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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屏逸却是面不改色,处之泰然,只是在巨蟒扑过来的刹那,猛地朝对面拂了一下衣袖,无形的力量瞬间释放。

  那一击比闪电还快,只听砰然一响,那条巨蟒立刻被迎头击飞,在半空中再也无法维系庞大的身形,转瞬便支离破碎,化成一阵红雨,纷然洒落。

  术法被破的一刻,点足立在花丛上的人竟是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方才再度站稳。

  “飘风你醒醒!”澄光瞪着对面一反常态的同伴,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看看我们是谁!”

  然而对方却只是冷冷盯着刚才反击他的人,对澄光根本不屑一顾。

  紫游蹙眉,忧心忡忡地道:“看样子他很可能是被大司命控制了心神,所以才会认不出我们。”

  “你们都错了,他根本就不是飘风!”屏逸断然否定了她的话,横眉望着对面,冷冷讥诮,“你不出手时尚有七八分相像,可惜……一旦出手,暴露无遗。大司命,这场无聊的游戏现在该结束了!”

  “大司命?”紫游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的这个“飘风”竟是大司命幻化而成,根本就是假的,而她却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花丛之上,大司命阴阴一笑,随即恢复了自己的本相,既然已经被对方拆穿身份,那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混蛋,果然是他。”盯着对面那袭黑袍,紫游没好气地跺了跺脚,忍不住抱怨起来,“早知道就不把他从河里面捞起来了。”

  澄光自知受骗,不由得心中恼怒,愤然扬声叱道:“飘风怎么样了?快把人交出来!”

  “他?”大司命皮笑肉不笑,指了指托在手上的法器,“他就在这里面。”

  “阴阳塔!”屏逸心头一沉,眼神顿时亮如刀锋:飘风被关在这里面,就算不死,只怕也已经去了半条命。

  “不必担心,他还有口气在。”大司命冷冷一笑,语气轻蔑至极,“这种小角色,哪值得我动手?”

  说着,他手腕一晃,猛地将法器里的人震了出来。

  只见空中人影一闪,骤然跌落在地,一动不动。

  “飘风!”屏逸上前将倒地的人扶坐起来,迅速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眼神不由得沉了下去。

  紫游既担心又着急,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

  “修为尽毁……”屏逸紧锁眉头,心中痛惜,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为了将飘风培养成为出类拔萃的谍者,他耗费了无数心血,然而此时此刻,飘风修为尽失,形同废人,他和飘风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现在都毁在了大司命手上。

  屏逸手指握紧,眼底骤然涌起了一股杀意。

  “可惜,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紫游遗憾地叹了口气,怒目看向大司命,眼神宛如雷霆。

  屏逸将飘风交给了澄光,吩咐:“你先带他回去。”

  “还请主尊为飘风讨个公道!”澄光单膝跪地,义愤填膺。

  “以后就由你来接替他的位置,承担他的职责。”屏逸看了属下一眼,神色不动,果决下令,“带他走,这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是!”澄光不敢违拗,立刻低首领命。

  说罢,他背起飘风,倏然消失于虚空之中。

  屏逸站在曼珠沙华丛中,冷然看着大司命,声音里杀气四溢:“飘风被你所伤,我会让你付出同等的代价!”

  紫游一震,不由得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中微微忐忑。

  她知道,屏逸对大司命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此番是真的动了杀念,可她也知道,大司命是湘宁战神的徒弟,术法高绝,实力强悍,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废了我?”大司命满脸嘲讽,禁不住摇头冷笑,“且不说你能否做得到,这次我可是奉了东皇的旨意前来,至于事情的原委,想必那个谍灵早就已经告诉你了,你若是敢和我动手,便是公然抗旨不遵,与天庭作对!”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挑衅:“你敢吗?”

  “他分明是不怀好意……”紫游瞪了对方一眼,忍不住在屏逸耳边嘀咕,“我看他就是想要激怒你,逼你动手,然后便可顺理成章地安一个抗旨的罪名给你了。”

  “你也看出来了?”屏逸欣慰地看着她,微微颔首,“果然,我的游儿长大了……”

  紫游眉宇间顿时掠过了一抹羞涩,微微娇嗔道:“人家早就长大了嘛,是你非要把人家当小孩子看。”

  “怎么,不敢了?”大司命不见对方回应,忍不住扬声嘲笑。

  “你说你奉命前来,”屏逸神色不动,眼眸深冷,从容不迫地道,“我倒是想听听东皇到底有何旨意。”

  “鸿涯真人被害,蓬莱弟子状告你是真凶,东皇命你速速返回天庭,与蓬莱弟子当面对质。”大司命眯眼瞧着对面,抬手指了指天上,语含讽刺,“你是愿意自首呢,还是想让我将你五花大绑押回去?”

  屏逸不禁冷笑道:“鸿涯非我所杀,我为何要自首?”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到东皇面前去说吧,我可没工夫听你狡辩!”大司命满脸骄横,拂袖冷哼。

  可恶!紫游愤愤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打成猪头。

  屏逸却仍是神色自若,漠然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等我将真相查明,再回去不迟。”

  ——现在回去只会惹上无穷的麻烦,若想再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回去了?”大司命挑了挑眉梢,眼中露出了一丝得色,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仇人落入陷阱更值得高兴呢?

  “是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屏逸似笑非笑,令人难辨喜怒,“这样一来,你便可名正言顺地公报私仇了。”

  “哈,你倒是很了解我嘛……”被人当面戳穿了心思,大司命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一脸坦然。

  “厚颜无耻!”紫游忍不住扬声斥骂,“你的脸皮可以拿来做鞋底啦!”

  “妖女!”大司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厉声道,“你与灵觉串通一气,助他逃脱封印,如今早已是天界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叛徒?紫游心头一震,眼神不由得阴郁了下去,脸色青白不定,一时间哑口无言。

  “别放在心上!”屏逸从旁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紫游抬眸看着他,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就算所有人都视她为敌,屏逸却是始终都站在她这边的,其实,别人怎么看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愿意相信她,便已足够。

  “你们之间藏着掖着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司命鄙夷地睨了他们一眼,口中嗤笑,“云中君,你为了这个妖女屡犯天条、肆意妄为,简直是在自取灭亡!”

  “我可没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屏逸把脸一沉,目光凌厉地看了过去,语气尖锐,“怎么样,做好挨打的准备了么?”

  大司命巴不得早点儿动手收拾了他们,此时听他宣战,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忽然开口喝令:“金甲神兵!”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亮起了一片金光,身穿金甲的战士应声出现,在他身后赫然排成了一个方阵,人数竟达五百之多,个个手握利剑,肃然待命。

  果然是有备而来。屏逸审视着那些天兵,眼眸明暗不定。

  天界的战士统共分为三个等级,从下到上依次为玄甲神兵、银甲神兵和金甲神兵。

  玄甲神兵是天界最为普通的士兵,对付寻常妖魔绰绰有余;而银甲神兵则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战斗力远在玄甲神兵之上,攻坚作战中必不可少;至于金甲神兵,那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长年隐伏在东皇周围,随时接受他的调遣,专门执行高难度的特殊任务。

  金甲神兵直接听命于东皇,现在他们随同大司命一起出现在这里,显然便是东皇的授意,看来,此番东皇是铁了心要逼他回去。

  屏逸暗暗握紧了手指,眸子里有冷锐的光在微微闪动。

  眼下,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那就让这一战来表明他离开天界的决心吧!

  他要让东皇知道,自己去意已决,就算东皇身为众神之首也拦不住!

  一念及此,屏逸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游儿,你先走,回无忧谷等我。”

  “你又要赶我走?”紫游一怔,神情微微不悦,断然道,“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

  “……也罢。”屏逸见说不动她,只好郑重叮嘱,“一会儿打不过就跑,千万别硬撑,记住了么?”

  “嗯,我知道。”紫游伶俐地点了点头,豪爽地道,“大司命留给你,其他的交给我来对付。”

  说罢,她忽地凭空一抓,荧火剑顿时出现在手中,光焰吞吐,煌煌如火!

  剑出现的同时,额心的那一朵火焰印忽然间亮了起来,那一刻,执剑的少女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英姿焕发,气势如虹,令人不敢逼视。

  阴阳塔

  屏逸看着她,不禁眼前一亮,颇为赞许地笑了笑——经历过一番悲欢离合之后,她的确是成长了许多,褪去了昔日的青涩懵懂,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紫游信心满满地冲他点了点头,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大司命盯着她手中的长剑,不禁暗自吃惊——没想到短短数月之内,她竟然法力大增,连荧火之剑都已经修炼成形,如此看来,他倒是小瞧了她。

  大司命不忿地哼了一声,断然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金甲神兵得令,齐齐一声呐喊,同时冲向了对面,将两人团团围住,双方短兵相接,顿时厮杀起来。

  战圈之中,屏逸与紫游并肩联袂,互为助力,所向披靡。

  “奇怪,他怎么不见了?”执剑拼杀的间隙,紫游往大司命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禁愕然脱口。

  谁知一回头,却见阴阳塔骤然迎面飞来,在空中旋转呼啸,转瞬由小变大,如泰山压顶一般,刹那间逼近眼前。

  “快闪开!”在她发愣的瞬间,屏逸猛地推了她一把。

  紫游失声惊呼,身不由己地向后飘退,眼见阴阳塔下搅起了一股旋风,霎时便将屏逸卷进了塔内。

  “屏逸!”那一刻,她大惊失色,不由得脱口急呼,足尖在曼珠沙华上一点,立即止住了去势,旋即腾身飞起,向着阴阳塔冲了过去。

  周围的金甲神兵见状,纷纷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拦住了她。

  “挡我者死!”少女扬声厉斥,奋力挥剑斩杀,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荧火剑与她心意相通,陡然间光芒大盛,剑气吞吐,炽烈如焰。

  一时间,所有的兵力都向这边集结,所有的金甲战士都将利剑指向了她。

  那袭紫衣周旋于刀光剑影之间,来去如电,翩若惊鸿。

  她体内的焰灵之力不断被激发出来,遇强则强,灵力在奇经八脉间飞速流转,畅通无阻,手中荧火剑快如电闪,毫不留情。

  在这场生死搏杀之中,容不得有半点仁慈,她想要活,就必须让他们死!

  腥风血雨之中,她心中的杀念越来越炽烈,眼里的锋芒雪亮逼人,每一次出手都带着雷霆之势。

  那些金甲战士训练有素,且身经百战,彼此结成阵势,将她团团围住。

  她在战阵中间奋力突围,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脱身,荧火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一片惨呼,不断有金甲战士倒下去,又不断有人奋不顾身地冲上来。

  那些被她斩杀于剑下的战士,顿时被烈焰吞没,形神俱灭。

  而被荧火剑所伤者,伤口都有被灼烧过的迹象,疼痛异常。

  然而以一敌众,她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半柱香的工夫,左肩和后背都已经多处负伤,其中有道伤口更是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溢出,将紫色的衣裙染红了一大片。

  激烈的打斗中,那些曼珠沙华不幸溅上了她的血,转眼便熊熊燃烧起来,火势随风迅速蔓延,不消片刻工夫,整个三途河畔俨然化成了一片火海!

  烈焰炙烤着幽冥,将整条河映照得通红可怖,河水中的恶灵受到惊吓,哗然四散奔逃,一时间,在这阴阳交汇之地,血火遍布,鬼哭神嚎。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人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

  此时的阴阳塔悬浮于半空之中,已经由数寸之小增长到数丈之高,宛如一座空中楼阁。

  塔内时明时暗,阴阳之气流转不息。

  屏逸一进入塔内便被阴阳混沌之气所包围,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眼前一片迷蒙。

  大司命隐藏于混沌之中,身影忽隐忽现,时近时远,脸上带着阴笑,眼中杀机毕露。

  “三途河畔阴阳之气汇聚,的确可以助长阴阳塔的威力,但是……”屏逸顿了顿,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如果你以为凭此就可以打败我,那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大司命低低笑了起来:“等你活着出去的时候,再说大话吧!”

  “我一直不明白,”屏逸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湘宁上神明明被灵觉所杀,你为何非要迁怒于我,处处与我为敌?”

  “迁怒?”大司命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不,你错了。在我眼中,你和灵觉几乎就是同一个人,一样的心机叵测,一样的罪无可恕!我恨灵觉,更恨皇天之血!所以,你们两个都该死!”

  “原来你竟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屏逸眼里掠过了一丝讥讽,冷然道,“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他岂可混为一谈!”

  “随你怎么说。”大司命的神情变得凶狠起来,“除非皇天之血绝灭,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长久以来,你一直都活在仇恨里,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在追思。”屏逸轻叹了一声,看着对面时隐时现的黑袍,微微冷笑,“你对湘宁上神真的只是师徒之情么?”

  大司命神色一变,不由沉声:“你这话是何意?”

  “你执掌人间生杀大权,但却从未真正参悟生死。而你不能参悟的根由,”屏逸停顿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其实是缘于你不能正视对她的爱。”

  对她的……大司命心中震动,仿佛头顶落下了一道霹雳。

  屏逸有些同情地看着对方,语气复杂:“她活着的时候,你不敢将心意说出口,在她兵解之后,你只能用对我们的恨来填补内心的缺憾。”

  “一派胡言!”大司命忍不住怒斥,额头青筋暴突,眼神却在闪烁不定,“云中君……你这分明是在信口雌黄!你不只侮辱了我,还亵渎了我的师父!”

  “亵渎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屏逸愤然指着对面,厉声道,“如果她知道,自己苦心栽培出来的人,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屠夫,一定会悔不当初。”

  “你竟敢骂我是屠夫?”大司命怒极反笑,“好……那你就等着受死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振衣飞起,手势不停变幻,嘴唇开合间咒语自口中沉沉吐出:“高飞,安翔,乘清气,御阴阳!”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无数个人影,每一个都跟他一模一样。

  那些人影由阴阳之气凝聚而成,亦真亦幻,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

  “好一个聚气成形。”屏逸神色不动地说了一句,蓦然间身形一晃,周围顿时也出现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同样的白袍,同样的面容,纷纷簇拥在他的前后左右,瞬间结成了一个庞大的阵营!

  他所使用的也是聚气成形之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所驾驭的却是风云之力。

  “那就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无数个大司命同时冷笑了一声,黑袍齐动,率先出手。

  白袍立刻群起而攻之,双方顿时混战成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刹那间,阴阳之气纵横、风云之力呼啸,两股力量翻卷交击、猛烈对撞,声势骇人。

  一时间阴阳塔受到剧烈地冲击,塔身忽而膨胀,忽而收缩,变形扭曲,动荡不已。

  交战之中,黑白双方时有幻灭消失者,但形势很明显,黑袍一方明显处于上风,未过多久,白袍便被杀灭了一大片,所剩者寥寥无几,而黑袍却在对战中随灭随生,数量不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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