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逆水河的男人

连载: 趟过逆水河的男人

分类：其他类型作者：向上向泽字数：3万字标签：趟过逆水河的男人,向上向泽更新：2024-06-26 09:33:03

小说简介本小说采用第一人称，以回忆录的形式，描写了由童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全过程。跨越几十年，涉及到了家庭、求学、爱情，以及改革开放后的创业史。塑造了主人翁的艰辛与不尽人意，展现了诸多的时代背景，故事曲 ...

窗外，一片一片的雪花递来丝丝寒意，我倚在窗前，静思过往，大半辈子了，走过的路到底是喜、是悲？

岁月的每一片剪影，都在被时光的长河淘洗着，随光阴流转，愈见清晰。每个人的人生，都像是一部独一无二的小说，我现在能做的，便是以一段拙劣的文字，来倾诉自己走过的悲喜。

七十年代末国家恢复了高考，教育从此走向了正规。

我也由初中升到了高中。

踩着十几岁的尾巴，我期待着花开的烂漫，把道道伤痕埋藏心底，怀揣梦想去追赶金色的希望。

童年的酸甜苦辣，促使我前行，我没有理由悲伤怅惘。

春夏秋冬，风雨无阻，每次都是我第一个走进教室。

冬天，早晨的四五点钟我就起床，教室里独自一人，冰凉冰凉的像一个寒窖，翻开书本手冻的发疼，刺骨的寒如戴着一副冰冷的金属手套。

手指变得僵硬，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连弯曲都变得困难。

哈口热气暖一暖，接二连三，继续学习。

童年的艰苦，铸就了我坚韧的性格，我明白：学业的珍珠⾥，必有勤奋的⼼⾎闪光。

为了考出好成绩，我真的拼了。

数理化名列前茅，尤其作文更是班内翘楚，每篇作文老师都会当做范文在课堂上诵读，还要求同学们传阅学习。

我一门心思求学，只想迎来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下了晚自习，我继续挑灯夜战，把老师讲的课程，重新温习一遍，还要做完一大堆、一大堆的模拟试卷。遇见难度大的试题，即便一晚上不睡，也得设法搞定。

因为，不经风雨是不能见到彩虹的，我必须为了梦想而努力。

长时间的苦读鏖战，身体吃不消了。一天午饭后，总感觉嗓子有什么东西卡着，咳了两下，这一咳不要紧，血液像箭杆子一样从嗓子喷涌而出，我佝偻着身子，鼻翼一张一合的，喘不过气来。

同学们都吓坏了，老师赶紧带我去了医院，拍片的结果：“肺病”，这种病过去称为肺痨，很难根治，医生给我开了药，建议休学，医生说：

“你这种情况暂时不适合读书，一定要回家休养，按时服药，保持乐观心态有利于病情的好转。”

医生的叮嘱，让我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都冒汗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什么，休学？”我如雷轰顶，“大夫，求求您了，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尽快的好起来，或者一边治疗，一边上学，要不，我这辈子就完了，考大学可是我最大的梦想啊！”

我双手合十，语气也近乎央求了，想以此来感动大夫，好留下继续读书。

“生命只有一次，我问你，命重要还是读书重要，身体健康才是读书的本钱。再说了只是休学，休学懂不懂？放心吧，只要你按时服药多休息，保持乐观心态，你一定会痊愈的。”

老师也跟着插话道：“我也不愿失去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但身体健康更重要，当下咱一定要好好的治疗，听医生的话回家好好休养，我等你康复的捷报，更期盼你的凯旋归来。”

莫名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似有千万只冰冷的针尖，刺入我的心田。

同学们都快乐无忧，迎战高考，我却从一个优秀生变成了病秧子，深深的无助与痛苦淹没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如同茫茫大海迷失方向的一叶小舟，不知何时才能靠岸。

生活就像一部苦涩的老电影，一遍遍地播放着失落与迷茫。

父母每天都要去田地干活，迫不得已，我只能自己支起砂锅，一把柴一把柴地煎药。

日复一日，我的青春年华也只能在一碗一碗的中药里苦度。

因担心传染家人，我用过的碗筷必须单独置放，自卑、惆怅，我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是个病秧子，真想一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盼星星、盼月亮，分分秒秒我都期盼着早日康复，回归朝思暮想的学校，携手同学们，扬起奋进的风帆，备战高考，迎接人生的春暖花开。

每每想到返校，我就会忘记病痛的折磨，一股力量从心田油然而生，希望像一条永不干涸的小河，波光粼粼，涟漪荡漾。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星光点点，月儿高挂柳梢，我轻轻地翻开书页，仿佛置身于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文字在一盏月下窃窃低语，如一曲希冀的音符，悠扬美妙，带我飞翔在无垠的天空，温馨而舒适。”

尽管是大梦一场，但我宁愿是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回到学校。

同学们隔三差五的来探望，还带来了老师亲切的问候，老师、同学的鼓励，再次燃起了我高考的希望。

我一边抗争病魔，一边克服困难，努力自学。

我自己给自己规定了课程表，今天学数学，明天学理化，后天学语文……以此类推。只要有时间我就拿起课本，努力完成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作业，从不懈怠。

课本充实了我的生活，身上的病症也感觉轻了许多。那天，父亲对我说：

“悠着点，别再累坏了，能考咱就考，不能考咱有的是机会，再说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不一定非得走考大学这条路吧。”

我晓得父亲是在关心我，担心我的身体，但心里却惴惴不安，总觉着父亲的话里有话。

“爸爸，您最了解儿子了，儿子的最大梦想就是上大学，出人头地，不想一辈子窝在农村。”不加思索，我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

“爸爸咋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呢，爸爸更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过，当下你不是身体欠安嘛，要学会好好的保护自己！”

我明白爸爸的心思，爸爸是一个文化人，他老人家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子风风光光。

可，我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不争气，白瞎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看着面前的父亲，一缕一缕的白发浅浅地耷拉在额头，手上的青筋也一条条地鼓胀着，深深的皱纹里流淌着辛勤的汗珠，我却像个废人一样，整日在家歇着，还花着父母拼命挣来的钱，莫名的酸楚，一滴一滴从脸颊无声地滚落。

光阴像一条漫长的河流，流淌着我隐隐的伤痛。分分秒秒，滴滴答答，时间不会因我的酸楚而停歇。

年末了，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在置办年货，蒸年糕、做豆腐、添置新衣，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新年的气息洋溢在每个人脸庞。

除夕的夜晚，鞭炮响彻云霄，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喜庆的红色与天空的星光相互映衬。孩子们穿着新衣，提着灯笼在大街上相互追逐、嬉戏。年轻人则聚在一起，喝酒、猜拳、打扑克，通宵不眠。

我没得选择，怕传染大家，即便过年也不去和大家聚堆，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到各家各户门前抄写对联，过年了，就权当自己给自己找乐吧。

看一看当年抄写的部分对联以及病时写的日记吧：

一夜连双岁

五更分二年

锣鼓敲，鞭炮响，辞去旧岁

穿新衣，戴新帽，迎接新年

龙飞凤舞，门前喜气三千丈

风和日丽，户内春光十二时

12月7日晴

早饭后，父亲又去果园剪枝了，冬季是农闲的时候，大爷大叔们都三五一伙聚在一起打牌，父亲却要在北风凛冽中工作，因为冬天是果树修剪的最佳时期。

12月8日晴

今天，母亲也去果园了，捡拾父亲剪下来的枝枝丫丫，一点一点打成捆，装车拉回家，我却在家里窝着，白吃白喝。

12月15日阴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坐在考场，有几道题似乎很熟悉，但硬生生答不出，憋的喘不过气来，急死人了。梦醒，我哭了，那种感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心上划过，剜得我酸疼酸疼。

12月18日多云

李同学又来探望我了，还带来班主任一封亲笔信，大致内容是：课程已讲完，目前进入复习阶段，春节后开始预考，刷下百分之九十，刷下来的学生就没有资格参加高考了。明年班主任就要调到其他学校任教，如我有何需求可直接找他联系，并祝我早日康复。

感恩亲爱的老师，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12月29日阴

昨晚半夜时分，一把大火，将父母辛辛苦苦修剪的果枝无情烧毁，是谁如此无德？猜测可能与母亲得罪人有关，但我不敢明说，怕母亲伤心。

1月8日晴

三名女同学来看望我了，女同学泪花浅，没说几句话就哭了，我强忍着泪水，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内心的痛。望着她们远走的背影，我的泪开始在眼眶酸楚！

忆往昔，伤感像一条河，在心间汩汩地流淌。

一弯残月，时隐时现，诉说着孤寂、伤悲与无助。

前方的路依旧延伸，延伸着同学们的梦想，我的希冀在哪，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早春的阳光柔和而清新，暖洋洋洒在大地上。小草从枯黄中苏醒，麦苗开始返青，一片一片的绿，漾着清风嬉戏。回归的燕子，呢喃声声，叮叮咚咚的小河，将春的讯息传向远方。

梨花开了（我家承包的果园），清新的花瓣，沁人心脾。一簇簇、一层层，璀璨晶莹。走在这里，我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一下子消除了疾病，我迷上了果园一尘不染的清馨。

我也真该放松自己了，走出去吸一吸新鲜的空气，总闷在家里对疾病也没啥好处。以后的日子里，我时常到果园里帮父母疏花、疏果。

疏花，可以预防果实的大小年，确保来年的丰收，理论上是将位置不当、分布较密以及弱小的花序疏掉。

蔬果大同小异，剪小留大，去掉病果和伤果。拓展了空间，确保果实长大后不被挤压磕碰。果实稍大一点后，再套上袋，提高果实的新鲜度，秋后卖出一个好价钱。

日子就这样在指间轻轻地划过，我的心情也逐渐开朗，喜悦漾在了眉梢。那天，父亲看我精神状态不错，对我讲了实情：

“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要想彻底治愈，起码一年以上，弄不好还有复发的可能，所以建议弃学。”

“弃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爸也愿意让你有个好前途，也愿意让你光宗耀祖，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咱还得听医生的不是？”

“我的梦想可是上大学啊！总不能在农村窝一辈子吧。如果这样，我这一辈子可就废了。”

我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父亲安慰我：“与你表舅说好了，等你痊愈后就让你去县机械局上班。”

表舅是母亲姑妈的儿子，从部队转业回乡，任机械局局长，也算是荣归故里。

父亲继续安慰：“无非就是上个班，去表舅那里工作，上不上大学不都一样吗！”

父亲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觉着去局里上班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不再坚持。

上班的种子就这样埋在我的心里，期盼着尽快发芽，开花结果。

光阴转得飞快，一眨眼开始高考了。

虽不能参加考试，但我真的放不下，高考的那三天，我每天骑着自行车去考场边缘转来转去。

考场的大门外全是陪孩子来考试的家长，如果不是病魔，父母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我连着大睡几天，不愿见任何人。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安慰我说：

“表舅来信了，让你不要着急，慢慢等待，只要一有机会，表舅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事已至此，我还能咋的？除了等待，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花开花谢，又一个冬天不约而至，又到了果树修剪的最佳时期。父亲每天都要去园里修剪果树，一双老茧在北风凛冽中裂了又裂，但父亲从未喊过疼、叫过苦。看着父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身体，我非常自责，觉着我的心胸太狭隘、太自私了。

所以，隔三差五的我就陪父亲一块去果园修剪。

我还买了斧头、凿子、锯子、刨床等工具，自学木工。一冬下来我的木工活有模有样，谁家过红白事需要木工了，都请我去帮忙。我呢，也乐以去，借此还能向老师傅学到很多本领。

一冬的生活也算充实，但心中总惦记着表舅的好消息。

许诺会想死人的。

期盼、纠结，一天如一个世纪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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