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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君,请三思!”少司命心中忧急,终于忍不住开口相劝。

  “不要再错下去了,回头是岸!”卫介上前一步,急声道,“那个妖女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牺牲!”

  “你住口!”屏逸狠狠瞪了他一眼,厉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卫介碰了个钉子,痛心而又无奈,颓然道:“你这是在以卵击石……”

  屏逸不为所动,二话不说,拂袖便走。

  东皇见状,当即沉声喝令左右:“你们两个还等什么?快拦住他!”

  拦住他?卫介与少司命齐齐一震,彼此对视了一眼,既然他不听劝,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迅即闪身绕到了对方身前,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

  屏逸处变不惊,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身上顿时涌现出了一股锐气,如同利剑铮然出鞘——在来天界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必要的时候不惜大开杀戒。

  “得罪了!”卫介手掐剑诀,蓦地低喝了一声。

  话音未落,无数飞剑登时凭空出现,从上到下将屏逸团团围住,在他身周盘旋流动,迅若闪电,密集如织,仿佛张开的天罗地网一般,刹那间兜头笼罩下来。

  于此同时,少司命的“金枝玉叶”也已发动——一株株金色的树瞬间拔地而起,在仙剑织成的罗网之外飞速生长着,枝桠交错,玉叶婆娑,转眼便结成了一层屏障,比铜墙铁壁更加坚固百倍!

  卫介和少司命知道屏逸非同等闲之辈,因此一出手便用尽了全力,这样一来,剑阵加上“金枝玉叶”,两者相辅相成,几乎牢不可破。

  屏逸凝立于剑网之中,身上白袍因为周边极速流转的剑气而猎猎翻飞,青丝飘于脑后,犹如一面迎风展开的旗帜,双目冷亮如电——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么?

  别痴心妄想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地抬起双手,闪电般结了一个法印,五色光芒顿时在两掌之间汇聚,像轮子一般旋转如飞,快不可言。

  五行之力瞬间在他体内凝聚,转眼又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喷薄扩散,如同风暴一般袭卷周围,轰然击溃了对方的术法!

  刹那间,所有的飞剑同时化为乌有,所有的玉叶金树纷然凭空消失。

  少司命和卫介猛然一震,如遭重击,顿时双双飞跌出去。

  屏逸一击得手,本想趁机逃脱,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足已经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他心头一惊,连忙低头下看,只见一团淡金色的光像水流一样漫过了他的双脚,正在沿着双腿快速地往上涨,眼瞅着就要没过膝盖。

  而膝盖以下的部分早已失去知觉,不再受他控制。

  这一切来得悄无声息,令人防不胜防。

  东皇终于忍不住对他出手了!

  他心里猛地一沉,随即运功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奇经八脉已经被封,法力无从施展!

  糟糕!屏逸大吃一惊,顿时头皮发麻,手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反复试了几次,皆是徒劳。

  只是眨眼间,那团淡金色的光已经飞快地涨到了他的腰际,随之而来的昏沉无力感也越来越明显,一时间,睡意像潮水一般汹涌来袭,兜头将他淹没,而他已无力抵挡。

  怎么会?这个法咒竟然是……

  封、眠、诀!

  那是三界之内唯一能够封印他的秘诀!

  刹那间,屏逸脑海里划过了一道冷电,身体如遭雷击,一颗心直往下坠。

  他万万没有想到,帝父生前居然将封眠诀传给了东皇!

  原来他的父神竟是从未信任过他,从未……

  为了永久地掌控他,为了将他死死地绑在天界,父神竟将唯一可以封印他的秘诀,传授给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他真的很想问问,在那位父亲的心目之中,他究竟算是什么?!

  一时间,屏逸只觉得彻骨心寒,悲伤难抑。

  那股睡意越来越重,入心入脑,难以抵御,他竭力保持清醒,却忍不住合起了眼睛。

  淡金色的光华飞速上涨,从腰间一路漫过他的脖颈,直达头顶。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一刻,他仿佛看见那抹紫色的倩影正在离他渐渐远去,有如随风飘落的花朵,眼瞅着坠入了死寂的黑暗。

  谁又会想到,这次分别竟成了他跟她的永诀!

  这就是背天逆命的下场么?

  永远沉睡,即使付出一切,也终究不能和她执手相伴……

  变生不测

  一滴泪溢出眼角,顺着面颊缓缓滑落,所有的情感和记忆都在此时戛然终止,他彻底陷入了沉眠,身体一动不动,犹如冰冷的雕像一般,无知无觉。

  东皇指尖的那一点金光终于熄灭,封眠诀完成的瞬间,身负皇天之血的云神被封印在了东华台,一切重新归于岑寂。

  “屏逸……”看着这番情景,少司命一脸惆怅,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一次他被封印,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的他因为误杀了兰煊上神而痛不欲生,元极天帝为了阻止他自戕,所以用封眠诀封印了他。

  那次沉睡长达千年之久,醒来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令她几乎不认识了。

  那之后,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了那个平静如死水一般的他。

  她不知道这一次被东皇封印,他又将沉睡多久?

  抑或是,再也不会醒来……

  屏逸……

  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少司命全身的血一分分冰冷下去。

  卫介心中隐隐作痛,看着那个宛如死去一般的人,愣怔了片刻之后,猛然间冲到了圣坛之下。

  “天尊,”他单膝跪地,由衷恳求,“请您再给云中君一次机会!”

  “本尊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圣坛上的人冷冷开口,语气如冰,“从决定背弃神族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卫介急道:“眼下魔族猖獗,形势严峻,天界正是用人之际……”

  “时至今日,你还对他抱有幻想?”东皇面沉如水,蓦然打断了他的话,“生死存亡之际,岂能完全寄希望于他人?天界的安危怎可托付给一个不忠之人?”

  听到这里,卫介不禁心头一震,原来在东皇的眼里,屏逸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卫介眉宇间有解不开的烦忧,犹疑道,“灵觉身负皇天之血,除了云中君之外,还有谁能够降得住他?”

  “这个你不用担心,”东皇淡淡看了他一眼,沉声,“本尊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卫介心中突地一跳,封眠诀只能用来封印屏逸,根本奈何不了有圣灵珠护体的灵觉,皇天之血的魔力只有皇天之血的神性能够制衡,东皇所谓的办法究竟会是什么?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东皇神色淡淡,不愿意多说。

  卫介沉默了一会儿,不敢再问,只道:“云中君被那个妖女蒙蔽了心智,一时糊涂,才会忤逆天尊,请您看在先帝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如果元极还在,你认为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东皇负手看着阶下,面色非常严肃。

  卫介心头一沉,假如元极天帝还活着,他一定不会纵容云中君到此种地步,也许下手比东皇更狠。

  一念及此,卫介更加为屏逸担忧起来,即使屏逸已经视他为陌路,他还是不惜一切想要救他。

  “如果那个妖女不存在了……”他抬起头,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人,眼神殷切,“天尊可否让云中君醒过来?”

  “……你想除掉她?”东皇眉目一动,看了看那个被封印的人,“不怕屏逸醒过来之后找你寻仇么?别忘了,他已经杀过你一次了。”

  卫介缓缓垂下眼睛,咬了咬牙:“只要您能宽恕他,属下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那便等你做到了再说吧!”东皇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走下圣坛。

  卫介跪在地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此时的他对紫游简直恨入骨髓。

  少司命走到他的身边,神色间不无忧虑:“你真的要去杀她?”

  “现在,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办法了。”卫介长叹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心中充满苦闷。

  少司命沉默下去,转头看向陷入沉眠的人,眼神里弥漫着哀愁。

  紫游万万没想到,她和屏逸刚刚相聚不久,转眼便又分离。

  那一日,在三途河畔,经过一场惨烈厮杀之后,数百名金甲神兵已经所剩无几,而她也是多处负伤、满身浴血,体力耗费巨大,已经接近强弩之末了。

  就在她杀出重围,试图接近阴阳塔的时候,突然有道强光自空中泻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那股无形的力量是如此强劲,瞬间便将她的灵力压制到无法还击。

  手中荧火剑的光芒越来越暗,剑身寸寸缩短,转眼即隐没消失。

  “是你?”她不禁大吃一惊,愕然抬头望向空中,瞬间失声。

  那一刻,天界掌管霜雪的女仙,无端出现在三途河畔上空,正手持玄晶镜,隔空照向岸边的紫衣少女。

  紫游认得那面镜子——昔日,青女的侍婢织冬,曾用那面镜子照下了她与武曲星君会面的情景,以此诬告他们二人有染,害得武曲星君被贬凡尘,她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迫从碧霞宫移居瑶台。

  如今回想起来,那面镜子当真是罪魁祸首,不祥之物。

  然而此时,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仙,居然再一次将它作为武器,拿来对付她。

  “你怎么会来?”紫游对这个宿敌的出现深感意外,神情复杂变幻。

  青女面带冷笑,居高临下盯着她,目光森寒,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机。

  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仙,金甲神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女上仙,你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金甲战士忍不住问了一句。

  青女冷冰冰地瞥了那人一眼,回答得义正辞严:“奉月神之命,前来降妖除魔!”

  “月神?”那些金甲神兵齐齐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神情疑惑。

  奇怪!明明是东皇派他们来执行任务,怎么月神又来横插一脚?

  那些幸存的战士围在一起,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妖女是抓还是不抓?毕竟她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东皇只是吩咐我们协助大司命将云中君带回天庭,又没让我们抓其他人……何必为了抓一个女魔头得罪月神?”

  “嗯……有月神那边的人代劳,正好省了我们的麻烦。”

  “说的是,不如让青女去对付那个妖女,我们只管云中君这边就好,如果青女收拾不了她,我们再出手不迟。”

  他们一伙人计议完毕,当下便决定暂且停战,袖手旁观。

  “既然上仙是奉月神之命前来,那这妖女便交由上仙处置吧。”其中一个战士对着上面客气了两句,随即与身边的几位同僚退到了旁边,作壁上观。

  “很好。”青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往阴阳塔那边看了一眼,微皱眉头——凭云中君的修为而论,大司命应该奈何不了他吧?

  现在,这个鱼妖孤立无援,而云中君被困在塔里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顾及不到外面的情况,眼下正是自己出手的好时机!

  青女心念电转,眼里瞬间掠过了一丝狠意。

  下面,紫游本想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冲出镜光的笼罩范围,然而每次她一动,那束光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立刻便会将她挡回去。

  “妖孽,看我不收了你!”青女见对方想要逃脱,眼神顿时冰冷了下去,手腕蓦地一转,镜面发出的灵光顿时又增强了许多。

  紫游被那束强光牢牢罩在其中,一时间无所遁形。

  如果没有经历方才那场激战,她或许还能和青女斗上一斗,而且未必会输,然而此时她早已筋疲力尽,身体的消耗几乎达到了极限,别说是与之周旋抗衡了,就连逃跑的力气也已经所剩无几。

  “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紫游愤然抬头看着空中,以前种种瞬间掠过脑海,她忽然间便开了窍,“难道是因为屏逸?”

  “住口!”青女一愣,不禁怒火中烧,厉声,“你竟敢直呼他的名讳?你根本就不配这么叫他!”

  “我这么叫他关你什么事?”紫游冷笑了一声,直视着对方,“莫非……你喜欢他?”

  什么?那些金甲神兵齐齐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听到这种桃花八卦,不由得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青女被她当众揭穿心事,神情窘迫至极,顿感颜面尽失,无地自容,不禁恼羞成怒,疾言厉色道:“大胆妖女,休得胡言乱语!”

  “我看你是不敢承认吧?”紫游鄙夷地瞧着她,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意,“你敢去无色林接受检验么?”

  无色林!青女心头一震,刹那间神色大变。

  “我一直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不过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你是因为嫉妒屏逸对我好,所以处处针对我,恨不得除掉我。”紫游端详着她的表情,目光犀利,冷然道,“不过嫉妒也没用,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只是一厢情愿。”

  “死到临头了,看你还怎么和他在一起?”青女表面上强作镇定,心中却是愤恨已极,手腕一扬,忽地将玄晶镜抛了下去。

  紫游耸然一惊,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尚未来得及逃脱,只见玄晶镜在空中一闪,霎时便飞到了她的头顶上方,光芒如同瀑布一般飞流直下,迎头泻落。

  仓促间,她来不及闪避,全身都被那束镜光照住,一时间头晕目眩,骨软筋麻,很快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昏昏沉沉之中,她身不由己地向上升起,仿佛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转瞬便被玄晶镜吸了进去。

  峰回路转

  镜光暗淡之后,青女随即抬手一招,正要将玄晶镜收回,哪知一股奇异的力量突如其来,正中前胸,她顿时“啊”了一声,从空中仰面坠落。

  突袭者在空中一闪即逝,不但出手打伤了她,还夺走了玄晶镜,身法快得不可思议,竟是没人能够看清楚那人的身形和样貌。

  青女砰然跌落在地,身子一震,登时呕出了一口血,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三途河边。

  那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青丝飞扬,衣袍镂金错彩、华贵至极,俨然有一种帝王风范。

  青女凝视着对方,心里不禁一动:那个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座的人你也敢抢?”对方手里拿着玄晶镜,转身看了过来,神情冷傲至极,不可一世。

  “云……云中君?!”看到那人的容貌,青女不禁惊愕万分,眼神却在灼灼发亮。

  “呵……瞎子。”对方微微皱眉,眼里满是鄙夷之色,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又是一个错把本座当成屏逸的傻女人!”

  青女一愣,挣扎着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阴阳塔,只见那座塔正在剧烈地摇晃震颤,里面的激战似乎并未结束。

  “不对,你不是他……你是魔君灵觉!”青女将对面的人重新打量了一番,立刻便明白过来,不禁骇然变色。

  魔君灵觉?听到这个名字,那些金甲神兵顿时悚然一惊,齐刷刷地亮出了兵刃。

  “一群宵小之徒。”魔界至尊冷哼了一声,神情颇为不屑,全然没将他们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玄晶镜里面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放眼一望,只见周围一片空茫,无边无际。

  这……难道是镜中空间?自己是被收进来了么?

  紫游心里猛地一沉,如果被抓去天界,那可要遭殃了!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

  可眼下如何才能逃出去呢?这里面如此广阔,大得好像无边无际,也不知出口究竟在哪里?

  她环顾四周无果,猛地抬头向上望去,眼神不由得亮起——上方是一重透明的结界,若隐若现,方才,她就是从那里被吸进镜中的,想必从那个地方也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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