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三次循环]
许知纤用匕首剖开虫卵, 不顾何瑶光全身都沾满了恶心的分泌液，将对方牢牢揽进怀中。
可惜这样安定的温暖未能持续多久，一只坚硬的触手贯穿了两人紧紧拥抱重叠的身体。
前所未有的痛感从左胸腔处爆发, 许知纤双瞳瞪大。
忽然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唇角上，消弭了苦痛。许知纤能瞧清楚何瑶光脸上每一细小的绒毛, 轻微颤动的睫毛。
她温柔而又小心地挨着许知纤的唇。
许知纤阖上眼, 脑内是频繁响动的电子噪音。
[警告！警告！警告！]
[任务失败，第三次循环开启！]
[重新载入中……请稍等。]
再次醒来时，唇角似乎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
这个梦不像之前那般阴暗、潮湿，而是明丽、柔软的，仿佛徜徉云端, 踩着雾蒙蒙的柔光, 手指缝隙间满是温软滑嫩的感觉……就像浸泡在一池温泉之中。
向导温柔细致的安抚令哨兵紧绷的神经变得松缓平滑，硝烟的气味减淡, 尖锐的噪音和频闪的画面都模糊了。
何瑶光信息素的作用远超塔外白噪音的流水效果——不再是一次孤立无援的抗争。
许知纤躺在地上，闻到了热烈的阳□□味和清新的草籽香, 心情从未如现在这般放松过。
她单手枕在脑后, 闲适地看向倚靠在一根残缺石柱上的何瑶光，对方挺拔的身形一如往昔。
何瑶光下颌紧绷，许知纤的二次觉醒, 使她重新变成原先那个强大而又成熟的哨兵。
精神力网络的交叠渗透需要精密的操控, 否则极易引起哨兵的排斥。
细密的信息素网缓缓撤离, 许知纤明白何瑶光的检查结束了。
终于可以问出内心的疑问了。“又重来了？”哨兵眯着眼，深深嗅了口清新空气，继而吐出。
“我快分不清那些事情是真还是假的了。”
见何瑶光没有回答，许知纤继续说了句，像在自言自语。
“你希望那是真还是假？”何瑶光侧过脸, 斜睨着她，阳光将她灰金色眼眸中的阴霾冲散。
向导迷人的桃花眼眼尾上勾，许知纤错开眼，语气沉静。
“如果它是真的，我就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自然最好。可惜你我都清楚，现实总与理想相悖。”
许知纤手背掩在眼睛上，遮住所有晦暗的光泽，她可以肯定记忆中的那些事真实发生过。
她和何瑶光有过以前，却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初次见面至现在都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也不告知身份。
若是真是初识，那么那个亲吻，那么多次舍命的关怀又是因为什么？
□□上的礼貌，并不成立。
何瑶光现在就像是和她玩着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温水煮青蛙似的给她下套，一步套着一步。
而她呢，就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羔羊，欣忭地跳入套中。
奋不顾身，甘之如饴。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至于以前的后来，还发生过什么事？
毕竟现在觉醒的只是部分记忆。
若有误解存在，致使关系变得如何，许知纤也不愿深究。甚至奢望永远别记起。
但整条逻辑链中存在一个悖论，“许知纤”像是从未在这世界上留下过痕迹一般——
之前的队员洛沁央不认得现在的“许知纤”，但她记忆中分明留有“许队”这号人的痕迹；塔，两派组织，自由派和独立派，同样将她当成了一个纯粹的新人。档案失踪了，就像把她整个人抹杀了一样。
曾经光鲜亮丽、风采无限的“许队”和现在的懵懂稚子“许知纤”像是割裂开了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是许知纤最搞不懂的一点。
现在这个世界中，唯一记得自己的人只是何瑶光。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吗？
“我们还能返回现实中吗？”许知纤平视着何瑶光的眼睛，轻声问道。
向导浓密纤长的睫毛扇下，覆上一片荫翳，“再试一次？”绝口不提之前那个有意的浅吻。
·
这次由哨兵走在前方开路，精神网络铺开，基本能规避开所有的危险。青色火焰将异化怪物燃烧殆尽。
何瑶光看着恰被自己目光完全笼住的那抹身影，高挑纤瘦。
乌发扎成一束高马尾，一些柔软的小碎发散落后颈，衬得象牙白的肌肤愈加惑人。紧身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细窄性感的腰线，两条长腿又直又细，挺翘的臀部曲线完美诱惑。
许知纤丢耍匕首的姿势带着与生俱来的散漫和自信，圆润精巧的肘部勾得何瑶光眸色微深——
显然，哨兵距离真相已经愈来愈近，她还能隐瞒多久呢……
多希望这个世界的循环是无限的。
……
实验室银白色地面裂开的刹那，许知纤反应很快地抱住了何瑶光的腰，紧贴着墙壁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深渊”。
两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期间，何瑶光双手箍着许知纤的细腰，因为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便没有刻意支起肘部增大摩擦力去遏制惯性。
直至撞到了旁边一堵墙上才止住运动。她灰金色的眼眸迷离地盯着空气中呈现布朗运动的灰尘分子。
“还好吗？”许知纤垫在底下，皱着鼻子。作战服很薄，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交叠着。
对方偏低的温度透过两层布传递到她的肌肤上，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轻微起伏的柔软曲线。
何瑶光一条腿插在她的两腿之间，膝盖抵着下-身的某个位置。稍稍一动，小腹处就涌上来一股不可言说的感觉。
在这种惊险的情况下都能产生剧烈的生理反应，许知纤有些难堪，更多是对自己的唾弃——
侧面证明，她对何瑶光的渴望有多大……身体的敏感源于灵魂的契合。
见身上人居然毫无反应，许知纤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能先起来吗？”
“抱歉。”何瑶光支起身子，膝盖无意间一顶，许知纤瞬间涨红了脸。
如愿以偿见到红色快速蔓延至脖子根。
黑暗中，何瑶光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就如隐藏在一片白色中的雪豹，预备狩猎自己的猎物。
手指顺着对方的细腰抚到了黑色作战服和白皙肌肤的交界处，目光片刻不离地注视着，似想一睹其下风光。
许知纤莫名觉得颈侧凉凉的。唇上一疼，是被何瑶光咬了一口。
“嘛？”
“抱歉，手臂被压久了没力气，不小心磕疼你了。”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
“……”
许知纤能说什么呢……
两人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继续往前走。许知纤边注意着情况边同何瑶光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知道宇宙中还有多少颗类似k-56的星球……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星球上是不是已经进化出了和人类一样的物种……或许那些都和我无关，我却又觉得它们都离我特别的近，近到我脑子里面全是‘嗡嗡’的声音。”
何瑶光一言不发，许知纤也不管她听没听懂，继续道：
“有时我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怀疑我和它们同为一种生物……我能读懂它们的语言，能预先判断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我甚至……甚至能听见埋藏在地底深处的母体持续发出声波呼唤着我。”
许知纤眼眸深深，望进何瑶光的灵魂里：“这种声音，就和我在塔里听见的一模一样。它们埋藏在白噪音中，悄悄渗透在哨兵们的日常习惯中，影响着他们的思维、行动。”
许知纤明丽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在空旷幽深的长隧道中荡开清幽的回音，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声波控制在一个巧妙的范围值间，它和塔外的流水风车声混为一体……我猜，它的实际作用和异化人群体内扩散的诱导信息素一样。”
何瑶光沉默了须臾，声音仍旧很冷：“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并不能证明什么，它只是一个游戏……”
许知纤忽地笑了，缥缈又虚幻，像远山上笼罩的云雾：“它不止是一个游戏。”
“我们都不应该沉湎于过去的岁月之中……”许知纤用很低的声音说了这样不可捉摸的一句话。
何瑶光眼神闪烁，不敢对视。
哨兵似乎未在意对方的异态，转过身，步伐沉稳地朝尽头的晦暗走去。
……
像是第二次循环中的场景。庞然大物覆盖了整面的墙壁，多节触手像蛆动的节肢动物在绞成层叠的一团。
许知纤苍白着脸庞仰头望去，人类在异形面前竟是如此的渺小。
——人类是造物者，却又往往臣服在自己构造出的生物之下。是因为它们本就代表着人性中阴暗面。
他们将虚无的欲望具体化了。
母体巨大的头颅打开，其中爬满了肥硕的幼虫，挤成白花花一团。
婴孩的脑袋，虫子的身体。许知纤联想到那些卵中的实验体，胃中一顿翻涌。
精神网络铺天盖迅速延伸，须臾功夫，笼罩了这里。
许知纤压下疯狂躁动的情绪，指尖在虚空中随意勾勒了几下，随后闭上眼，任由明亮、锋锐的火焰朝“母体”烧去……
瞬间无数漆黑的触角缠绕成一面坚硬的铁强，抵挡下狂风般的攻势。
哨兵似乎早有预料，身体后撤，小腿发力往崎岖洞壁上的斑驳的坑洼冲去，端着虚妄，瞄准了母体脆弱的头部。
身形灵巧地躲过触角极速的扎、刺……
何瑶光没预料到战况竟发展得如此之快，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举起无涯为许知纤分担部分压力。
离子能量击穿洞壁，隧道晃动得剧烈，落下大小不一的岩块。
卵掉落到地上，破裂开，流出一滩滩恶臭无比的脓水。身材肿胀的女人侧着身子趴在粗糙的地面上，脸色青紫，胸口剧烈起伏，片刻过后，完全失去了呼吸。
许知纤五感敏锐，清晰地见证着她们每一丝的变化，呼吸停滞。生命就这样不堪一击，凋零不过瞬息。
可这，对她们而言，实际更像一种解脱——生育机器，从来就不是生存的意义。
变化的产生似乎激怒了母体，它不管不顾转守为攻，攻势愈发迅猛。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之心。
许知纤和何瑶光背倚着背，站在原地喘息。蝶骨互相摩挲，许知纤说话也不顺畅：“我能相信你吗？”
像回到了很久远的以前，共同出任务，并肩作战的那会儿，能够坦然的将后背、将性命交入对方手中。
无所保留，一派坦诚。
何瑶光眼神一晃，精神图景中的那道口子裂得更大了，咸腥的血味几乎涌到了嗓子口。
硝烟弥漫之中，许知纤听见了向导很轻的回答声音，却很坚定：“能。”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节日快乐鸭！！
逻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