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过于“温暖、潮湿和嘈杂”，我沿着头皮一圈一圈地划。
周轻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躺在一处阴冷、昏暗、逼仄的空间里，是只有东北角的位置有零星光亮。
他的额角似乎磕破了，左右肩和双腿膝也有擦伤。
忽然，有个极陌生缥缈的声音传荡开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短短一问让周轻谈一下愣住了。
这跟考他记叙文是三要素或六要素没有区别。
只是，他竟脑子一团浆糊，没办法回答，只是下意识问，“这里是哪”？
陌生的声音倒是很快回应。
“这里是水牢”！
周轻谈有些懵，水牢？“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陌生人也没办法回答，因为他打了个盹，睡醒过来之后，周轻谈就已经进来了这里。说来也怪，陌生人说他下来以前是附近的泥瓦匠，本来这个地方是一处待开发荒芜区的烂尾楼盘，陌生人平时打着散工，所以时常都是将就地住在这一个片区。
他在这个小地方待了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周轻谈。他怀疑他是外地人，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很高兴认识周轻谈，因为审判官判他单独监禁的时候他是绝望的，能有狱友相伴总归是好的。
“那这里怎么就是水牢了呢”？
陌生人要周轻谈往自己的左手边多摊半截身子摸一摸，果然，确实是有水，那西沿侧还有不小的倾斜角度。
然后又听陌生人说，“水牢当然是讽刺一些的词，这里原本是规划做化粪池的”！
周轻谈差点气吐血，本身就伸手不见五指，自己还没穿好衣服什么的，这会儿获悉这样的事实，他的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边擦。
他惊得跳起来，可是又顿感生痛，瞬间的热辣或恶臭居然跟不上反射弧。
周轻谈觉得有些恶心，在黑暗中摸索，似觉得周身都爬满蛆虫。
“哈哈哈……”
周轻谈试着再往东北角的位置看了看，发现那里的亮仍旧可见，这种情状，陌生人也解释过，按照他的说法是那里就是要铺拉管道的。也就是说，确实是规划，真的还没投入使用，这勉强让他的体感舒适了一些。
只是对方这笑让他分辨不清，对方是不是犯罪进来的无从得知，但不管是水牢还是化粪池，自己跟这些地方也不太可能有交集啊。
他整理了下思路，试着问道，“既然是化粪池，那你又为何说有审判官”？
陌生人想也没想，不慌不忙道，“虽然绝大部分街友都是老实人，但不排除有善伪装者，他们才不管什么先来后到的规则，可能犯小人吧”。
周轻谈没全信，“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那些可能的小人给丢下来的”？
“是吧”？
按照周轻谈的理解，那这出去的话不得告对方一个谋杀未遂？
只是那些小人干傻事，对方又偏说审判官，这个时候，周轻谈觉得对方的脑子可能也不太好，因为除了一声哈哈，对方的表现过于平静。
“所以你不打算出去”？
“像我这样的人到哪不是睡呢，这里也安静，睡够了再说呗”！
周轻谈又试着挪了几步，不小心似踩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咯吱咯吱声。
他蹲了下来，摸了摸。
感觉像是小铁棍，且里头又有弯曲状的。
他按着触感，排列组合，这些东西似真可以拼凑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爽朗发笑，因为他知道自己找回了缺失的记忆。
陌生人问他怎么了。
他循着昏淡的视界朝着发声处道，“你的演技可以呀，不过，我是没有随意抓着谁就倾倒隐私的习惯，你们这个场景和剧本确实挺不错，是不是花了巨大的价钱？对了，你们肯定是用了什么违禁药吧？这个很不好，得给封口费，玩个游戏受伤了，得给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陌生人原本还很和善，听了这话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他指责周轻谈是不是疯了。
什么演技、场景、剧本和违禁药？
“你以为这里是哪？是密室游戏？是鬼屋游乐园？我被丢下来的时候，外边只是一个荒废的楼盘，只有十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他们同之前晃荡在附近的街友还不一样”……
“人五人六的样子，其实都一肚子坏水，当着人的面嘴都还是脏的，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根本没有教养”。
周轻谈纳闷，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循规蹈矩的专业品格让他很受震动。
这个是自黑还是剧情需要？
两人正各说各话，地面上传来犬吠声。
周轻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声音给他一种熟悉感，跟女朋友的狗子可乐的声音很像。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毛病，狗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是记得自己上午的时候确实是陪着自己才谈了三个月的小女朋友来玩密室逃脱。他今年读大一，所在的这个城市没有亲人，女朋友也大一且是本地人。两个人坠入爱河的节奏几乎很自然，喜欢就喜欢，偶遇是巧合，大招或绝招都没有用，两人纯粹是历经了大一上学期末那整个寒假的兼职同处时光，日久生情。
他大喊：“可乐……可乐……赵宛宛……赵宛宛”……
狭隘空间里的回响震耳，可是不管是狗还是女朋友却并没有回应。
陌生人投来无奈的眼神，周轻谈觉得对方的眼白过冷，有些刺眼。
“都是些流浪狗和丢了灵魂的人，你瞎叫能有什么用”？
周轻谈没有理会陌生人，摸着暗朝着光亮处徐徐挪步。
“我现在都怀疑，究竟是我先掉进来的还是你先掉下来的”？
周轻谈没法确定是不是可乐，但却有个意外的收获。靠得离亮处近了一些，他注意到那个本该填铺预埋管路的亮光处有串梯子，不过看着似乎歪七扭八，然后还处在窄壁的上沿。
这个逼仄空间的层高呈梯度，第一级就是起先自己躺倒的位置，那里大概两米宽，四米高；第二级就是整个东边沿，这里缩进到只宽一米半左右，但层高貌似不低，由他的位置到亮处估摸着得有十二三米。
这！
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或者取巧方案，把人直接丢下来，不就是谋杀？
周轻谈不信邪，沿着四壁划摸绕走，根本找不到任何古怪特别的按钮或机关。
那么意思就是，自己势必要出去的话就得先行攀到那高近四米缩进一米半的空隙中？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陌生人刚刚说的话。
如果痛感是假的，自己也没有被喂药，这里也没有机关之类，自己又是怎么爬到那个距离唯一可能出口相对较远的角落的呢？
现在是现在，总不可能穿越吧？
他又一次回到偷偷漏光的亮处，张牙舞爪想要徒手攀爬，却只是徒劳。
他想要陌生人帮忙垫一下，出去后也想办法帮他也弄出去，却没想到遭来陌生人一阵冷笑。
“你要是自己身体不行，我给你垫了也白搭，外面有那么多疯子，何必呢？现在出去保不齐还得被人丢进来”。
“年轻人，顺其自然一些，养精蓄锐”……
周轻谈明显有些急躁，很明显这些工具人是有什么后手或者保险手段。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说通行密码”？
陌生人一愣。
周轻谈继续道，“不就是一个工字，中间带着一个椭圆环？或者说是希腊字母Φ，fài，上下各加根杠”？
是解密的事吗？陌生人不知对方所云，倒是内心坚定表态自己没打算现在出去。
这个时候，地面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尖笑和哭泣。
陌生人大惊失色，蜷缩在地，神色诡谲，嘴口喃喃道，“开始了……开始了……”
怎么就开始了，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失态。
周轻谈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他的内心甚至有些动摇，纷飞的人声像是对着鬼怪呐喊，将灵魂拖去很远的地方。
如果是诸如密室逃脱之流，这种鬼把戏的配置也合情合理，就是这个游戏真的让他不太爽，从头到尾除了一个NPC和地上的铁棍、铁环外啥也没，玩的是啥？主要还有，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要是真的，自己出去之后铁定要把这个娱乐游戏室告倒闭。
他抓暗环视，主要就针对梯度跃迁的东北角落靠近亮光附近。
好不容易发现有微微凸起的地方，只是这些个地方都不理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弄玄虚，这处相对封闭的阴冷空间并不是用那些利于拆换，便于架设的轻质材料。
墙是实实在在的，也没有水泥灌注的痕迹，这个地方真能是规划为化粪池还是密室游戏？他对建筑、工程之类不甚了解，只是结合陌生人之前的勾勒和心中闯动，疑心更重。
稍矮这边凸起的地方，正好能垫脚，幸而他的身体素质很不错，还玩过一段时间的攀岩，想来是能派上了用场。
只是凸起的地方纵向还是有些低了，横向又太深入梯度第一级的中心位置，由这个位置想要攀上梯度错开的窄壁凸起处难度不小，要是摔了免不了人仰马翻。
他尽量寻找最适宜的着力点，之后缓慢移动。
其实，只要能深入窄壁基本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按照他的臂展，窄壁不过一米五的规模，体力足够的话甚至都不需要碰亮口处的那串梯子。
只是陌生人制造的杂声让人很下头，他内心忐忑，这外边究竟是烂尾楼还是游戏室让他愈发吃不准，那么久了，自己丢了女朋友也不管自己，这是玩各自飞的戏码吗？
忽然，这边的凸起处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开始掉着土泥。
周轻谈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他猛地发力，借着稀薄之亮朝着窄壁上的凸起抓去。
一切都很顺利，他掰着凸起曲臂引体，耗费不小的气力终是勉强占有了一小块卑弱之地，这个时候贴墙缓缓站起，他的肩膀显然高过第一梯度的上沿。
再往上爬，意外就少了许多，他的两手刚好有了撑持的地方，只是明显视觉也有误判，这第二梯度似乎比估算的还要高一些，好像越往上通道越窄亮点越小，他还不小心被那锈迹斑斑脆弱不已的扶梯金属割伤。
待到不足两米，终将登顶，地面上再次传来尖声鬼笑，狗吠狼嚎。
这个时候，空间之下，惊声回荡。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是陌生人的声音！
周轻谈早就爬红了眼，哪里有想那么多，勉强回望空间之下，最后诀别，迎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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