聊天。”他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顾廷云，男人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曾经告诉我要小心凤九煜，可惜当时我以为他骗我所以真的很生气，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当年我和他不欢而散，即使这样他还是送了我一颗灵珠。”

　　“他……对你不错。”顾廷云干巴巴地回应。

　　“自然不错，”楚霜君笑着看他，眼中带了几分揶揄，“他还说他是我的道侣。”

　　“不行。”顾廷云把他搂得更紧，避开他的眼睛假装生气道：“你的道侣只能是我，什么火灵，痴心妄想。”

　　他轻笑一声，抚着男人的脸道：“确实，他怎么能和你比。”

　　顾廷云：为什么好像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心塞了。

　　他一脸懵的样子逗得楚霜君心情愉悦，他继续道：“我当时认定他在戏弄我，还在想这个火灵太蠢了，竟然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是很蠢。”顾廷云嘴里发干只能继续附和，明明可以做的更好，结果却什么都没来得及改变，这样的自己不仅蠢而且无能。

　　楚霜君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的承认，反而有点惊讶，原本他还没有证据，此刻听见他的语气心中更是了然。“后来事实证明，他说的关于凤九煜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那又有什么用？”顾廷云赌气似的猛地打断他的话，毫不留情地骂道：“他即使告诉了你也没有改变你的命运，既不能让你少受苦又帮不到你什么，又蠢又无用。”

　　楚霜君愕然，顿了顿轻轻亲了他的脸一下，笑得眉眼舒展。“谁说没有帮到我，他帮了我很多。”

　　顾廷云被他亲得满肚子的火气都散了，惊讶地看着他。

　　他说：“其实我没了冠羽以后妖力被封印，是他送我的灵珠护着我一路从东洲穿越天葬海来到南洲，若是没有那些灵力，我可能早就死了。”

　　“你不会死。”男人执拗地说着，心里却得到了些许安慰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至少他的灵力帮了他，而不是毫无用处。

　　楚霜君闻言双眸发亮，眉宇间尽是温柔。“人都会死，你怎么和火灵一样天真。”

　　“我……不是。”他反驳的话非常无力，反而显得格外心虚。

　　楚霜君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说着：“这次回来我本想亲自向他道谢，可是我发现了一件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事。”

　　顾廷云心跳加快，觉得他可能已经完全猜到了。“什么事？”

　　他说：“我发现，涅槃火，根本没有火灵。”

　　男人咽了咽口水，“这怎么可能？”

　　“是啊，”他好笑地扫了对方一眼，“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顾廷云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变得哑口无言。

　　“后来我偶尔会想起那天的事情，火灵在凤九煜的事情上没有骗我，但是唯独关于身份的事他在胡说八道，为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我在这里看见了你。”

　　他站在虚空之中瞬间就离开了顾廷云的怀抱，再出现时又仿佛离他很遥远。顾廷云心中一惊，下一刻他又近在咫尺。

　　“是你，对吗？”楚霜君勾着他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涅槃在某种意义上是回溯□□的时光，所以这里偶尔会发生时空交错。你刚刚，见到了以前的我，对吗？”

　　顾廷云知道瞒下去也没意义，于是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是的。”

　　楚霜君失笑，“这么多年我从未仔细想过，这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反而就是真正的答案。”那些过往对他而言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修士的记忆若不是被封印很少会磨灭，因此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若是早知道……”顾廷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依旧不满意，他不想师尊受苦，可是师尊依旧受了那一场苦难。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愧疚，“师尊，抱歉。”

　　楚霜君主动搂着他，在他耳边认真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顾廷云眼眶发红咕哝道：“有什么好谢的，明明可以做的更好。”

　　见他如此自责，楚霜君莞尔：“不，你做的很好，没有人能比你更好。”

　　“愿意为我做这些事并且能做到的人只有你，所以不要再自责。”他的手点在他的额头上，指腹下道侣印记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神情庄重语气微沉，“顾廷云，我的人生自己负责，我无悔，你呢？”

　　顾廷云怔怔地看着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他注入了沸腾的鲜血，每一次的心跳都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是那么的深爱着他。

　　他亲吻着楚霜君的指尖，不再纠结于过去，郑重地回答：“我亦无悔。”

　　楚霜君握紧他的手笑了。

　　顾廷云放大了悟虚境的领域，虔诚地吻着他的唇，他亦回吻，两人在虚无之地交换了一个宛如誓言的吻。

　　“烟花很美。”他说。“能遇见这一场烟花，三生有幸。”

　　两人离开虚无空间后再一次回到了涅槃之地，凤青梧还在接受涅槃之力的净化，而原本跟着进来的那些弟子都已被带了出去。如今楚霜君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因此毫不留恋地决定离开。

　　离开之前他取出了凤长留和凤长生留下的心头血，随意地投入了涅槃火之中。

　　“六弟住手！”

　　远远地凤长留喊道，他原本在远处观察凤青梧的情况，结果一眼看见楚霜君正要把他的心头血冷漠地扔出去，顿时目眦尽裂。

　　可惜楚霜君根本无动于衷，依旧不疾不徐地将四滴血融入了火苗之中。

　　凤长留气得咬牙切齿又因为有顾虑根本不敢靠近，放出来的攻击也被涅槃火吸收，登时一脸悔恨。“六弟，你原来是这么恨我的吗？早知如此我何必——”

　　火苗因为心头血的力量比之前稍微烧得旺了一些，楚霜君这才看向凤长留。“你错了，我不恨你，只是这东西对我无用罢了。至于你的想法，与我无关。”

　　然而凤长留显然已经不信了。

　　两人正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凤青梧忽地艰难地开口：“等……一下。”

　　两人回头，就见凤青梧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将两滴血颤悠悠地送到楚霜君面前。“还、你。”他说，简短的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尽管如此艰难他的脸上依旧一片淡漠冰冷。

　　“不必。”楚霜君拒绝道。

　　“还你。”他执着地用灵力托着那两滴血。

　　楚霜君顿了顿，一挥衣袖，两滴血噗地一声也落入了火苗之中。

　　“阿翎！”这下不只顾廷云惊讶，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凤长留呆愣地看着他，“你怎能如此浪费青梧的一片心意？”

　　“我说过了，此物与我无用，他人如何也与我无关。”他淡然道。

　　凤长留愤怒于自己和凤青梧的一腔真心被人践踏，然而对方根本不在乎。“凤翎——！”

　　他咬牙切齿的怒吼声回荡在涅槃之地的上空，可惜让他恨得牙痒痒的那人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顾廷云微笑着看着他，问道：“这样痛快了吗？”

　　楚霜君扫了他一眼，道：“陌生人而已，早就放下了。”

　　此刻朝阳刚刚跃出连绵的雪山，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了霞光的颜色，他站在山巅的风雪中，肆意又从容，仿佛将银装素裹的曲鸣城也踩在了脚下。

　　是了，这才是他的师尊，旁人以为他心中纠结为过去的事情悲伤失望，可是不是，他的豁达中带着冷漠，于他而言凡是不相干的人在他心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他说放下就是真的放下，说不在乎就真的把对方当做陌生人了，从此旁人悔也好，恨也罢，甚至于痛苦，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道心坚定一往无前，那些曾经伤他害他的也不过是阻碍他修行的一粒石子罢了，踏过去，碾入尘土化作风沙，不留半点痕迹。

　　“回家吗？”他回眸，眉眼含笑宛如雪中花开，刹那间令天地万物失色。

　　顾廷云温柔一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就完结啦，有点舍不得，不过这篇就是纯粹恋爱小甜饼，爱情圆满的时候就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