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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她不想吃倒省了连城麻烦。连城便打发她回房间自己伤心,自己搬个椅子坐在檐下听雨。

  一个时辰,雨下大了,淅淅沥沥从檐上落下,积了一地,连城感觉有点冷。两个时辰,雨势不减,水潭溢满,整个院子几乎都是水。连城觉得手脚都快冻麻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呼吸间都是泥土的香味,连城从原本坐得笔直到瘫软在椅子上,脑袋放空,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坐这么久。

  门被人推开,吱呀一声,连城站起来,但坐的太久,腿脚发麻,刚站起来就又跌回椅子上。眼睛睁得很大看向前方,看着瑾渊走进来,若无其事对她笑道:“怎么,特意坐在这里等我吗?”

  他刚说完这句话,连城便起身搬着椅子回到房间,还将门带上。瑾渊推门进来,看见连城坐在床上揉着小腿,瑾渊上前帮她揉,柔声问:“手脚冰凉,体虚吗?”

  “心虚。”

  “好端端地怎么还心虚上了,做什么坏事?”

  这话说得,倒似谁家夫君抓住做坏事的小娘子,却不知明明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却在此反咬一口。

  但连城不吃这一套,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拨开瑾渊的手:“没看好自家夫君,让他日日不着家,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错?”

  “或许,不是。”

  “或许?”连城重复:“那你还觉得是我的错喽,哼。”

  认错不诚恳,连城背过身不去看他,故意说:“既然是我的错,那我也无能为力,烦请那烦我这糟糠妻的夫君另觅新欢。”

  七分气话,三分却是真情。从他们逃到源化城那日起连城便一直惴惴不安。原本大结局是瑾渊成魔,破开结界,想拿六界为自己殉葬。最后十章连城都是在写结界破裂后的六界浩劫。

  也正是因为如此,连城才会被传送到小说中,目的就是让瑾渊不再执念于华婼,转而到连城身上,以此来避免最终的大劫。

  但谁想到还会有个成蹊,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位如今做的事对比原书中的瑾渊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西王母答应含霜帝姬复生之后就会来相助,但连城估计那也需好一段时日。而瑾渊,注定不能置身事外。可连城却不想瑾渊悄无声息离开。

  或许瑾渊以为他不做声离开连城便会不知道,即便死了连城也不会难过,在源化城这个世外桃源安稳度日。英明神武的魔君大人只有在这种事上才会显得如此幼稚。

  身后瑾渊没有离开,反倒是连城越想越委屈,想和瑾渊说清楚,可又觉得自己开口会显得没面子,便将手伸到一旁,模仿着迈步的动作向后面爬了一截,然后摊开。

  瑾渊没有理她,瑾渊竟然不理她。连城生气了,决定不和他说话,起码两个时辰。

  她刚想缩回去手,却突然感觉到瑾渊握住她的手腕,摩挲手腕上凸出来的那块手骨,将她冰冷的手温热,然后直接把她拖到自己怀中圈住,附在她耳边问:“我妻太凶,不敢再觅。”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瞒我。”连城直接点破:“如果你是聪明人,那就别转弯抹角,老实交代,今天一天到底去哪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不聪明。”瑾渊握住连城冰凉的手给她取暖,开始耍起赖皮。

  窗户透进一丝光亮,洒在床前挂着的帷幔上,连城挣开一只手,去感受那片光带来的温暖,慢悠悠说:“你再和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咬你。”说着还威胁性地露出尖锐的牙齿。

  这次瑾渊终于没有再插科打诨,良久,只听见他一声叹息:“何必问那么多呢,连城,你只需要等着,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不顾,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地方等待一切的结束。”

  因为很晚了,那丝光亮不过转瞬即逝。连城反手扯下帷幔,将一切都挡在外面,闷声说道:“可是一直等待,真的很煎熬啊。”

  只不过一日她就感受到绝望的滋味,那日后呢,在等待中度过的长长久久,那是怎样一种噩梦?瑾渊之前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三百年,如今却要让连城毫无期待等下去,这该叫做报应吗?

  最后瑾渊还是说了,估计是因为连城落寞的侧脸过于让人心疼:“源化城不与外界通,但当初你和师父说过这里有妖怪,我有些好奇而已,便想去看看,仅此而已。”

  说起妖怪,连城想到旁边那座院子。城主府落败后便也一直空置着,因为之前住过妖邪旁人不敢买。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连城还挺想趁着便宜买下来,等个三五年待风头一过转手卖掉估计能挣不少钱。

  就算卖不掉也无妨,正好她这里有点小,两个院子打通就大些,到时候那些朋友来可以住的开。

  只可惜目前这些仅限于想象。

  连城问:“确实,我在这住了两三年,如果苏城主和苏望的确是妖邪,估计早就下手了。当时华婼尊上告诉我是因为我的血引来妖怪上了苏望的身,但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们的确为你而来,若不是师父,恐怕你早已凶多吉少。”瑾渊抱紧连城:“你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如果我走了你再出事怎么办?所以,这次你和我一起走。”

  “真的吗?”连城激动地问:“你不会抛下我是吗?”

  “当然不会。”

  “什么时候?”她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瑾渊被她的焦急惹得发笑:“再过几日,等,成蹊与师父成婚的时候。”

  魔界新任魔君成蹊即将迎娶原广明门尊上华婼,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初三。成蹊魔君备下十里红妆迎娶佳人,六界受到邀请到客人纷纷前往。

  而这场婚礼的新娘,刚刚从阴暗潮湿的地牢被人拖出来。阳光太过刺眼,她眼睛半眯,摸摸盘算着时辰,日子,马上就到了。

  回归

  外面是人间炼狱,魔宫今日倒一派喜气洋洋。既是新任魔君大喜之日,更是魔族在六界立威之时,架势自然不小。魔宫上下都挂满红色绸带,将这一贯阴云笼罩的宫殿添了几分喜色。

  妖魔两界有头有脸的族长长老皆前来送上祝贺。据说成蹊当初还给仙界也下了喜帖,凌瑜还好,甚至还能宽容大度地让前来送信的信使给成蹊带句贺词。殷雪衣直接烧了喜帖,将那信使打出去,素曦压根没见这人。明摆着挑衅,要是他们来就纯属脑子有问题了。

  但也不妨碍正厅摆了三十几桌酒席,宾客络绎不绝,奉承也好,看热闹也罢,总之够热闹。

  但后面却是截然相反的氛围。前面有多热闹后面就有多寂静。一群人跪了满院,鸦雀无声,诡异的气息在后殿弥漫。

  良久才有个大胆子的老奴上前敲门:“夫人……”

  “嘭——”

  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生生将那不知好歹的老奴想说的话砸了回去。老奴抖如筛糠,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尊上,时候不早了,请让奴婢伺候你更衣梳洗吧,若是耽误时辰,魔君来了,怕是要怪罪我等。”

  依旧是静默,又过一会才听见里面答道:“进来吧。”

  老奴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打发奴婢小厮进去。

  屋内红绸遍地,烛火摇曳,层层帷幔下依稀可见一女子端坐梳妆台前,正把玩一把金簪,听见她们进来将金簪收入掌中,漫不经心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辰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大礼便要开始。”

  两个时辰,做些事已经足够了。

  “你们进来吧。”

  婢女侍从上前掀开帷幔,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华贵非凡的凤冠霞帔,红的刺眼。

  转眼时辰已到,外面传来锣鼓丝竹声,显然是等着迎新娘的花轿到了。原本就是在魔宫中嫁娶,所谓花轿不过是将新娘从后殿抬到前厅,但不妨碍场面足够热闹。

  已经梳妆打扮齐整的华婼被罩上盖头,被人扶上花轿,帘帐放下,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红绸之下,但隔绝不了外面的唢呐丝竹声。

  她伸出手,之前执剑杀妖的双手如今带满金钏玉环,但虚弱无力。华婼勉力聚灵,灵力只在指尖萦绕,还不如之前的十分之一。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自嘲笑笑,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华婼抽出之前藏下的金簪,心念所动,金簪消失不见。

  外面尚且如此,正厅更是热闹非凡,来往宾客带着准备的贺礼纷纷恭贺成蹊大喜,全然不顾不久前此处还有另一位主子。成蹊今日也盛装打扮,面带浅笑迎接客人,等看到喜娘带着华婼走进来时,原本客套的笑容加深几分,目光也变得柔和,珍而重之上前牵过红绸的另一头。

  “小人得志,留心遭报应。”

  在众人逢迎声中成蹊听见他身边的人来了这么一句。

  也不只是面对华婼成蹊从不恼怒还是在众人面前他无法恼怒,只是依旧在笑,并不回应。

  或许因为华婼对成蹊怨恨太盛,竟然都练成乌鸦嘴。两人正要走进正厅拜天地,忽听外面风动,紧跟着听见外面守卫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寻声望去,却见门外站着一玄衣少年,身后跟着一姿色娇艳少女。在场的皆是魔宫旧人,自然认得出来这便是前任魔君瑾渊和少君连城。

  “魔宫大婚,却无人知会我这主人一声,未免太不合适。”瑾渊语气淡淡,但却压得众人不敢抬头。虽说如今是成蹊做主,貌似他占了上风。但是数月前瑾渊带领将士们打退叛军的威武还依旧在不少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若说真正宠辱不惊的,恐怕只有成蹊一个,他甚至上前一步将华婼护在身后,似乎怕瑾渊伤到她:“尔等乃魔族叛徒,此前我心慈手软未曾干净杀绝,你们却不知悔改,还敢在我大婚之日找上门来,太过嚣张。”

  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果真数百年都不见退步,越发精进。

  不过现在的瑾渊已经不是当初轻易就被惹恼的少年,心平气和对他讲:“光天化日,说什么梦话。”

  “……”估计成蹊也被瑾渊噎到,面色微变:“今日乃我大喜之日,有什么恩怨情仇,我们日后再讲。”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日后。”

  话音刚落,瑾渊猛地出手,左手蓄力,一掌拍向成蹊,将四周的红绸灯笼掀翻在地,周边的人躲闪不及,被掌风伤到,成蹊岿然不动,他身后就是华婼,若他一躲,伤的必然是华婼,他不慌不忙伸手挡住。

  可就在此时连城闪过众人,一把从成蹊身后将华婼带了过来,转瞬间又回到瑾渊身边。速度之快竟然连成蹊都没有看见。

  成蹊伸手想抓,但前有瑾渊猛力进攻,身后连城动作实在是快,情急之下只抓住华婼的盖头。

  盖头之下的华婼面容白净,未挽发未理妆,将金光闪闪的凤冠拆下扔在地上,长出一口气:“你们若不来,我还正估计着要怎么和他同归于尽呢。”

  从开始华婼便预料到瑾渊和连城会来。她依稀能看到未来,但也只是依稀,毕竟事在人为,之所以那么肯定,全是来自于对瑾渊和连城的信任。

  “你竟然……这样对我。”成蹊一直很平静,只是看到华婼时才有一瞬间的失态。

  下意识连城觉得成蹊这状态不对,仿佛是他的旧情人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一般,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连城,带师父离开。”

  无论是什么原因,显然成蹊已经被惹恼,全力攻击瑾渊,瑾渊立刻让连城和华婼离开,只有她们安全瑾渊才能心安。

  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用,连城立刻带着华婼离开。毕竟在魔宫住过这么久,很快连城就凭借自己对地势的熟悉逃过守卫的视线带着华婼出去,等逃出去之后连城才发现不对劲。

  她探上华婼的脉搏,不敢置信问:“你身上为何感受不到灵力流动?”

  原本华婼就是死人,她能复生全靠当初和极乐弓做了交易,换得与极乐弓相生相依。也是极乐弓的灵气供养华婼不死不灭,让她即便死去也不必和连城成蹊一般需借助摄魂珠才可重生。但现在连城丝毫感受不到华婼身上灵力的存在。

  “成蹊将我关在水牢中,立下九九八十一道封印,封住我的七筋八脉,然后让我的灵力慢慢溃散。”

  她说的轻松,却让连城倒吸一口冷气。若换做旁人,没有灵力顶多变作普通人,数年修为毁于一旦,但不会危及性命。但华婼不同,灵力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灵力她根本撑不住这幅早已死去的身子,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魂散而亡。

  “你……”连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想安慰华婼,但华婼看上去比她还乐观,仿佛即将要死的不是她一样。

  “与其关心我,不如先关心关心你家夫君。”

  “什么意思?”

  “往你身后看。”

  她们身后是魔宫,而魔宫上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乌云之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像黑洞一样,不断吞噬地上的一切。远处还伴随着流星划过。

  连城瞠目结舌:“那些都是什么?”

  “成蹊将亶爰山结界移了过来,他正全力破开结界漏洞,仙界各派弟子正在赶来阻止他,但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结界还能移?况且他这么做是疯了吗?”

  之前成蹊觊觎结界连城还可以理解,毕竟有鬼印器,但是现在鬼印器已经到手,结界打开的那丝裂缝足以导致六界不宁,若彻底使结界破碎,戾气四散,后果不堪设想。成蹊也不一定会讨到好处。

  华婼捂着心口,压下锥痛感,回答连城:“只要足够强大,什么都可以做。况且成蹊早就是个疯子,和一个疯子对打,我们并没有胜算。”

  “糟糕,瑾渊。”

  “你干什么去?”华婼眼疾手快拦住准备往回跑的连城,劈头盖脸一顿斥责:“不要命了是不是,他起先让你逃出来就是让你逃远远地,你现在回去做什么,让他分心,然后双双死在成蹊手上,做一对苦命鸳鸯,黄泉路上等着再续前缘是吗?”

  “可是瑾渊身上已经没有蚩尤精血,他打不过成蹊。”连城急的都快哭出来。

  当初如何想是一回事,如今真正面对,要连城如何能够置身事外。或许华婼说的不错,同归于尽做一对苦命鸳鸯,奈何桥上做个伴也是不错的选择。

  华婼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斜睨她一眼叹气道:“敢情我不是教训你,还给你提了个醒,行,既然你决意如此,我帮你。”

  她扯下连城鬓间的金簪,在掌间化作一块石印,递还给连城:“成蹊心心念念的鬼印器,如今世上唯一残留的神器,拿好,能做到何地步,全看你们的造化。”

  前夕

  煞气从四面八方传来,涌入魔宫。成蹊估计真的不想活了,他设下血阵,将天地为鼎炉,炼化煞气,让所有人都为他殉葬。

  大地不断摇晃,房屋倒塌,转眼华丽的魔宫便成为一堆废墟。瑾渊全力和成蹊对抗。目之所及皆是尸首残骸,耳边不断回旋惨叫声,是有人受到煞气影响,抵抗不住,爆体而亡。

  忽然有个女子的惨叫传来,瑾渊心神一动,差点被煞气侵扰。

  好似连城的声音。但只有一瞬瑾渊便恢复过来,连城已经被师父带走,她会平安无事的。

  “事到如今,强撑有何用,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成蹊已经疯了,身上不知道是喜服的红还是血迹,发冠不知掉在哪里,头发散乱,越发像个疯子,即便是变成疯子,他还是想要压下瑾渊一头。

  “束手就擒,你就会收手吗?”瑾渊理平鬓间散乱的发:“既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今日死的就你一个。”

  “哼。”成蹊不屑于瑾渊的大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看不清形势,枉我费心教导你一场,竟是个榆木。待我阵法大成,便先用你的鲜血祭阵。”

  “只怕我的鲜血,你受不住。”

  这般过分的挑衅似乎让成蹊很不快,黑云转瞬席卷而来,将他隐于黑暗,瑾渊眼前皆是令人窒息的黑暗。随之一道闪电撕破黑暗,劈在瑾渊身上,瑾渊侧身躲避,身上光芒乍现,勉强挡住,但还是觉得从头到脚都好似被炸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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