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记 连载

拨云记

分类:玄幻奇幻 作者:姜语休 字数:3万字 标签:拨云记,姜语休 更新:2024-06-30 10:06:53

一梦五百载,故土变坟冢,兄妹反成仇;历史尘埃滚滚降,湮没累累骨骸;圣山倾倒,神灵无踪,灵气复苏,纷乱将起;乱世潮中借势起,抽丝剥茧寻真凶;灭城惨案何日雪,蛇蝎虎狼几时诛?且看那美玉出尧光,璠玙荡魑魅。 ...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盛夏季节,本该绿意盎然的土地,却生机全无。干裂土地上,依稀可见田垄痕迹。几根枯草于蒸腾热浪中摇摆。远处几棵枯木兀自挺立,仅剩的几根干枯枝杈,在翻滚热浪中向天伸展,好似妖魔枯爪嘶吼挣扎。

视线尽头,立着一座矮山。山虽不高,却怪石嶙峋,颇有气势。山下一条干涸河道依山而过,河底淤泥龟裂翻卷。河道边十几间石屋错落有致,显是个小村落。

时值正午,村中却并无炊烟,却见几十口人聚在村子中央空地之上。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幼,尽着素色苎麻布衣,皆是衣衫褴褛,面色饥黄。人群中间是十几张石桌拼成的一座台子,台上又立一张方桌,桌上摆一木制香炉,炉中三柱燃香,烟雾袅袅,炉旁叠放一摞草纸。

一做术士打扮的消瘦中年人,正手挥桃木剑,绕桌疾走,口中念念有词。那术士绕了几圈,骤然停步,使剑尖从桌上挑起几张草纸,又绕桌而行。行走间,术士从腰间解下一个紫金葫芦,仰头含了一口,喷在剑尖草纸之上。也不知那葫芦所装何水,喷在草纸之上,原本色做淡黄的草纸,转眼变作血红,引来台下一片惊呼。术士右臂高擎木剑,左手虚按几下,台下众人安静下来,都拿眼去瞧那桃木剑。

那几张血色草纸被挑在剑尖,过了片刻,竟冒起烟来,顷刻便燃起火苗,又引得台下一阵嘈杂。那火只是几张草纸引着,却久燃不熄。术士又挥剑疾走,口中念咒之声更显高亢,猛走几圈,停在香炉之前。

那术士右臂横剑在胸,左手并指,指向剑尖火焰。只见他浑身颤抖,颈间青筋暴跳,好似颇费气力。那剑尖之火也不知被何物吸引,火头向术士左手飘去,片刻功夫,剑尖上便空无一物,连纸灰也不见半点。术士丢掉桃木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瓶口对着左手火焰,口中默念,火焰好似挣扎了几下,飘入瓶口,消失不见。

术士喘了几口,跳下台去。人群左右分开,一拄杖老翁颤巍巍地向术士迎去。

“有劳真人,有劳真人。”老翁一揖到底。那术士也不答话,只站在那里,轻捋长须,颇有仙风。

老翁见术士不语,微微躬身道:“敢问真人,那怪物,那怪物……”

术士袍袖一拂,背手而行。路上村民都退得极远。术士行了一会儿,转身对老翁道:“那怪物法力匪浅,尔等又无三牲献祭……”

老翁面作难色道:“真人容禀,这大旱三年,庄稼年年颗粒无收,村中各户存粮无多,这方圆五百里,连枯草都找不见几根,实在是无牲畜可献啊。”

术士抬手微摆道:“这场法事,本真人原不想做,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来助你们脱难。作祟之物乃一积年老妖,又无祭祀,无法叫天神助阵。”说罢连连摇头叹息。

老翁面色紧张,欲言又止,正要开口再问,那术士又道:“但岂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任那怪物狡猾难缠,也难逃本真人之手。”术士环顾四周村民,又道:“诸位放心,那怪物已然伏诛,待火气散尽,旬月过后,必有雨来。”

四周村民面露喜色,却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只有老翁跟在术士身后,唯唯诺诺道:“多谢……多谢真人救我族于水火。”术士也不理会,眼看便要行出村去,老翁又跟了上去,吞吞吐吐道:“真人,不知……这个,不知真人身体可有甚不适之处?”

术士闻言哈哈大笑道:“本真人练气百余载,餐风饮露,不食五谷,万毒不惧,水火不侵,怎会身体不适?”

正仰天大笑,那术士突然面色僵硬,定住不动。只见他双眼圆瞪,伸手抓喉,嘴巴张合似要说些什么,却似被异物窒堵在喉中,只发出些无意义的“咝哈”声。片刻间,那术士七窍竟冒起滚滚浓烟。片刻后,只听“砰”的一声,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真人瞬间变作了人形火炬,在场中乱抓乱奔。

众村民远远躲着,个个如泥塑木雕,呆立不动,面露惧色。只有那老翁坐倒在地,双手颤抖,口中呢喃着:“果真!又是这般,又是这般!这已是第三个了啊!这是天要亡我一族,天亡我族啊!”说罢已是涕泪横流。

火人嘶吼乱奔,终于无力倒地,不一时,已是面目全非,变作一块人形黑炭,“当”的一声,自尸体胸口掉下一块巴掌大墨色石牌,那石牌年代久远,字迹难辨。

这日傍晚,村边一片空地上,老翁正看着一群人铲土堆泥,四周散落着数个土堆,土色新鲜,似是一片新立坟茔。这群人非老即幼,并无一个壮年男子。直至所有人都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终于堆起一座坟头。

众人放下铁锹泥铲,对那坟头拜了几拜。老翁哀叹一声道:“非是我族要加害真人,实是那怪……它……神通广大。真人如今登了天,还请在上神面前禀报则个,派来神使收了它吧。”老翁说罢便欲离去,却被身后一个稚童抓住衣襟,老翁回头看去,远处一个黑影正向这边行来。

远处身影渐近,却是一黑衣青年。那青年行到村前,见到老翁,上前拜见道:“见过阿伯,小子途径贵地,实在口渴的紧,想讨碗水喝。”

老翁上下打量,只见他眉清目秀,文文弱弱,虽只双十年纪,脸上却并无稚气,一头过肩长发用麻绳简单束住,着一领黑色袍子,这袍子非绸非布,无有花纹,宽袖长摆,不见搭扣,风吹不动,好似很是沉重。

老翁端详半晌,也不说话,点了点头,径自往村内行去。

黑衣青年站在村边,盯着手中半碗浑水,半晌不动不语。

老翁艰涩开口道:“这位小哥,老头子虽是山野村夫,却也懂得待客之道。只是此地大旱三年,河水断流,村中那口水井,向下挖了又挖,总算还有些水,却也几近干涸,就连这浑水也快没得喝了,还请客人担待。”

“啊,无妨无妨。”青年一口喝干碗中浑水,轻抚着手中陶碗,向老翁询道:“阿伯,小子曾听家父说,此地历来风调雨顺,乃是有名的富足之地,怎会三年无雨,旱成这般模样?”

老翁怔愣片刻,神色暗淡,摇头道:“风调雨顺?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喽。五百年前,这里生了变故,现如今除了这村子周围,方圆五百里,寸草不生,鸟兽绝迹。以前也还过得去,靠着村周些许薄田,还能勉强糊口。只是不知得罪了哪路鬼神,从三年前就无一滴雨水,头一年还好,这两年来存粮渐少,井水也几近干涸,生存愈加艰难,也曾做过求雨法事,来过几个术士,却全都死于非命,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村去。”

“既如此,何不搬到别处去呢?”青年奇道。

听闻此言,老翁张了张口,却似有难言之隐,望向村边矮山,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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