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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游一震,立刻抽回了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皱眉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除掉他么?怎么可能会帮我救他?现在东皇将他封印,犹如自断臂膀,只怕你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救他?”

  “本座当然是有条件的。”灵觉淡淡一笑,眼眸深了下去,心思令人琢磨不透。

  她静了一会儿,皱眉审视着他,艰涩地问:“什么条件?”

  灵觉往前倾了倾身,用指尖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你若答应和他一刀两断,从此以后留在本座身边,本座便帮你救他。”

  一刀两断?紫游心中刺痛,顿时愁情怒意翻涌,猛地抬臂挡开了他的手:“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她悻悻扭过头,一时满怀苦楚。

  “不舍得,是么?”灵觉微微冷笑了一声,拂袖从床边站起身来,“那你就等着去给他收尸吧。”

  她心里蓦地一痛,黯然失声道:“你明知我做不到,为什么还要逼我?”

  “本座这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过,”他低头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可是只有你……只有你让本座悔不当初!那个时候,本座就不该允许上师把你带走,更不该那么轻易地把你推向屏逸……”

  “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你了。”他痛心地摇了摇头,忽地弯下腰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使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你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回来之后却每时每刻都巴不得杀掉你,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么,啊?”

  “这都是你自找的!”紫游恨恨盯着他的双眼,咬牙道,“怎能怨我?”

  “……说的好。”灵觉怒极反笑,一字字狠狠道,“之前本座用你换来了自己的新生,那么现在,本座便要用他的命来换回你!”

  紫游怔怔看着他,忍不住惨笑起来,冷然道:“就算你能强行留住我,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将心痛的感觉压制下去,默然良久才叹息般地说道:“你的心本座掌控不了,但你的人,必须是本座的!”

  如果既没有唤回她的心,又没能把她留在身边,那便是彻底失去了她,这会令他无法忍受。

  她看着他冰冷无情的样子,灵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心里一片伤痛绝望,默然垂下头,无声地流着泪。

  灵觉见她如此痛苦,顿时便有些心软起来,却又不肯轻易让步,于是只能狠下心来转身离开。

  哪知在他要走的时候,她却忽然低低开口:“如果我答应,你真的会救他么?”

  灵觉一怔,蓦地顿住脚步,转身回望着坐在床上的人,正色道:“君无戏言。”

  她脸色发白,低着头没有去看他,手指一直紧紧地抓着薄衾,内心正处于激烈的挣扎之中。

  灵觉审视着她此时的模样,声音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来考虑这件事,现在不必急于做决定。”

  “你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不管……”紫游咬了咬牙,把泪水全部咽回肚子里,狠下心道,“只要你肯救他,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什么都会答应?灵觉锁起眉头,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里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无比恼火。

  他走上前,蛮横地捏住她的下巴,满脸不快地瞪着她:“你说的可是真话?”

  “当然。”她微微苦笑了一下,满脸心碎的样子,“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话音未落,灵觉猛地将她推倒在床,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愠怒:“那这样呢?你也答应么?”

  她安静地躺着,心伤如死,没有挣扎,只是侧过头,暗暗将眼中的泪水和满心的苦痛全部忍了下去。

  灵觉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微微冷笑,声音里充满了嘲谑:“为了救他,你不惜一切代价,不管是谁提出这样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对不对?”

  她黯然合起双眼,听着那些冷言冷语,一时间心如刀绞。

  他的手指顺着她下巴的优美弧线,一路抚过她修长的脖颈,最后悄然滑进了她的领口,柔缓地触摸着她的锁骨。

  那一刻,他能感觉得到指尖上传来的阵阵颤抖,甚至也能听到她心碎的声响。

  他微微皱眉,立刻停住了手,把她的脸正了过来,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么?”他挑眉看着她,开口讥讽,“为什么要哭?”

  紫游泪眼朦胧,伤心欲绝,哽咽道:“你说你心里一直念着我,可你却总是在做着伤害我的事……”

  灵觉心头一震,瞬间神智冷醒。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缓缓扶了起来。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用力地将她揉进怀中,仿佛只要抱紧了这个小丫头,心就不会感到孤独和寒冷,“以后,本座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来伤害你。”

  他想把她紧紧裹进自己的铠甲里面,为她遮风挡雨,拦住所有明枪暗箭;

  他想将她化入脏腑心魂,使她无时无刻不与自己同在;

  他也甘愿为她浴血而战,倾尽毕生之力来颠覆这无情世界,用她所喜欢的一切来俘获她的芳心。

  他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爱上她的,也许是在她刚刚离开母腹,还是未知性别的胎珠之时,也许是在她降生后第一次向他投来目光的刹那间,也许是在她被扶南带走送去天河的那一刻……

  他甚至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爱上她的,也许这千丝万缕的情愫皆源于师父和姑姑,也许是被那个古老的诅咒所作弄,反正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分辨清楚。

  如果说当初他对素霓的爱恋只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那么他对游游的爱却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漫漫无涯的时光也不能将之磨灭。

  纵然她口口声声叫着他大魔头,亲手将荧火剑刺入他的心脏,纵然她已移情别恋不再爱他,他对她的爱也从来不曾衰减半分,反而历久弥新,一如那醉入骨血的烈酒,令他死去活来都迷恋着那股醇香,深深为之着魔,宁愿终生沉醉其中,也不愿清醒过来。

  他痛恨自己这般深爱着她,痛恨自己欲罢不能,更痛恨她的倒戈相向、始乱终弃,但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她,都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也许这就是命吧?正如屏逸堪不破终生背负的罪,他也一样解不开这心中的结。

  “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本座一定会做到。”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满口承诺,像发誓一般坚定不移。

  紫游默默合起双眼,木然听着他的话,却无法停止泪流。

  “不要哭了,相信本座,他不会有事的……”他一边搂抱着她,一边耐心地哄着她,硬如铁石的心肠忽然间变得无限柔软起来。

  “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失魂落魄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微微哽咽。

  灵觉欲言又止,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忍不住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百般疼惜与怜爱。

  兵戈起

  三日后,魔君灵觉率领百万妖兵攻上九重天,与神族正式开战,双方短兵相接,斗得你死我活。

  天庭虽早有部署,奈何魔族大军来势汹汹、兵力强悍,神族军队被打得接连溃败,从九重天外一直退到了天宫周围。

  东南西北四大天门由四海龙族和天界众神分兵把守,可谓固若金汤:南天门由执剑上仙卫介和南海龙族太子敖炎共同率兵镇守,西天门由大司命和西海龙族太子敖显同时率兵镇守,北天门由少司命和北海龙族太子敖冲一起率兵镇守,东天门则由廉贞星君和东海龙族太子敖溯共同率兵镇守。

  而魔族这边也是各有分工,军师扶南亲自带领魅婀、梦貘冥魇攻打南天门,黑水河妖澎迎、寒极冰煞冷决、鸟灵罗多同时带兵攻打西天门,猫妖山狎、赤狐丹璋、荒丘沙魔石暗共同带兵攻打北天门,翼蛇西彬、阴山魅、恶蛟刑铁则联手带兵攻打东天门。

  双方交战中,在同一时间,灵觉却分别出现在了四个不同的地方,令人难辨真假。

  但紫游知道,那些其实都是他的幻影分身,真正的灵觉早已潜入天庭内部,无人察觉。

  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他,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面罩轻纱,默默跟随在扶南身边,并不想动手杀人,无奈身处刀光剑影之中,迫不得已要抵挡那些杀过来的天兵天将。

  紫游跟着扶南一直打到了南天门外,远远地看着对面的守将,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敖显不在这里,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免不了要和他兵戎相见。

  只见扶南一挥手,傀儡军团和众妖兵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激烈地和对方厮杀起来,周围吼声如雷,血肉横飞,刀枪剑戟如林,交击之声刺耳,场面极度混乱。

  在扶南的指挥下,天兵外围的防守很快便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扶南趁机带兵冲到了南天门口,却被卫介和敖炎一左一右挺剑拦住。

  扶南昂起头,轻蔑地看着他们:“不如趁早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想进南天门,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卫介凛然不惧,浑身杀气腾腾。

  “螳臂当车,”扶南不屑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卫介握紧了青冥剑,眼光一转,蓦地盯住了扶南身边的人。

  怎么,被他认出来么?紫游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云中君为了你不惜以身犯险,而你却朝三暮四,置他于不顾!”卫介认出了她的身形,不由得神色恨恨,满眼仇视。

  “他……他还好么?他在哪里?”紫游按捺不住心中的关切,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还有脸问?!”卫介沉声怒斥,“还嫌给他带来的祸害不够多么?”

  “这次……我是特地来救他的!”紫游扬声分辩,苦苦哀求,“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想知道?”卫介的脸色沉了下去,眼中杀机毕露,“那我就告诉你。”

  话音未落,青冥剑骤然脱手飞出,直取对方咽喉。

  “啊?!”紫游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眼见那道青光突然迎面袭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停住了。

  电光石火之间,天罗伞陡然撑开在她身前,劈头将青冥剑挡了回去。

  “卫介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告诉你?”扶南手握伞柄,少不得提醒身边的少女。

  “是我太天真了。”紫游黯然叹了口气,眼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恨意。

  “你该认清楚,那些都是我们的敌人。”扶南一脸严肃,语气强硬不容违逆,“现在只有把这些绊脚石全部踢开,我们才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猛地把手一扬,天罗伞登时呼啸飞出,在空中一变十,十变百,每旋转一次,数量便激增十倍,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伞影便已多到数不清楚,如同千万把旋转的飞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对面的阵营。

  许多天兵天将来不及躲闪,一下子被天罗伞迎面击中,顿时便一命呜呼。

  看到这番情形,卫介立刻双臂一振,开启了剑阵来抵挡。

  刹那间,飞剑浩荡,如同浪潮一般卷向漫天呼啸的天罗伞。

  空中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飞剑被天罗伞迎头一冲,竟然齐刷刷掉转了方向,纷纷朝着天兵那边飞射而去。

  “啊啊啊!——”惨叫声随即爆发,一大片银甲神兵应声倒了下去。

  妖兵们见此情景,纷纷拍手叫好。

  “果然厉害,不愧是昔日天帝钦封的战神。”紫游看在眼里,忍不住赞叹,“卫介的剑阵千变万化、所向披靡,然而在你的天罗伞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扶南闻声,诧异地瞅了身边人一眼。

  自从将她从西海带走以来,这个少女对他和灵觉一直都怀有很深的敌意,动不动便是恶语相向,而且随时准备大打出手,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瞧,然而此时,她却是一改往日的态度,居然对他不吝夸赞。

  “难得听你说句好话。”扶南微微感慨,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凝眸打量着她,“终于肯向着我们了?”

  “谁向着你们了?”紫游撇了撇嘴,不肯承认,小声咕哝,“我不过就是说说实情而已。”

  那边,卫介见自己的飞剑被冲击得溃不成阵,心头一紧,连忙将飞剑召回。

  “人剑合一!”漫天剑影消失的刹那,他突然低喝了一声,整个人瞬间与青冥剑结为一体,转眼便化成了一柄巨大的利剑!

  那柄巨大的剑昂然发出了一声厉啸,闪电般穿过重重伞影,朝着这边破空飞来。

  扶南见状,立刻将天罗伞召回,手握伞柄喀啦一转,天罗伞顿时变成了一面硕大的圆盾,“嗖”地一声旋转飞出,与迎面袭来的巨剑狠狠相撞在一起,刹那间火花四溅,惊心动魄!

  对撞之后,那柄剑立刻反向飞跌出去,巨大的剑身上赫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半空中,人剑合一再也无法维系,卫介被迫与青冥剑分离,跌落之时,他用剑撑住了地面,方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只觉胸口一阵剧烈地翻腾,身子往前一倾,一口血顿时喷了出来。

  经过方才那一战,他已经遍体鳞伤,浑身鲜血淋漓,看样子委实伤得不轻。

  “执剑上仙!”一片混乱之中,敖炎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上前将受伤的人扶起。

  “别管我,快去拦住他们!”卫介甩开了他的手,勉力用剑支撑着身子,自己硬是咬牙站了起来。

  “众将听令,随我一起冲进去!”不待对方站稳脚跟,扶南手持天罗伞振臂一呼,旋即抓起紫游,率先飞进了南天门。

  一声令下,身后妖兵紧随其后一拥而入,势如洪水猛兽。

  那些天兵抵挡不住,且战且退,溃不成军。

  传令仙官远远瞧见这般情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慌忙从瞭望台上飞奔而下,赶去灵霄宝殿通传消息。

  如此危急时刻,也不知怎的,东皇竟不知所踪,只有月神带着身边的两个女仙镇守在殿中。

  传令仙官慌里慌张地行了一礼,气喘吁吁地道:“禀告月神,妖兵已经突破南天门的防守,眼看便要打到天阙台了!”

  “什么?!”神座上的人不由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卫介和敖炎那两个废物在干什么?!”

  “月神息怒。”传令仙官一脸苦相,哀声叹气,“那个扶南法力高深,甚是厉害,卫介和敖炎哪是他的对手?”

  “扶南?”青女动容,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昔日那位擅长傀儡术、后来坠入魔道的战神?”

  “正是此人。”月神微微颔首,双眉不由得蹙起,“他是先帝亲封的四大战神中唯一还活着的人,法力也许不在本宫之下。”

  “果然棘手。”青女沉吟,脸上难掩担忧之情,“魔君已经够难对付的了,再加上这个扶南……”

  看到月神凝重的脸色,她没敢再说下去。

  海棠仙子静静侍立在月神右侧下,不动声色地听着看着,已经按计划做好了准备。

  “……扶南倒不足为虑,”月神思忖了片刻,断然吩咐,“通令天庭各处,严防死守,决不能让灵觉趁虚而入!”

  “是!”传令仙官唯唯诺诺。

  “你先退下吧,一旦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月神打了个手势,神色微微不耐。

  传令仙官领命,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月神负手于后,忽然开口道:“金甲神兵听令!”

  “属下在!”阶前金光一闪,身着金甲的战士们应声出现,执剑待命。

  月神沉声下令:“东皇回来之前,尔等必须拼死守住天庭,决不能让妖兵越过天阙台!”

  “谨遵月神之命,”金甲神兵单膝跪地,齐声高呼,“除魔卫道,誓死杀敌!”

  月神看着对面,肃然点了点头。

  金甲神兵会意,齐刷刷地站起了身,旋即从殿中消失,直奔外面的妖兵而去。

  就在这时,月神全身一震,眼神忽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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