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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意识不到自己燃烧的怒火,甚至攥皱了书壳。

  胖子从厕所出来,甩甩水珠,肩膀怼我后背:“诶老表,你站这儿干嘛?”

  我磨牙凿齿:“用眼神杀个人。”

  *

  起床时,我告诫自己忘记就行,反正很多东西就这样,有就要,没有就不要,谁还能离不开谁?

  然后我踹翻盆子:“靠!”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货跟苏闫良一样,故意拿多情眼迷惑人,接着饮血食肉拆骨入腹……冷眼看你为他痴狂撞大墙。

  陈橘子吐我一脸牙膏沫:“你干嘛?!吓到我了!”

  小琴轻飘飘走来:“我告诉你,昨晚她脑壳抽,在宿舍门口练瑜伽,我起夜差点被她吓尿。”

  陈橘子一胳膊拐我脖子:“哎呦,污妖婆为情所困,待我rua胸测测心跳。”

  她张五爪贼笑扑来,我跟她互相挠痒,心情总算恢复,陈橘子才汇报坏消息:“早上老乾发消息说把ppt搞丢了,估计小组任务要重做,默哀。”

  不给我默哀时间,小琴跺脚:“七点三十多了!赶紧的还要赶车!”

  三人急吼吼往教室冲,一进门我就瞥见张旭辰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琢磨什么。我假装没看见,拿书敲老乾脑袋:“你个烦人精,ppt怎么回事?”

  老乾说:“几位大美女颜值太高,都把我的硬盘烧坏了,没办法,正找计算机系的宅男降温呢。”

  我笑骂几句,橘子搂我脖子:“你看他嘴这么甜,求生欲很强啊,放他一马呗。”

  我失去平衡往后倒,老乾一把抓住:“快坐下,老师要到门口了。”

  手指刚碰手腕,他触电般缩回:“诶?”

  陈橘子问他:“咋了?”

  老乾倒吸凉气:“嘶──好像有杀气。”

  还杀气呢?我拽他兜帽揉头发:“来来来,姐让你感受感受真正的杀气,ppt不恢复,你就乖乖洗干净等我磨刀吧。”

  摆脱那些少女心事,我一上午快活无比,临饭点呼朋引伴去聚餐,老乾翻兰花指提议:“不如海底捞,今日学生证六折哦!”

  我胳膊搭他肩膀:“老乾,你一进门,服务员可能还当你小学生,你有小学生学生证吗?”

  老乾委委屈屈:“不能因为我又矮又嫩就说我小学生啊!我是菜地一颗小窝瓜,又矮又可爱,但不代表我没熟透啊!”

  橘子朗声大笑捏他脸蛋,我跟他们打打闹闹,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人。

  张旭辰拎背包,一言不发地盯我看。

  神奇,表白前他总是眼神暧|昧不明,如今我却只能读出怒意,仿佛我不是表白而是打了张白条送他,下一秒就会伸手管我要账。

  张旭辰瞟了眼老乾,老乾缩脖子:“果然有杀气。”

  杀什么杀?我不就是小小表了个白么?至于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我又不欠他钱。

  我笑容勉强:“少侠,劳驾让让。”

  张旭辰最终没说话,挪位让我离开。

  *

  易娴果然玩我。

  那天上课,我破天荒一字没听,手机黑屏,偷窥狂似的从屏幕观察她。

  她还是老样子,说说笑笑然后睡觉,期间时不时戳前排男生聊天,男生来回比划,她掩嘴直笑,欢喜得像从没听过人讲话。

  我想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真的比浮云还轻飘,挥挥手就能忘?

  但我没勇气,我知道对她而言,我就是没那个份量,不足以让她牵挂。

  当易娴亲密地与男生勾肩搭背,我头脑一热便挡了她的去路,她看起来很不耐烦:“少侠,劳驾让让。”

  我彻底明白,她确实只是玩玩。

  胖子拍拍原地发愣的我,说:“嗐,你干嘛呢?”他顺我的视线张望,“呦,老乾那个死娘娘腔,专当妇女之友祸害小姐姐,你可别不是看上谁了?”

  我闷头往回走,胖子挑眉,屁颠颠跟上:“我靠,老表你真看上谁了?到底谁啊?我认不认识?”

  我说:“没看上谁,有人在自作多情而已。”

  胖子摸下巴推理:“嗯……按套路,应该是你表白被拒绝了吧?……诶诶诶别走啊!”

  我冷笑:“这世道也是奇怪,被拒绝的开开心心,被表白的自找气受。”

  胖子茫然:“你说谁呢?”

  我指天:“我说月老那傻|逼呢,套了根假冒伪劣的红线,欺负人间傻子多。”

  假正经,真暗昧

  我不明白张旭辰气什么,接下来一周他都没和我眼神交流,我感觉十分挫败,若能料想自己如此不得青眼,我表白前肯定抽自己一大耳刮子清醒清醒。

  时间不咸不淡过了一月余,学校放寒假,我提箱子乘火车,刚捂热屁股,旁边空位坐下一人。

  张旭辰?!

  我震惊了。

  我不是不记得我俩买了同一趟火车票,但我更记得他是16车我是17车。这情况,要么他找错车厢,要么我找错车厢。

  以他谨慎的作风,我赶紧翻看自己的车票,发现我并没找错。正迷茫中,张旭辰只手盖上车票:“别看了,你旁边的阿姨找我换座,所以我换了。”

  我奇到:“她能换得这么精准?恰好换来我认识的人?”

  张旭辰咳嗽一声:“哦,可能巧合吧,她儿子刚好坐我旁边。”

  我装模作样地推论:“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张旭辰咳的更厉害了:“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我“嘁”一声:“没干就没干,激动什么?”

  火车一路南下,要行驶十九个小时才到家。我不知怎么打发时间,于是掏手机看b站,自顾笑得前俯后仰,偶尔想起张旭辰,悄悄然滑眼珠。

  他戴耳机头靠窗休憩,看起来懒散闲适。

  总觉得应当说点什么,可话一溜嘴边,我又拼命咽了回去。

  凭什么我先开口?开口我就坐实倒追了。

  我使劲儿揉脸,企图忘记他的存在,但目光老控制不住,无论手机晃过镜子晃过又或者穿越隧道,只要有反光的地方,我总能找借口偷看他。

  冬日夜幕降临得早,火车在平原驰骋,星点罗布的只有农村烟火,车窗黑得像平面镜。

  我透过平面镜看他。

  他睁着眼。

  我懵圈数秒,确定以他的角度能看见我的痴汉眼神,赶紧挤眼闭紧,但这种行为欲盖弥彰,谁闭眼睛看手机呢?

  所以我假模假式打了个瞌睡,趴桌上入眠。

  假睡觉是件痛苦事,火车还没熄灯,亮到人睡不着觉,农民工们聊得如火如荼,车厢连接处还有浓郁烟味,简直是嗅视听三重折磨。

  我僵硬姿势不动,很快手就酸了,但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我挺腰靠椅背,头故意往张旭辰倒,每次只倒一点就醒神似的抬起,然后继续倒,一次次,每次离他的肩膀越来越近。

  这是我观察高中生上课瞌睡的经验。他们的头往下掉,掉到一定程度又抬起,接着再往下掉,直到“咚”一声撞桌面。

  我就等着这顺理成章的一声“咚”,头落到张旭辰肩膀上。

  我计算好时间角度,却在实施后不久,头落到了实处。

  我手心捏冷汗。

  完蛋了,肯定是我倒的幅度太大,他会不会发现?

  我屏息从发缝窥视许久,割裂视线里,张旭辰只手端茶杯,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我终于放下心。也对,但凡男生绅士点,都不太会把我的脑袋推走。

  是故我沾沾自喜,心安理得地睡起了觉。

  张旭辰肩膀垫了层羽绒服,又厚又暖,还能闻到柔顺剂的铃兰香。

  他的肩膀阔而宽,整只脑袋搭上去也毫无落空感,我偷偷捏住他手肘的衣袖,感觉他是这陌生环境里唯一的安心。

  他的手安放膝盖间一动不动,火车蓦然熄了灯。

  我闭眼打算真正入眠,耳鬓传来摩|挲感,重新睁眼。张旭辰拉起我的兜帽,将我的脸裹进去,顺道拂开挠我痒痒的碎发。

  心脏不可抑制地燥热起来。

  我呼吸急促,手指甲嵌入软垫,听他说:“想靠就靠,装睡做什么?”

  我一个激灵要抬脑袋,却感受到阻力,他拿手抵住我上抬的趋势:“别动,再动就别靠了。”

  不敢动,不敢动。

  我恨不得给自己捏个定字诀,连呼吸心跳都给定住,免得它扰乱我的一汪平静,搅成一池春水,害我下决心倒追。

  *

  我记得易娴是17车23D,鬼使神差地,我找了过去。

  她还没上车,旁坐有个眼熟的阿姨正嗑瓜子,上车前她同儿子一起来,儿子是进了我的车厢。

  我心念忽动:“阿姨,您能跟我换座位吗?”

  阿姨奇到:“换啥座儿?”

  我说:“我看您儿子在16车,我也是16车。”

  阿姨爽快答应,拍拍瓜子屑拎了大背包就离开,我很欣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她让我免除被戳破谎言的尴尬。

  易娴出现在窗外,我陡然紧张倏忽起立,去厕所冲了把脸,回来时她已坐定。

  易娴很惊讶,但她没直问,而是神经兮兮地翻票看,确定无误后,小脸闪过一丝茫然。

  我盖住车票:“别看了,你旁边的阿姨找我换座,所以我换了。”

  这理由搁我自己也不信,易娴果然反驳:“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一时有点羞愤,向来清晰的思路瞬间短路,说了句无用废话:“胡说八道!”

  易娴笑嘻嘻,她并不想探究竟,撇开我自顾玩起手机。

  我假装听歌……实际压根就没放歌,放歌只是来掩盖自己失控的目光,借闭眼听歌的由头,偷偷眯眼缝瞧她。

  火车穿入夜晚,车窗像反光镜,我盯车窗,其实在看她。

  她斜眼瞟来。

  身体刹那冻结,生怕她察觉我直白的目光。易娴貌似没注意,打瞌睡伸了个懒腰,趴桌面准备睡觉。

  我静等许久,她半根指头都不动,看来是真睡。

  我舒了口气,正打算帮她戴好帽子,易娴陡然起身,歪歪靠上椅背。

  她装睡,以为我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睡觉时,五指会放松散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攥紧。

  易娴假装不经意地朝我倒,倒到半途又折回,继续倒,看得我直想笑。

  傻得冒泡。

  我坐直,肩膀抬高,易娴一头扎了上来。

  我侧过脸,鼻尖触碰她的发间。她有股香气,是隐隐果香混合薄荷香,在这浓郁熏人的车厢臭味中,是一缕清新的风。

  她小心翼翼地挪手指,捏住我衣袖一角,我都收进眼底,车灯就在心猿意马时熄灭。

  易娴无意识扯紧衣袖,她的头发长直细软,散落两颊,随鼻息忽起忽落。这样肯定不舒服,但她正自以为是的装睡,压根不敢动。

  所以我抬手,将她的兜帽拉起,拂开头发:“想靠就靠,装睡做什么?”

  我能察觉她浑身僵直,想起身离开,我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我摁住她的脑袋,附耳边低语:“别动,再动就别靠了。”

  易娴偃旗息鼓,乖乖靠回来。

  接下来的一切她就真不知道了。

  易娴这人睡觉不老实,时而抱我胳膊,时而蹭我胸口,完全把我当枕头。我没法入眠,只能守着她变化多端的睡姿,每当她无意识摸到某些地方,我都咬牙硬撑着,恒温车厢竟叫我热汗流淌。

  网上有句话怎么吐槽来着:“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掰正她,手压住她的脑袋,期盼她别再有动静,易娴皱眉说了句:“……哼……”

  居然做梦都要气人。

  我揪她的鼻子,她睡觉死沉沉,没了鼻子只能张嘴呼吸,眼皮仍微丝不动。

  如果我吻她……她会醒吗?

  我咽了口唾沫,使劲儿拧自己大腿。

  张旭辰啊张旭辰,趁人之危是不道德的,易娴是玩弄感情,但你不能做小人报复回去。

  *

  我从未觉得一夜能如此漫长,醒醒睡睡中,我时而倒去别地,张旭辰总能将我捞回。

  我听见列车员喊:“郑州东站,郑州东站!”意识稍微清醒,睡眼费力地裂一条缝,张旭辰的手掌映入眼帘。

  车站灯光辉煌,他以手帮我挡光,侧脸眼皮低垂,纤长睫毛微微颤动。

  明明渴睡到极点,他却坚持不睡,比起偶尔撩人的言行,这个举动,对心脏更像致命一击。

  这次,我动了真心。

  火车翌日下午到站,张旭辰往东我往西,我们在地铁口分别。

  地铁来往如织,闹哄哄人声里掺几句拔高的吆喝。我背对他走半步,脑海蓦地灵光大盛,像有什么劈开理智,引导我冲|动地回头:“张旭辰!”

  熙攘人群撇开,我望见他依旧驻留原地,便招手大喊,“张旭辰!”

  张旭辰伸长脖子:“什么?”

  我深呼吸,胸膛鼓满勇气,喊出这辈子不会再说第二次的话:“我追你啊!”

  他侧脸,手贴耳朵倾听:“你说什么?!”

  我蹭蹭跑上前,张旭辰始料未及,被我扑得踉跄几步,腰也被我搂紧。

  我以欢快热情的嗓音,去燃烧他一如始终的冷静:“张旭辰!我!追你啊!”

  *

  她在大庭广众说,她要追我,就像喊口号。

  易娴是充满激情与热烈的火炉,她的一切生机勃勃,无论决策是正确又或者错误,她都满腔勇气一往直前。

  她与我是不同的。

  起先我不了解她,后来我努力了解她,再后来我深深爱上她,可我不知道她是否用了真心。

  临别前,易娴对我说:“我知道你还在犹豫,又或者我比不上.你热爱的学习,但是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她踮脚轻啄我脸颊:“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说罢,她留我在原地,推行李箱飞快奔离。

  我摸脸颊,仿佛仍剩余温,这是一个女人奋不顾身的爱情宣言,差点将我的理智灼烧殆尽。

  人潮涌动,过路客将目睹我慢慢发红的脸,那抹红朝眼底蔓延,视野渐渐模糊,突然溢出了眼泪。

  原来人间最美妙的泪水,是喜极而泣。

  追求,试探

  张旭辰这只缝了嘴的闷葫芦,我都如此坦率地表白,他竟跟二傻子似的半个字不吐,等入夜才发一句:[到家了吗?]

  我寻思这个点再询问,我要是真被拐走,估计早拐进了十万大山。

  不过我还是好脾气地回复到:[到了,你呢?]

  [早到了,你这么晚吗?]

  我:“……”

  大哥,您也没早问啊?

  张旭辰就是这样,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却铁烙都烙不出半声吭,若放在抗战年代,他应当是特务员中首屈指,地下党里领头羊。

  学校放假晚,过两日便要腊八,我想趁过年走亲戚前约他出来。

  虽然气他回家两天不找我聊天,但作为主动方,又不得不厚脸皮敲他。谁知他却说:[不好意思啊,我老家在湘西,已经去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只好顺话题说:[那你收假从湖南回吗?]

  [不是很清楚,往常都是。]

  我扔下手机,遥遥望天边染出一抹暮色红。

  怎么每次表白,都觉得离他越来越远了呢?

  *

  那日回家后,我一直等她报平安,我以为以她的性格,会迫不及待找我聊,哪知等到日暮西垂,圆月高挂,手机仍只有群发信息。

  我有点担心,便问她是否到家,她简短回复,我苦思冥想也不知如何开新话题,只好硬头皮说:[早到了,你这么晚吗?]

  她回了个省略号,就结束聊天。

  易娴喜欢什么?

  我蓦地想起,我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我翻开她的空间逐条看,易娴爱记录生活,即使文字动态也妙语连珠,配图表情包居多,自拍很少甚至不发,明明她长得那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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