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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阴阳塔的威力依然强劲不衰,大司命源源不断地吸取三途河畔的阴阳之气化为己用,可谓占尽了地缘优势。相比之下,屏逸受阴阳塔所限,风云之力无从尽心施展,处境极为不利。

  不消片刻,最后两个白影也被对方一一消灭,所有风云之力聚合而成的幻影全部消失,那一刻,屏逸身子一震,唇角顿时流下了一缕鲜血。

  “云中君,你败了!”看着对方被包围其中、孤掌难鸣,无数个大司命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投降,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不到最后怎能定胜负?”眼看就要大难临头,屏逸却仍然稳如山岳,朝着周围环伺的黑袍轻轻招了招手,做了一个极富挑衅性的动作,声音冷若冰霜,“来,你要自取灭亡,那我就成全你。”

  大司命神情倨傲,忍不住扬声厉斥:“离死不远了,还敢如此嚣张!见鬼去吧——”

  说着,万千黑袍纷然暴起,向着中间的人猛扑了上去。

  然而那一瞬,屏逸却陡地消失不见了。

  怎么?大司命一怔,瞬地抬头找寻,只见一只巨手赫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电交加,若隐若现。

  “啊!——”电光石火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避,那一掌压顶而来,正中颅脑。

  那一刹,阴阳之气再也无法凝聚,顿时纷纷溃散,所有影分身泯然无存。

  大司命痛呼了一声,重重跌倒在塔内,浑身抽搐,双眼圆瞪,接连吐出了好几口鲜血,震惊不已地喃喃:“翻云覆雨手?!”

  屏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屏逸!你废了我毕生修为,我与你不共戴天!”大司命双眼血红,厉声大吼,满腔仇恨无处发泄。

  屏逸脸色沉沉,语气波澜不惊:“我说过,你伤了飘风,我会让你付出同等的代价。”

  “你以为你赢了?”大司命干笑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

  密字诏

  什么?屏逸心中一沉,顿感情况不妙,霍然抬头看了一眼塔内。

  此时此刻,阴阳塔已是摇摇欲坠,失去了大司命的掌控,充斥于塔内的阴阳之气正在迅速向外逃逸,如此一来没有了力量支撑,塔内的空间正在逐渐缩小,照此下去,不消片刻,他们就会被锁死在其中!

  “有你为我陪葬,再好不过!”大司命眼神狠厉,忽然间纵声狂笑起来。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说着,屏逸霍然抬手,向着塔的上方猛地发了一掌。

  掌力所及之处,只听轰然一响,半边塔壁瞬间被震毁坍塌,登时开了天窗。

  不待大司命反应过来,屏逸将他一把抓起,飞身从那个缺口冲了出去。

  顷刻之间,阴阳塔四分五裂,在半空中化成齑粉簌簌飘散。

  屏逸点足飞落,将大司命随手扔在一边,放眼一望,不禁大吃一惊。

  此时的三途河畔,一片灰烬,景象惨淡,紫游和那些金甲神兵都已不知去向。

  糟糕,她怎么不见了?屏逸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方才他和大司命在阴阳塔内打斗之时,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现在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是游儿打赢了那些金甲神兵,她一定不会弃他于不顾独自离开,那就是说……她敌不过他们,最终被他们抓走了?

  想到这里,屏逸心里猛地一沉,俯身一把揪住了大司命的衣领,厉声斥问:“他们人呢?都去哪儿了?”

  大司命盯着对方的表情,不禁愣了一愣,方才阴阳塔内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这个人尚且泰然自若、临危不惧,然而此时,只不过是不见了那个妖女,他竟然如此紧张焦急。

  大司命看着他,忍不住冷笑起来,咬牙恨恨道:“早知你将那妖女看得比命还重,我就该先宰她了再说!”

  “你敢?”屏逸把脸一沉,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顿时变得狠厉起来,“信不信我一寸一寸捏碎你的骨头?”

  大司命登时满脸涨红,眼冒金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屏逸冷哼了一声,缓缓将手松开,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松手了?”大司命皱着眉头干咳了几声,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你尽可以……可以试试……别以为我会怕你!”

  屏逸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诘问:“说,你究竟让那些金甲神兵对她做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大司命不忿地瞪了他一眼,“他们受东皇调遣,奉命协助于我,并非完全受我指挥,刚才我跟你一样同在阴阳塔内,怎知他们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其实他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不知刚才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依他看来,那个妖女孤身对战数百金甲神兵,胜算不大,恐怕十有八九是已经被擒住,押往天庭问罪去了。

  只是,那些金甲神兵不告而别,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大司命默默思忖着,眼神明暗不定,脸色十分难看。

  屏逸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不禁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这时,空中蓦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响,屏逸循声望去,只见一只仙鹤正朝这边飞来,嘴里不知叼着什么东西,不消片刻,那只白鹤便飞到了近前。

  屏逸正自纳闷,却见那只白鹤突然张开了嘴,将叼着的东西向他投落下来。

  原来竟是一封信函!屏逸瞬地伸手接住,眼神顿时冷亮如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信是谁送来的?

  白鹤将信送到之后,随即在空中掉头返回,展翅飞入九霄深处。

  屏逸垂眸,只见信封上空无一字,里面只有一张字条。

  他急忙将字条取出,定睛一看,不由得变了脸色——

  那上面只有八个大字,无比清晰:想要救人,速回天庭!

  在他看过之后,那张字条和信封随即自行消失,他知道,这是东皇发出的密字诏,过目即毁,不留痕迹。

  他本来打算将魔族连根拔起之后,再回天庭彻底做个了结,可是眼下紫游被东皇所控制,处境堪忧,他不能不去救她,但是这一次,恐怕东皇不会善了……

  屏逸心头不免沉重起来,默然抬首凝望着九天之上,眼神一瞬间亮如闪电。

  “是东皇的密字诏吧?”大司命看在眼里,顿时便猜出了其中究竟,不禁洋洋得意,“东皇果然高明,知道你的软肋在哪儿,看来,现在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手下败将,恬不知耻!”屏逸冷斥了一句,旋即腾身而起,直飞九天。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大司命愤然作色,忍不住对着空中扬声大骂,“为了一个妖女自绝于天,简直愚不可及!”

  可惜,那个人已经去得远了,听不到他后面的话,不过就算是听到了,也只当是耳旁风罢了。

  大司命从河边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抬头望着那个飘然远去的白影,脸上渐渐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自作孽,不可活,从此以后,天界将不会再有云中君了……

  云霄之上,天池如镜,瑞气祥光笼罩着玉台琼榭,这司空见惯的场景,此时在屏逸看来,却是如此陌生。

  东华台坐落于天池之东,是东皇平日颐养生息的离宫别府。他先是去了太晨宫,听说东皇身在东华台,便又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因为很长时间不曾在天界走动,门外负责守卫的金甲神兵一看到来人是他,不禁吃了一惊,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屏逸二话不说便直接闯了进去。

  那两位执守的金甲神兵见对方面色不善,怕出什么事情,也连忙跟了进去。

  此时,东皇正端坐在池边的圣坛上面,与少司命、执剑上仙两位商讨对付魔族的策略。

  看见那袭白袍突然出现在面前,圣坛上的人略微怔了怔,眼神不由得亮起。

  少司命和卫介同时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来者,一时间心情复杂。

  屏逸立在阶前,白袍如云,满身肃杀,眉目间隐然透着一股怒意。

  东皇冲着他身后的那两个金甲神兵打了个手势,二人会意,旋即躬身退下。

  东皇审视着阶下的那袭白袍,忍不住轻喟:“你终于肯回来了?”

  “您如此大费周章,我岂能让您失望?”屏逸语气不善,索性单刀直入,“说吧,您要如何处置她?”

  “处置谁?”东皇一愣,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本尊不明白。”

  “何必装糊涂?”屏逸不禁有些气恼,“是谁派金甲神兵抓走了她,随后又传了密字诏给我?不是您还会有谁?”

  “三日前,本尊的确曾派出金甲神兵协助大司命召你回天庭,但直到现在,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音讯全无,本尊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东皇皱了皱眉,一头雾水,“至于密字诏,本尊何曾传过什么密字诏给你?”

  “不是您?!”屏逸心中震动,不由脸色大变,“那会是谁?”

  东皇身为众神之首,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他若说是,那便是,他若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绝不可能说谎欺骗。

  “这么说,游儿当真不在您手中?”屏逸不肯轻信,再次开口探问。

  “你所说的莫非是那个焰灵族的遗孤?”东皇皱眉看着他,冷冷道,“本尊不曾见过她。”

  “不是您抓走了她……”屏逸终于相信了他的话,声音不由得沉了下去,“那就奇怪了……”

  东皇若真想用她来要挟他,又怎会不肯承认,岂非自相矛盾?

  可如果这不是东皇所为,又会是谁?

  大司命当时正在与他激战,分身乏术,绝无可能对她下手。

  至于那些金甲神兵,他们没有回来复命,又会是去了哪里?

  难不成当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暗中潜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他与大司命在塔内激战之时,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游儿到底去了哪里?

  一时间,屏逸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不禁心乱如麻。

  少司命站在阶前左侧,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心情复杂难言。

  下界山中一别之后,她与屏逸便再也未曾相见。那日回到天庭,她曾向东皇转达了他要放弃神籍离开天界的意愿,然而东皇当时便表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忍不住为他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相见,她感觉他已经变了许多,以前的他温润淡泊,悠然如云,而现在,他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为了心中所爱,随时会显露锋芒,不惜一切。

  的确,现在的他更像是最初那个敢爱敢恨的少年,然而身为云中君的他,她也已经习以为常,如今在这两者之间,她不知该作何选择。

  她希望他得偿所愿,但她也明白,他必然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而那却是她不愿看到的。

  卫介站在少司命的对面,也只是沉默地倾听,一直不曾置喙,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因为屏逸不会听他的,也早已不再相信他。

  “看样子,你已经和大司命他们交过手了?”东皇审视着阶下的人,不动神色。

  “是,大司命现在修为尽失,已经被我废了。”屏逸淡淡答了一句,面色冷定。

  什么?少司命和卫介听到这里,不禁齐齐一震,面面相觑。

  封眠诀

  “你废了他?”东皇深感意外,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这样做未免有些过分了。”

  “我对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屏逸直直看着圣坛上的人,语气里透着一股强硬,“这一次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留下了他的命,否则……”

  东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周围的气氛陡然冻结,令人窒息。

  ——他早就知道云中君与大司命不和,他本想利用这一点,借大司命之手对云中君施加压力,以便令其及早回头,不料,屏逸在冲破弑情咒印之后,竟是心性大变,我行我素,不计后果。

  东皇心思百转,脸色阴晴不定。

  屏逸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转换了话题:“您召我回天庭,是为了查证鸿涯死因?”

  “你都听说了?”东皇轻轻吁了口气,面色凝重。

  “人不是我杀的。”屏逸肃然道,“首先,杀他对我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其次,我若真想害他,又怎会闹得众人皆知?暗地里动手岂不更好?”

  “本尊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东皇郑重地点了点头。

  “多谢您的信任。”屏逸稍稍释然,语气和缓了下来,“行凶者想必是灵觉,他知道我将有求于鸿涯,为了阻止鸿涯助我达成所愿,他不惜痛下杀手,然后嫁祸于我。”

  “很有可能。”东皇皱眉,深恶痛绝,“灵觉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不过,鸿涯虽非我所杀,但却是因我而惨遭毒手,”屏逸满怀内疚,黯然叹了一口气,“……这笔账,我自会跟灵觉算个清楚!也会给您和蓬莱众弟子一个交代。”

  东皇颔首,满怀期许地看着对方:“本尊希望天界诸神能够勠力同心,除魔卫道。云中君,天界需要你,本尊希望你能留下来。”

  “除魔卫道理所应当,但请恕我不能留在天界。”屏逸婉然拒绝,“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是为了那个女人?”东皇脸色一沉,从神座上站了起来,“你流连凡俗的这段日子,本尊一直在等待你迷途知返,重归九天。可是没想到,你竟越陷越深,越走越远,不仅辜负了本尊对你的期望,还违背了你父神的嘱托,实在是大错特错!”

  “大错特错?”屏逸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最大的错就是成为了父神的孩子!即使这一生拼尽全力,也无法更改自己的出身……”

  “这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命运。”东皇神情严肃,语气冰冷如雪,“身为皇天之血的传人,只有使命,没有自我,这是早已注定了的。”

  “不,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屏逸断然反驳,一字字道,“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谁也不能左右!”

  东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冷冷道:“你该知道,背天逆命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为什么非要按你们的期望而活?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意愿?”屏逸面色凛然,毫无惧色,“纵然前方荆棘密布,但我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九死不悔?”东皇蹙眉,不由得动容,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那些风花雪月之事,一如梦幻泡影,转眼成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迷恋?”

  “风过竹林,雁渡寒潭,虽说什么也不会留下,可你能说风从来没有吹过,雁从来没有飞过么?”屏逸淡淡一笑,坦然自若地道,“我不求永生,只愿得一世真情,纵然红尘如梦,命若蜉蝣,亦死而无憾。”

  什么?东皇一怔,生气地摇了摇头,不禁扬声厉斥:“可笑……实在可笑!”

  屏逸微微蹙眉,没有说话,觉得此时与对方争辩毫无意义,反正东皇是不会理解他的。

  “别再执迷不悟了,凡夫俗子的一生不属于你!”众神之皇凝视着阶下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只要你肯息心断情,与那个女人划清界限,本尊可以既往不咎,你依然是天界的云中君。”

  “这不可能。”屏逸坚定地道,“我可以舍弃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她!”

  “简直是大逆不道!”东皇震怒,脸色阴沉得可怕,厉声斥道,“本尊再问你一句,你非要一意孤行、逆天而为么?!”

  “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止。”屏逸行完礼,转身便要走。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东皇忍不住沉声厉喝。

  “如若不然呢?”屏逸顿住脚步,眼里瞬间掠过了一道冷芒——如果他执意如此,东皇打算如何对待他?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东皇凝视着那个挺拔的身影,面色阴沉,声音森冷入骨,“你若不思悔改,休怪本尊不念旧情……”

  少司命和卫介心里一惊,不由得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屏逸站着未动,依然没有回头,嘴角却浮起了一丝冷笑:他就知道,这次回来绝对没那么容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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