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一切的起因是一本笔记，一场无妄之灾，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某一天，张九生被拉入世界的另一面，他的日常开始超脱日常。神灵、神通者、结缘、寄宿物、歌剧团、华夏、北欧、凯尔特、希腊、斯拉夫……原来时至今日，神 ...
“1869年7月17日，我破产了。
“我是个命中注定的失败者，母亲早逝，老爹是个烂酒鬼。呵，他总是在酒后，在我身上宣泄他的暴力。理所当然的，那种混账怎么可能为我支付上学的费用？我只能辍学赶紧去工作。”
啊，谁在说话？
“那时候的我是那么的瘦弱，你完全无法想象，一个瘦小孩子被面粉袋压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的时候能有多绝望。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没有成为工人。”
头，头好疼。
睡梦之中，张九生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耳边细语呢喃，讲述着他的故事，带来钢针入颅般的刺痛。
可不管张九生疼与不疼，耳边的声音都还在继续，他的声音醇厚，节奏不急不缓，仿佛张九生是他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要诉说这么多年来的经历：
“后来经人介绍，我成了一名私家侦探的助手，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他是个能协助警方破大案的侦探，哪怕要面对各种死状的尸体，流脓的，肢解的，胀成一个气球的，尽管听说过这些，我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能赚到钱。
“原本我还能安慰自己，说起码现在这样生活稳定，不用冒那些知名侦探们所要承受的风险，他们总是要提防罪犯的报复。”
忽的，他话锋一转，落寞地道：
“但命运似乎不打算放过我。
“上个月，我们调查一位夫人的丈夫是否有婚外情有了收获，因此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酬劳，而那个没有忠于婚姻的男人得到了净身出户的惩罚。
“我们都以为这个委托就这样结束了，可那个男人对我们展开了报复，他勾结混混在小巷里攻击我们，我的侦探老板被殴打致死，我也断了条手臂，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我应该也会死，和我那个没本事的老板一起。
“虽然他们都被抓获了，可难道我还能指望一个净身出户的穷光蛋赔偿我吗？
“我只能花掉所剩不多的积蓄，治好我的手臂，花了数个月去恢复，期间……我没有任何收入。
“现在我的手好了，但我已经没有钱财，也两天没吃饭了，哪怕去当工人也没力气干活，不会有人要的。如果不是提前缴纳了半年的房租，我应该已经和公园的流浪汉争抢起夜晚长椅的归属权了。
“或许在这个工厂与蒸汽的时代，我连当一枚齿轮的资格都没有。
“没人在意我，没人会记得弗兰米·凯奇这个名字。
“毁灭吧，我累了”
剧痛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在一片虚无与混沌中，张九生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故事的钢针灌进了他的脑袋里，似液体般流淌。
他咬着牙，闭着眼。
数不清的画面像是胶卷上的老电影一样，在眼前的黑暗中放映：有啃着黑面包的少年；有压着帽檐猥琐地躲在墙角，似乎在跟踪着谁的少年；有被人堵在小巷子殴打的少年；还有一个纵身跳进河水中的少年。
这些画面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这是属于那个叫弗兰米·凯奇的人的记忆。
纷杂的记忆难以遏制地出现在张九生的大脑里，他们像闯进别人家的恶霸一样，蛮不讲理地驱赶着房子的主人。
属于张九生自己的记忆被殴打着，强迫着，也变成了一幅幅画面。
那些温馨的，快乐的，悲伤的，各式各样的回忆逐渐被覆盖，像是泛黄的老照片一样，开始变得残破，继而湮灭，一点点飘远。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那自己就将被对方取代，丧失自我！
不！
“不要！”
哗啦——
绝望的呼喊之下，隐约有书页的翻动声。
光，照进他的眼睛。
一只被泡得有些浮肿的手猛地探出，像是要抓住什么，但它抓住的只有远方的蓝天。
“诶？”
伴随着激烈的呼吸与呛咳，张九生发出疑惑的声音。
1869年夏，浑身湿漉漉的少年睁开眼，躺在岸边。
阳光烘烤翠绿的草地，青草的味道弥漫在身边。
少年双眼空洞地望天，朝天空探出他空落落的手，茫然若失。
“这是……哪？”
从混沌中醒来，张九生只来得及去想这个。因为疼痛而带来的思维迟滞还没有完全消散，一时之间，他大脑有点宕机。
不过好在很快理智就已经上线，张九生吃力地撑起身子，打量四周。一眼望去，是在远方消失为一点的河流与河堤，河堤的土壤里，有生机勃勃的青草旺盛地生长。
他就坐在河堤下方，下半身还泡在水里，身上冰凉凉的，伸手一摸，张九生还从头发上摸到了不知在哪沾上的水草。
不认得的地方，而且这衣服……
张九生站起身，搅和得水面荡起繁杂的波纹，他低头去看自己已经被泡透了的衣服。
这是一身十分老旧且粗糙的工装，即使泡得颜色发深，也能看出上面有类似机油的大块黑色污渍，手腕和脚腕处有几圈因太长而堆叠出来的褶皱，显然这衣服并不合身。
不是我自己的衣服，是我朋友的恶作剧吗？这也太恶劣了吧……
会做这种事的家伙肯定是，是……
张九生努力回想，却发现那个本应该就在嘴边的人，只在脑海中残留下一个轮廓。
谁来着，是个女孩……我和她很熟……
张九生试图回想，可剧痛却又一次席卷他的脑海，让他感觉仿佛有一只大手打算捏碎自己的头颅，忍不住抱头痛呼。
“啊——啊……”
少年抱头蹲下，止不住地呻吟。
我靠……要死要死要死！
剧痛再次让张九生的意识变得朦胧，他也就此放弃了去想和认识的人有关的事与物，而神奇的是，疼痛竟也渐渐消散了。
“我这是怎么了？”
张九生忽然困惑而担忧，害怕是自己突发了脑溢血之类的疾病，这是完全可能的，毕竟他身体本就不好，从小就时常因各种原因入院休养。
于是，他看向自己那止不住颤抖的右手。
“手……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九生记得，自己的手应该是纤细而修长的，是一双弹钢琴的手，他从小就在老妈的教导下学习钢琴。
但现在，粗壮的骨节，粗糙的还有划痕的皮肤以及手心里那泡了半天水都去不掉的污渍……
这很显然不是自己的手！
脸，脸呢？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慌乱之下赶紧摸起自己的脸，意识到这样什么用都没有之后，他便立刻俯身，竭尽全力地将脸贴近水面。
一秒，两秒……水面波纹缓缓平息，河水清可见底，但还是隐隐约约地，如镜子般倒映出一张脸。
水中的少年脸庞消瘦，棱角分明，黑发碧瞳，皮肤苍白，仿佛生机都已丧失却还吊着一口气的垂死之人一般。
这是——梦中记忆里弗兰米·凯奇的脸！
“难道……我穿越了？”
张九生抬头，仰望异乡的蓝天，瞳孔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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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穿越了？”
荧幕画面中，黑发碧瞳的少年正呆滞地盯着天空，嘴唇开合。
白牧一拳砸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无力地从键盘上离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对不起白姐，我失败了，没能阻止虚假记忆的灌输，【真实梦境】的同化已经开始了。”
“不用自责，事发突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素白将手放在白牧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又说道：“我已经通知人手来支援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罢，江素白收回手，来到三张病床中，唯一躺着人的那张前。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年，正闭目沉眠。他半张脸带着吸氧面罩，上半张脸又被连着信号线的传感器吸盘贴得密密麻麻，所以看不清相貌。
这是一间位于住院部顶楼的专用病房，能入住的都是与他们【基金会】相关的人员。
但这并非特权，事实上，这反而是对其他病人的保护，因为能与基金会沾边的……没有一件正常事。
“本来我只是在追捕逃犯，却没想到他们把这孩子当做了人质，好不容易把人救了回来，犯人却跑了，这孩子也陷入了【梦魇】神通制造的噩梦里，这是我的失职。
“现在他恐怕真以为自己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而在意识世界中待的越久，人就越容易沉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江素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她又看了眼床头写着病人信息的病号牌。
姓名：张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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