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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游全身一僵,瞬间大怒,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巴掌抡了过去。

  然而这次她没有打中,反被灵觉死死抓住了手腕。

  “混蛋!……”她一边咬牙恨恨地骂,一边奋力挣扎反抗,“臭流氓!我恨死你了……”

  “摸摸看……”灵觉却没有动怒,只是平静而深情地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处,柔声道,“这颗心还是滚烫的,你能感觉到么?它正在为你跳动着。”

  她也许不会知道,魔会在黑暗中得以永生,可是魔又何尝不向往着温暖与光明?对他而言,正是她身上的这一丝丝光和热,一直以来支撑着他从冰冷黑暗的幽冥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紫游慢慢安静下来,苦痛地闭了闭眼,颓然道:“你到底想怎样?”

  “游游……你是第二个让本座心动的女子,可本座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素霓。”灵觉深深凝视着她,一字字道,“纵然你已经忘记了过去种种,但是从现在起,本座要重新唤回你的心,让你心甘情愿地把本座记在心上,永远铭刻不忘……”

  她正想说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就在这时,半空中有夺目的光华突然亮起,刹那间从他们的脸上一闪而过。

  灵觉一震,瞬地转头看去,只见虚镜凭空出现在那里,如同一轮硕大的满月,映出了某个人的形影。

  那人穿着雾一般的纱衣,脸上戴着蝶纹面具,正是从三途河畔带走青女的神秘人物。

  假面背后

  灵觉看着那个人影,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即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过去。

  紫游顿时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灵觉走到虚镜前面,让对方能够看得见他。

  假面女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里的那一丝不悦,连忙向他行礼致意:“冒然打扰,还请帝尊恕罪。”

  这个声音好熟悉,似乎是……紫游心头一惊,神色登时变了。

  “事情进展如何?”灵觉上来便单刀直入,劈头就问。

  假面女子一怔,随即回答:“一切顺利,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御魂符打入青女体内,完全掌控了她的心识。”

  “做得不错。”灵觉点了点头,出言提醒,“虽然御魂符不容易被人察觉,但你最好小心为上,不到关键时刻,不要驱使她行特别之事,免得招人猜疑。”

  “是,属下谨记在心。”假面女子低首领命,态度恭敬。

  紫游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冲到虚镜前,直直盯着其中的人影,急切地叫了起来:“海棠姐姐,是你么?”

  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假面女子不说话了,只是隔着虚镜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眼神复杂。

  “海棠姐姐……”紫游看到对方的反应,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一阵激动,“我记得你的声音,我知道是你。”

  假面女子仍然没有回应她,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灵觉袖手看着她们,忽然冲着镜中开口道:“既然她已经认出了你,那便无须再对她隐瞒。”

  “是。”假面女子轻轻点头,抬手将蝶纹面具摘下,终于露出了真容。

  那张脸依然明艳如故,只是眼角眉梢平添了几缕愁恨,看上去越发地凄美起来。

  “真的是你?”紫游不禁睁大了眼睛,心里喜忧参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与海棠仙子惺惺相惜,亲如姐妹,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背弃天界、投靠魔族的人会是海棠。

  “对我很失望吧?”海棠仙子端详着她的表情,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你怎么会?”紫游神情复杂,难以相信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界的那些人只会令我感到绝望,可是帝尊却能让我看到希望。”海棠仙子平静地回答,“这就是真正的原因。”

  只要神族存在一天,只要天规不改,她和武曲星君便永无在一起的可能。

  说到底,她所求的不过是那一丁点儿的温情,可是天界的那些人却令她伤透了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效忠于他们?

  “原来你是为了武曲……”紫游喃喃,忍不住叹息,愤然指着灵觉道,“可是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么?你这么做是在为虎作伥啊!”

  为虎作伥?灵觉冷然瞪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快,这种话也只有她敢当面说,若是换了别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看来,你对帝尊的误解太深了,其实他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海棠仙子黯然叹了口气,低低道,“在这天地间,有不平就会有抗争,有抗争就会有杀戮,有时候除了流血,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比如你现在的处境,”她顿了顿,同情地看着紫衣少女,“你早已被天庭视为异类,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除掉你,根本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

  “我都知道。”紫游轻轻点了点头,情绪忽然间有些低落,忍不住横眉瞪了旁边人一眼,“要不是这个大魔头使坏,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你给本座闭嘴!”灵觉皱眉低斥,当着外人的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再敢出言不逊,本座饶不了你!”

  “哼。”紫游狠狠剜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捂住被他捏痛的肩膀,脸色青白不定。

  “属下急于见到帝尊,是因为有重大发现想要向您禀报。”海棠仙子见他们二人不和,连忙转移了话题。

  “哦?”灵觉转头看着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云中君已被东皇封印。”海棠回答。

  “你说什么?”紫游愕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他……他被封印了?”

  海棠仙子沉沉点了点头。

  “消息属实么?”灵觉倒是一脸平静,声音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这个消息出自月神之口,且已得到卫介的证实,应该不假。”海棠仙子补充道,“属下是通过御魂符读取了青女的心识记忆才得知的。”

  “很好……”灵觉嘴边浮起了一丝笑意,眼眸幽深莫测。

  关心则乱,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一封伪造的密字诏足可让屏逸信以为真,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几乎全都在意料之中,回到瀛洲之后,他一直都在等这个好消息。

  “他一定是误以为我被抓回了天界,所以才会去见东皇的。”紫游思前想后,心痛如绞,眼里闪动着泪光,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灵觉眼疾手快,连忙从旁扶了她一把。

  “你滚你滚!”紫游愤然甩开了他的手,声音微微哽咽,“这都怪你!要不是你将我抓走,他就不会重返天庭,也就不会被封印……”

  “即便当时帝尊没有出面,青女也会将你抓回天界交给月神,云中君照样躲不过这一劫,”海棠仙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蹙眉沉吟,“也许……情况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好。”

  紫游一震,顿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是东皇和月神早就谋划好了的?”

  “不错。”海棠仙子点了点头,神情不无忧虑,“如果那时帝尊没有救你,现在的你很可能已经在斩妖台上丢了性命。”

  紫游心里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但嘴上却不肯服软,悻悻道:“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别指望我会感激他!”

  海棠仙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惹怒灵觉,自食苦果。

  然而魔界至尊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冷冷开口嘲讽道:“本座不需要你感激,反正你是狼心狗肺,从来不知好歹。”

  “你才是狼心狗肺呢。”紫游白了他一眼,暗自嘀咕,继续看着虚镜,眉目间难掩担忧之情,“那,东皇要怎么处置他?会……会杀他么?”

  “这……眼下我也说不好。”海棠微微皱眉,眼里掠过了一丝忧虑,“东皇封锁消息,不让此事外传,也不知是作何打算?”

  “那就是说……他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了?”紫游忧心忡忡,缓缓握紧了拳头,“不行!我得去救他!”

  “就凭你?”灵觉眼神一动,转头审视着她,神色间不无嘲讽。

  “就凭我,怎么样?”紫游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

  “匹夫之勇。”灵觉轻蔑地哼了一声,无奈摇头。

  紫游气得咬了咬牙,索性扭过头不再理会他。

  “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海棠心中担忧,少不得开口相劝,“否则,你不但救不了云中君,反而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眼下,瀛洲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唯有帝尊能够庇护你。”

  “你居然这么相信他?”紫游看着虚镜中的人,神色诧异,忍不住问,“他们是不是给你下了傀儡咒,所以才让你如此唯命是从?”

  “当然不是!”海棠连忙摇了摇头,辩解,“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并没有变成傀儡,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紫游半信半疑,冷然盯着身边的人,心中猜疑不定:灵觉满腹阴谋诡计,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让海棠姐姐对他言听计从?

  “你不用这样看着本座。”灵觉一眼便体察了她的心思,傲然道,“她之所以会投靠本座,一则是因为她对天界早已失望透顶;二则嘛,是为了报答扶南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紫游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虚镜中的人,“他什么时候救过你?”

  海棠无声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一日我私自下界去看武曲,半路上不小心落入了几个妖孽的陷阱,险些修为不保,当时幸亏扶南上神仗义相救。”

  “只怕没那么简单,”紫游皱了皱眉,仍是心存怀疑,“说不定那是他们早就设下的圈套,先杀后救,就等着引你上当呢,海棠姐姐你有所不知,扶南那只老狐狸最是诡计多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灵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上师若在此,怕是要被你气得吐血三升。”

  紫游撇了撇嘴,心中不忿。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海棠生怕她再讲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忙道,“那之后,上师他并未要求我做什么,是我自愿请求加入魔族的,起初他还怀疑我是天界派来的卧底,并没有答应,后来我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才终于接纳了我。”

  原来竟是这样……紫游凝眉,脸色阴晴不定,一时无话可说。

  “还有其他的事么?”灵觉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转过头问虚镜那边的人。

  海棠思忖片刻,略微犹豫了一下,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属下猜测,东皇很可能是已经找到了对付您的办法,所以才决定放弃云神。”

  灵觉没有说话,不知在暗暗想着什么,眼神变幻不定。

  风云变

  天光迟迟没有放亮,空中阴云密布,明明是早晨,却如同暗夜降临。

  瀛洲最高的险峰之上,两道人影临风而立,正在密谈。

  “本座有种不祥的预感,东皇已经对屏逸起了杀心。”灵觉深锁眉头,眺望着远处的浓云,眼眸明暗不定,语气里竟然隐约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之情。

  扶南少不得宽慰道:“云中君身负皇天之血,天命所归,没那么容易死。”

  “两万年前,本座战败之后,身上的皇天之血险些被东皇夺去,可是因为有圣灵珠护体,他最终没能得逞。”灵觉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沉重,眉宇间不无忧虑,“如今,屏逸被他封印,又无圣灵珠在身,恐怕不会有本座这般幸运……”

  扶南心里一跳,耸然动容:“帝尊的意思是……东皇会从屏逸身上取走皇天之血,然后用来对付您?”

  “这正是本座所担心的。”灵觉沉沉叹了口气,“但愿这次不会弄巧成拙。”

  扶南想了想,果断地道:“眼下万事俱备,一切皆已布置妥当,不如尽快起兵,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本座也是这么想的。”灵觉颔首,心中早已有了决定,转头看着对方,征求他的意见,“三日后开战,上师以为如何?”

  “好,”扶南欣然从之,郑重道,“届时只要帝尊一声令下,百万大军直捣天都!”

  高山绝顶之上,两个挺拔的身影并肩而立,踌躇满志。

  当此时,日轮韬晦,浓云从天边滚滚涌来,山风萧萧飒飒,暴雨之势已然迫在眉睫。

  云霄之上,天池如镜,瑞气祥光笼罩着玉台琼榭,与往日并无些许不同。

  东华台的暗室里面,跳荡的火光映照着玉棺内沉眠的人。

  屏逸双目紧闭,没有呼吸,安静得如同死去,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被封印之时的心痛与不甘。

  他的双手腕脉皆已被割开,鲜血汩汩涌出,被悬浮在玉棺上方的金刚神铁一滴不落地吸了进去。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皮肤几近于透明。

  曾经高高在上的云神,此时却如同沉默的羔羊,受人宰割。

  金刚神铁将他体内的血源源不断地吸取过来,颜色逐渐由原来的深黛变成了猩红。

  当最后一滴皇天之血也被吸尽,东皇将金刚神铁引入了真如宝炉之内,随即运功将炉火催旺。

  在真火的煅烧之下,那块金刚神铁悄然变幻着形状,有强大的力量正在其中生成。

  “你看见了么?就算没有了你,本尊照样有办法对付那个魔头。”东皇抬手抚摸着玉棺的边缘,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暗不定,声音低沉而寒峻,“神器炼成之日,便是灵觉魂飞魄散之时!”

  “至于你……”说到这里,万神之皇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惋惜,“既然你铁了心不愿再做云中君,那也只能这样了……你该知道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不可有污点,你可以死,但决不能自毁名声,折损天庭的威严。安息吧屏逸,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你。”

  说完,东皇深深地向棺内看了最后一眼,随即伸手推上了棺盖,盖子迅速向前滑动,渐次遮住了对方的身躯以及面容。

  “不要!——”瀛洲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紫游突然间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了身。

  “屏逸……屏逸……”深更半夜,她在床上拥着被子大哭起来,双肩颤抖,眼泪哗哗直流。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间,灵觉的声音在床边响了起来。

  方才,他在隔壁听到她的叫声,心急之下便穿墙而入,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闯进了她的寝室。

  “你怎么了游游?”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关切地看着伤心落泪的人,神情微微有些疑惑。

  “他出事了……”紫游抽抽噎噎,满脸泪痕,好不容易开口吐出了几个字,声音哽咽,“我能感觉得到,一定是出事了……”

  “唉,你又做恶梦了?”灵觉锁起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得知屏逸被封印的消息之后,她便整日魂不守舍,寝食难安,看着都让人心疼。

  “东皇要杀他……他要杀他……”她不自觉地抓紧了面前的薄衾,手指痉挛,泪眼中满是哀痛和恐惧,声音微微发抖,“我看见他流了好多好多血,一直闭着眼睛……我想要唤醒他,可是无论我怎样大声呼喊,他好像都听不见……”

  听到这里,灵觉心里莫名地沉了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好了,别再哭了。”见她那么伤心,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皱了皱眉,只好拿话来安慰她,“那些……毕竟都是梦,岂能当真?”

  “可是我能感觉得到,那些都是真实的……”她心痛不已,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灵觉微微动容,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她与屏逸曾经互换过内丹,彼此元神相通,心有感应亦并不奇怪。

  “怎么办……”紫游六神无主,泪如雨下,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他?”

  “你若真想救他,本座倒是可以帮你。”灵觉边说边握住了她的手,唇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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