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连载

错觉

分类:灵异悬疑 作者:惊不河 字数:3万字 标签:错觉,惊不河 更新:2023-11-28 17:53:48

借东西,要偿还千倍。

我从小耳朵就特别好。

奶奶却说我就是只眯眯细的老鼠,总是滴溜着眼探向外界。这眼睛才是生得极好,一定要宝贝起来。

但我自己照镜子时,总会下意识觉得这对眼睛大却无神。它们破碎又空洞,似乎在嘲笑我的愚昧。我外表完整,内里却已衰亡。这衰败,已致我难以破碎。

这一切,都起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家的门总关不上。明明锁刚换,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坏掉,门就会随之自然地微微开出一条黑黑黢黢的缝来。有时我不小心望到门缝,就会陡然生出一种被狠狠捏住后脖颈的感觉。

小时候奶奶给我说,那是有鬼在偷看。我从不信。

我妈和爸很早就离了,我住在爷爷奶奶家里,之前是渣爹入赘,所以是叫我妈妈的爸妈爷爷奶奶的。我们这边是农村郊区,有许多低矮的楼房,大大的拆字血红一片,未干的漆细细麻麻地钻在龟裂的墙缝里。偶尔从那些房子里流出几个蜷着身体,熬着日子的人。

我小时候最喜欢观察这些形形色色的行尸走肉,他们微微混浊的眼神里,藏住了一些对未来的希望和对现实的愤恨。我看着他们,就像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大学硕士读完之后,我没有继续往下读,找了一份饮料厂的技术工作。鸣市距离我家不远不近,想往来也比较容易,但我从来没回去过。

在鸣市上学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租房住,研一末租了一间顶层小阁楼一直住到现在。

那个时候刚工作一个月差不多,下班了和饮料厂几位同事出去玩,喝完酒准备去大桥边吹吹风。天凉了,我想先回出租屋加件外套。一个一直向我示好的男生跟着我进了屋。当我拿起一件外套,准备开门出去时,他突然凑近,试图摸摸我的脸,我一下子推倒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双目直直地望向他。他摔在地上,一脸诧异。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他蹙紧了浓眉,一张嘴合合闭闭,而我在不停地冒冷汗,不住地打着摆子,他的脖子上,脖子上……

男生慢慢站起来,晦气地拍了拍裤子,用复杂的眼神仔细了我一眼,啥也没说就走了。我盯着他后背,翻上翻下的强烈反胃感直冲喉咙。

在我的视线里,他的背上死死攀附着一个深肉色粘稠的物体,肠子一般的六根触须将他环抱住,上两根就是我刚刚看到的肉色蠕动“围巾”,中间两根非常肥腻,绕胸后两个触端宛如有视线,末端看向我,如有生命一般呼吸着,两个黑色的小洞在那肉须末端中心随之膨胀缩小。而他背部碟状的肉物则像是那东西的中心,他背部的皮与血如同被侵蚀了,露出里面的器官来。

那肉物与他的器官一起蠕动着,并不断滴下污浊的液体。最下面两根触须则黏在他的大腿上,呈螺旋状绕住,因为过长一部分还拖到了地上,随着男生离开,末端不安地向空中扭动。这一切如此真实地发生着,男生却无知无觉地向前走着。

我捂住嘴强压下想吐的冲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没看还好,一看不得了,这次看得更清楚了,那物身上还长着无数细密的肉色纤毛,全部像孑孓一样,极速摆动着。我心头大骇,立刻敛下视线。

我总感觉那个东西在发出声音,而且是一种令人作呕,毛骨悚然的声音。可我的耳朵只听见男生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嘎吱响,声音一阵阵传荡。这让我感到极端违和。

那人离开后留下了一些棕色的粘液,液体平平摊在地上,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恶心气味。

我闭了闭眼,侧身喘着气,但当我再次看向那些液体后我立刻停下了吸气。粘液不知何时已然变作黏糊的肉状,身上也生出了触须一般的东西。我吸气时,所有触须像是感到了什么,整齐划一地朝向我。我憋住气后才恢复了他们杂乱无章的扭动。

过了好一会,我已憋到近乎昏厥的时,那摊被遗留的肉物突然快速地移动出门了。我的神经立刻放松,脑袋像是被狠狠锤了一拳,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身遭尽是黑暗大片大片浓郁得似有实质的黑色将我包裹起来,被掐住的窒息感奔涌而来。身下冰冷的触感和上方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让我意识到我躺倒在厕所的瓷砖上了。我撑起虚浮的身体,想把灯点亮好看清四周。

就在这时,我听见不远处另一个房间传来鞋子踩踏地板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什么节奏的变化,十分沉闷有力,像厚重的雪橇靴重重地落在木地板上。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有人在我家?!

这脚步声大小稳稳不变,就好像一个人在原地挪步。但是一片漆黑的房子里,一个人在原地踏步,怎么想都十分诡异。

但当我想清楚一件事情后,我立刻挣扎着起来,向我印象中门的方向跑去。小阁楼只有一个厕所和一间卧室,地板全都是瓷砖,哪来的另一个房间!

突然一下使劲,导致我右侧整条腿都抽了起来。我强忍着抽筋的痛苦,不管不顾地向记忆里的门跑去,但我跑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我至少已经往这个方向跑了有一分钟了,即便抽着腿,也不可能碰不到墙壁!

抽筋的疼痛越来越严重,到后面已经使我无法站立,我摔倒在地。就在我愣神之际,所有的灯突然一下子点亮,我的眼睛被光刺到,努力地睁着,面前是,门口?!

我身体一僵一僵的,浑身冰凉。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站起来,因为这扇门所对的,明显不是我所在的小阁楼门外的阶梯,而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类似医院的长廊。甚至有清凉的消毒水味隐隐侵入了我的鼻腔。

我静静地躺着不动,一只耳朵贴在地面上,我听见走廊遥远的另一端有持续不断的水滴声。屋内光线又慢慢昏暗了下去,而门外光线依旧惨白地亮着,灼烧着我的双眼。

我闭了闭双眼。感到异常疲倦。不知怎么脑海中开始闪现小时候的生活片段。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怎么又晕了,随后才注意到此时我整个脑袋已经露出门外了,刺眼的白光照射在光洁的陶瓷地板上,令我无比压抑。

我右手按在脖子上,里面好像有东西在蠕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空荡的走廊将我的声音放得无比大。恍惚间,我将左手撑在地上准备起来,猛然一阵酸味席卷我的喉腔引起我止不住的反呕。胳膊一下无力撑不住,又一次狠狠栽倒在地面上。

当我看向我咳出来的东西时,心理恶心猛地涌上来。一只肥大的虫拖着墨绿的粘液,翻腾着它的足在地面上扭动。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双腿突然感到一股力量的拉拽,我反应不及时,脸差点磕在地上。

我惊呼出声,想把我的双脚收回来,但马上我便意识到情况很不对劲:这股力量明明在将我向后拽,可在我看来,我正在被推向这个医院一般的走廊里。我努力收了很久的腿,拼命挣脱那股力量,却有如蚂蚁撼树。一阵莫名的怒火涌上我的心头。都什么垃圾事儿。我已经躲到这儿来了,离老家十万八千里,这些破事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我突然觉得死也不可怕了,转头向后方大声喊:“拽什么拽,要死要活的!”动静登时就停止了,似乎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

我双手撑在瓷砖地上,看了看前面仍在奋力挣扎的虫子,试探性地向前挪动,果然我被照到光的地方变少了,离虫子也变远了。我闭着眼睛猛力向前一扑,一下撞到了墙上,撞得头冒金光,鲜血顺着额角滑落。但当我看到四周已经恢复正常的小阁楼时,不禁激动地软下身体,靠在墙壁上喘气。

等我缓过来,我才发现房间中间蹲着我的房东。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立刻意识到,刚才试图抓我的人应该就是他。我想了一想,对他说了一句谢谢。这时他终于开口说了句没事。接着我们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他主动打破僵局问道:“你还好吗?”我指了指脑袋上的血笑着说,“你看我咋样。”他定了定神,起身向我走过来,似乎是想搀扶我,我下意识地往墙角一缩。他立刻摆着手向后退,有些慌乱地表示只是想扶我。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脑袋知道,是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其实在看到齐枕梦的那一瞬间,我的安全感莫名倍增,心神一下就定下来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挠了挠脑袋道:“我带你去医院吧”。我点点头随即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靠在车窗玻璃上,视角转向旁边的房东,齐枕梦。思绪回到了刚认识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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