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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上那件裙子,得意洋洋在瑾渊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相比其他新娘子是不好看的。她的裙子上并未绣太多花纹,也无华丽的首饰,只有简单的一条红丝带。

  可瑾渊依旧含笑点头:“好看,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连城不满地撇嘴:“真敷衍。你是魔君,万年之寿,见过貌美女子不胜枚举。我不过区区凡人,等过几十年,我鹤发鸡皮了,你还风华正茂,到时候你难道不会嫌弃我吗?”

  “即便你鹤发鸡皮成了老太婆,但我想到你今天的样子,我就欢喜的不得了。”

  但他们应该活不到看着对方鹤发鸡皮成为沧桑老人的那一日。

  连城盖上盖头,瑾渊牵着她走出来。今日是个晴天,夜间也是月朗星稀,起码,老天还给他们最后一次开恩。

  两人走到案几前,瑾渊先点燃三炷香,说道:“我,千落瑾渊,今日请六界生灵见证,自今日起,与连城结为夫妻,不求世世相守,但求日日不离。”

  生生世世太悠长,也太缥缈,倒不如只争朝夕。

  盖头下的连城笑了笑,也顺着他说道:“我连城,今日请六界生灵见证,自今日起与瑾渊结为夫妻,朝朝暮暮,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连城的确是贪心的,她什么都想要,既然是立誓,何尝不大胆一些。

  两人身份特殊,万千生灵只能做见证,因此也无需跪拜。上完香,瑾渊便将连城打横抱起,隔着盖头抵在她额头,低声说:“连城,我们成亲了。”

  兜兜转转,他们终究是走到一起,即便婚礼简陋非常。但连城并不觉得委屈,她答道:“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两人日日亲密无间,落在旁人眼中估计早以为连城和瑾渊之间不过缺那一道可有可无的仪式。但正是因为这道仪式,所以瑾渊和连城一直恪守礼制。

  但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当连城真正坐在瑾渊面前,瑾渊反而有些手忙脚乱,连掀盖头都伸出好几次手,最后又收回来。

  良久之后盖头依旧在连城头上,隔着一层红布连城开口了:“你先别忙,既然已经成亲,有些事便要先说清楚。”

  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让连城给他立规矩。这倒让瑾渊新鲜,饶有兴趣问她:“什么?”

  “我们立了誓言,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在我的家乡,结婚之后要求双方绝对忠诚,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和欺骗。所以你以后也不许欺瞒我,更不许骗我,不然我会生气,我们说的这些也不作数。”

  “不作数,如何?你还想毁约,与我和离不成?不怕天地神灵怪罪?”瑾渊被一本正经的连城逗笑。

  “估计你骗我,就是上天赐予我最重的惩罚。”

  “连城。”瑾渊终于掀开她的盖头,今日连城特意化了妆,白皙的肌肤染上胭脂,唇间朱砂更添娇俏,她浅笑吟吟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爱意。

  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何必自寻烦恼,若一直顾虑那么多,今日的婚礼还不知要拖到何时。

  瑾渊突然凑近,手伸到连城脑袋后面摁住她的发髻:“你头发乱了,我帮你顺一下。”

  “哪里……”

  她本想问哪里乱了,剩余的话还未出口,瑾渊便按住她的头亲了上去,指尖细细摸索下去,触碰到她细腻的颈子,在连城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她压在床上,轻巧地解开她的衣带。

  瑾渊身上衣衫只不过微微皱起,连城一身红绸已经滑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刚才饮了酒,雪肤显出秾丽的绯色。激的瑾渊眼角都染上薄红。

  “害怕吗?”瑾渊手牵着连城的腰带,只需稍稍用力一拉,整件衣裙很轻易就可以褪下来。但他却在此时停下,非要问她一句。

  “我,我,我……”连城涨红了脸,恼怒他非要多嘴问上这么一句,又见他眉眼生春,故意撑起身子凑近他面前,吐气如兰道;“莫非,你怕了。”

  这种事连城也是第一次干,以前更没见识过,更不知随口撩拨两句便看瑾渊眼神不对,她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瑾渊摁回床上,狠狠亲了上去,不由分说手下一扯。四周紧闭的门窗险些遮掩不住偷泄的春光。

  侵扰

  “砰砰砰——”

  正在洗菜的连城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去开门,刚打开门便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娇艳模样,一见到她恨不得扑上来:“师姐……”

  “砰——”

  连城直接关上门,若无其事转身对从里屋出来的瑾渊说:“不知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见面乱攀亲戚,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且不说瑾渊信不信,门外灵犀显然没有品出连城的意思,依旧在敲门,边敲边喊:“师姐,是我,灵犀,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我都看见你了,你快开开门啊。”

  一声声和叫魂差不多,即便瑾渊是个聋子估计都能听见。当然瑾渊不是聋子,所以听的一清二楚,浅笑看着连城:“听她叫的挺辛苦,不如请进来喝杯茶,喝完茶再撵走。”

  连城默不作声,直接走过去将桌子上的冷茶倒得一干二净:“你看,没有了……”

  但她刚回头,便看见瑾渊已经先她一步去打开门,将门外的灵犀和凌瑜让进来,还和凌瑜颔首行礼,看上去相当融洽,倒显得连城是个外人。

  幸好还有灵犀这个没心眼的,直接走过去牵住连城的手摇啊摇,撒娇道:“师姐怎么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太久没见,你还忘记我不成?”

  “……”连城斜眼看着灵犀,心想她当初是怎么会让这么一个傻白甜去拯救苍生的,苍生太无辜了。

  “你师姐不是忘记你的模样。”瑾渊走上前解围道:“你师姐之前被成蹊所伤,眼疾未痊愈,估计眼神不大好使。”

  话音刚落连城便将手中的茶杯朝瑾渊砸了过去,准头相当好,还差一臂距离就能砸到瑾渊身上,眼神如何可见一斑。

  还是凌瑜,不像他们看上去那么轻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尤其是在看见连城的时候,眉间紧蹙,叹气道:“若非事情紧急,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们。”

  “又出什么事了?”瑾渊问。

  “华婼尊上,被成蹊抓走软禁起来了。”

  “什么?”

  即便已经估计到事情更加恶化,不然凌瑜和灵犀也不至于大老远跑到这里,但连城也未曾想过华婼会落入成蹊之手。且不说如今的华婼难逢敌手,更重要的是凭华婼和成蹊那死敌一样的关系,居然只是软禁。

  相较之下,瑾渊倒是平静许多,毕竟如今的华婼早已和他断绝师徒情谊,而且之前还重伤他,就算再有什么,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淡淡问道:“然后呢?成蹊想用师父要挟什么?”

  “什么都没有。”凌瑜摇头:“成蹊已经入主魔宫,自封为魔君,并宣告六界即将在不日后前往亶爰山破开结界,借助结界戾气和鬼印器,复活蚩尤。还有就是,他要迎娶华婼尊上,十日之后大婚。”

  闻言连城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一直暗骂成蹊是个卑鄙小人,但在此刻也不由得佩服成蹊勇气可嘉。尽管从容貌来看华婼的确是难得的美人,但更是个强悍的美人,他敢娶华婼,就得做好华婼可能时时暗杀他的准备,这以后的日子,想来过得有滋有味。

  见说到此事的时候凌瑜面色不虞,连城觉得好奇,多问一句:“凌瑜师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成蹊敢如此说,必然已经有万全之策,复活蚩尤对他来说志在必得,因此我们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他。至于华婼尊上,她是宁折不屈的性子,想来成蹊肯定用了些手段逼她就范。”

  “凌瑜师兄倒是对华婼尊上颇为了解,之前她伤你之事你不记恨她。”

  说到此,凌瑜似乎也觉得之前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不由自主抚上肩膀,苦笑道:“她并未真要我性命,况且本就是我欠她的,却没想到后来引出诸多麻烦,反而惹得她流言缠身,想来她更要怨恨我。”

  其实连城一直有个猜测,现在的凌瑜到底知不知道他前世的事。之前种种他看上去恍若是和白泽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听他今日说的话,又好似知道。

  而灵犀偏偏在这种事上神经大条,还主动帮忙解释:“其实都是误会,华婼尊上并非叛逃,也没杀了师父。”

  自从连城死后三百年,凌漠掌门便开始闭关修行,想修为再登一层届时便可飞升,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飞升之期久久未至,反而凌漠掌门大限将至,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终日都在为身后事发愁。因此便将凌瑜叫来,交代身后事,随后这位一代掌门便逝去了。

  至于华婼,纯属误打误撞,她是为极乐弓而来,却和刚刚仙逝的凌漠掌门撞了个正着。而华婼原本就对白泽心存怨怼,甫一见面便认出凌瑜乃是白泽转世,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惊动了守门弟子。

  如今的凌瑜毕竟不是白泽,比不过华婼,华婼一时出手重了,将人打伤。因此守门弟子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华婼重伤凌瑜,凌漠仙逝,她手里还拿着极乐弓。于是下意识认为是华婼所为。华婼偏偏又不解释,惹下这流言蜚语。

  闻言瑾渊松了口气:“到底,师父还是一如往昔。”

  “是啊,一如往昔嫉恶如仇,连你也不放过。”连城可没有忘记华婼差点弄死瑾渊的事,她记仇的很。

  反倒瑾渊已经不怪罪华婼,他摸了摸连城的头发,安抚她暴躁的脾气,问凌瑜:“所以,你们找我来是为何事?师父都败在成蹊手下,说明成蹊修为高深莫测,绝非你我能够比拟。”

  更何况现在的瑾渊早已不比往昔。但这些瑾渊没有说,他不喜欢在人前示弱。

  “今日我来,是有两件事相求。”凌瑜坦言。

  瑾渊好奇:“你,求我?”

  或许是因神族转世,凌瑜一向不喜妖魔,倒算不得偏见,只是敬而远之,更何况如果没有瑾渊,或许无需再等一世才能让含霜帝姬复生。

  可眼下或许凌瑜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向瑾渊开口。

  “其一,成蹊要破除结界,有神族元神更为容易,但神族都在九重天之外,我希望魔君可以暂时庇佑灵犀,不止是我的私心,更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他说这番话时,灵犀一直在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应当在来源化城之前两人就此事便经过商议。结果必然不用说,灵犀从小到大都最听凌瑜的话。

  连城忽然想起当初在巫咸国结界的时候,灵犀觉得自己比不上华婼和含霜,她们是拯救苍生的英雄,而自己只占了个名头,甚至这个名头再过去十余年都在连城身上。

  想来灵犀肯定也想有朝一日能够名扬天下,但真正天下将倾,她却要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必然心中会有千万般不愿。

  其实凌瑜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灵犀如今就是个香饽饽,无数人都盯着她,倒不如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沉默一会后,连城先走过去牵住灵犀的手:“正好,你跟着我,要是有个危险,你还可以保护我,打打杀杀的,就让他们去做。”

  灵犀苦笑道:“好,师姐,回头我保护你。”

  连城摇摇灵犀的手:“第一件事我帮你处理好,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是我想问魔君借一件东西。”凌瑜抿唇:“不知道,鬼印器可否在魔君手中?”

  “鬼印器?”这下将瑾渊也问懵了:“根据古籍记载,鬼印器已经封在亶爰山结界,既然如今结界被成蹊打破,那么鬼印器很有可能落入他之手。”

  “啊,鬼印器不是在华婼手中吗?”

  虽然那时候连城还看不清楚,但是清楚听见华婼将一样东西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说那就是鬼印器,还说是她从成蹊身边偷回来的。

  见凌瑜和瑾渊都看着自己,连城一瞬间也有些不大自信了:“华婼尊上曾经说过,只是我当时看不清楚,但亲手摸过,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应当就是鬼印器。对了,凌瑜师兄为什么会问我们来找鬼印器?”

  “是这样的。”凌瑜拿出一张信件:“华婼尊上被成蹊软禁起来前曾经给我们传过一封信,说她如果出了事,就让我们来源化城,找瑾渊魔君和鬼印器,如今极乐弓下落不明,只要有鬼印器,成蹊必败无疑。”

  “等等。”连城打断凌瑜:“鬼印器怎么什么时候到瑾渊手中了,还有极乐弓,极乐弓去哪里了?”

  可惜她这些疑问并没有人能够解答。而能解答的人,如今正在此前关押瑾渊的那个地牢中。

  成蹊推开石门进入地牢,原本空荡荡的地牢此刻灌了不少水,四周一片昏暗,随着成蹊进入才微微洒入些许昏暗的光。

  四面墙壁延伸出来的铁链捆住地牢中间的人,长发散乱,垂着头不知死活。

  成蹊抬起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好似生怕吓到她一样,擦干净她脸颊上的泥土,叹气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良久,寂静的地牢才发出一声冷哼。

  “呵。”

  期会

  第二日凌瑜便要走。虽然没有拿到鬼印器,但他也不能继续耽误下去。

  前几日穿云楼掌门仙逝,殷雪衣刚刚从床上养好伤爬起来就披麻戴孝去为父亲守灵。父亲下葬不久,还未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便被赶鸭子上架去收拾成蹊惹下的一堆烂摊子。

  与此同时掩月派素曦也带领掩月派弟子向成蹊宣战。广明门更不必说,凌瑜接了掌门令便稳稳当当坐上掌门位置。如今三派全然是新一辈弟子接管。

  曾有人说先人如高山,小辈如砂砾,但总有一日,高山变为沧海桑田,砂砾成为新的高山,撑起一片天地。

  说好连城和灵犀送凌瑜,但实际上只有灵犀拉着凌瑜说个不停,依依不舍的模样。凌瑜一直低声安抚着,最后不知在灵犀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灵犀面红耳赤,才松开手。

  凌瑜遥遥向连城弯腰拱手行了一礼,既是告别,也是嘱托。连城点头,算是应下。

  等凌瑜走后连城才上前将灵犀拽回来:“他刚才是说回来之后就要娶你吗?将你臊成这样。”

  “师姐。”灵犀捂住眼睛,只是羞怒地叫了这么一声,没有否认。在连城的认知中就是肯定。

  “别捂了,越发像个兔子。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出来的不巧,正好落了雨。细密的雨幕中凌瑜的身影越发模糊不清,但灵犀依旧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回答:“我知道,我只是害怕,还有点……”

  “舍不得?”

  “嗯。”灵犀也没有否认,转而问连城:“师姐似乎和瑾渊魔君很少分开,每次分开的时候你不会不舍吗?不想将他留下来吗?”

  连城打开油纸伞,已经落了半天雨珠,地上都是积水,不小心溅起的污水弄脏了连城的裙角,让她想起当初在岭城普耀寺和瑾渊赏栀子花自己不小心弄脏裙子时瑾渊的不快。

  那个人明明嘴上说得毫不相关,偏偏又喜欢将连城的一切都归为自己管辖。将连城圈在自己的地盘中,将她保护的安安稳稳,连一滴水珠子都不能沾染。

  可对于灵犀的问题,连城只能说:“禅语中有句话叫会者定离,我之前也听过一句话叫一期一会。也就是说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但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离散之时,强求不来,倒不如坦然放手。”

  也不知道灵犀到底听不听得懂,反正在连城看来就是如此,所以她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将分散之时推迟,越迟越好。

  回到家中,灵犀才忽然想起来问:“瑾渊魔君呢?连城师姐,你知不知道瑾渊魔君去哪里了?”

  “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吧。”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连城也不知道瑾渊也去了哪里,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人影,被褥也是冰冷的,或许昨天晚上就乘着连城不注意跑了。

  “可我不想吃东西。”灵犀还在凌瑜离开的悲伤中迟迟没有恢复过来。

  三百年的光阴不经同意悄然流逝,有些人不愿意长大时光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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