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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修喝道:“我是你的亲传弟子,到时候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我受天不生指示做出来的恶事!”

顾长明淡然地否认了他的假设:“天不生受蒙骗已久,查明之后舍亲除害,将你灵脉废弃,逐出师门。”

跟在顾长明身边这么多年,赵元修当然知道他轻松就能做到混淆是非,他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何被丢弃,怒不可遏道: “我只是替你卖命,别忘了你对柳兰亭做过什么!”

“是吗?”顾长明久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笑意,他轻轻地扬声问:“我对他做什么了?”

赵元修哑口无言了,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而后便有人把他拖了下去。

贼喊捉贼,真是搞笑,柳闲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交流。见顾长明踱步而来,他赶紧跳到他身侧,鼻子里钻进熟悉的讨人厌养生熏香味,他惊愕地捂着嘴道:“长明,你下手真狠。”

“你……呵。”

顾长明擦拭着自己沾血的剑,挑眸盯了他一眼,冷笑着说:“我少年时就跟着上仙,上仙授我诗、书、剑,上仙的脾气手段我自然也学到了点。”

柳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清清嗓子,轻松地提问就像是在和人聊家常:“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不听完他骂我的话。我受的屈辱越多,你不是越高兴吗?”

顾长明没有否认,只是道:“天不生是清修之地,不可口出污秽之语。上仙,入门第一天,我就教过他,他不听。”

这是不能讲脏话,但能随意虐待人的意思了。柳闲了然地点点头,摊开手掌道:“既然如此,知道我也教过你,就把长生骨还来。”

“还?”顾长明皱着眉头:“即使它就在我手中,可那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上仙为何要用还字?”

柳闲嬉笑的面色凝固了片刻,他掐着手心说:“那是我徒弟的骨头,他死了。”

“长明只知,上仙那日称谢玉折为自己的弟子,”顾长明的目光转动,他顿了顿:“而他还好好活着。”

柳闲笑着说:“顾宗主一身正气,也学会颠倒黑白了。”

顾长明气都不带喘地说:“上仙教得好。”

“嗯。”柳闲轻巧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眼都还没来得及眨的时候,一柄晶莹至极的剑已经直指顾长明,离他眉间不过一指宽!

“可要是我拿不回来,他和你都会死。”

“不可伤害顾宗主!”先前那偷笑的长老已经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提剑朝柳闲劈来,却只吹落了他眼睛上深黑的绸缎!

眼上的绸缎被剑风挑下,有一幅天香国色写意水墨画在众人面前骤然展开,而后狂吠吹过长明灯灭,那美人竟然不是个瞎子——

反倒双眸荡漾,似晴日下粼粼的春水。

顾长明无悲无喜,没有丝毫诧异地说:“你竟然不瞎了。”

柳闲打掉四面八方刺来的剑:“托你几位爱徒的福。”

他生着一副昳丽的眉眼,双目比往日更加明亮,其中杀意露骨,没有半分回环余地,环顾四周道:“我凭剑登仙,你们列座多数人,一身剑法都来自于我,却又不及我,所以不必做出多余的举动。”

一瞬间所有人手中的利器都被罡风压迫在地,柳闲指着顾长明的剑尖再往前刺半寸,他冷丝丝地凑近了问:“我只问顾宗主,长生骨何在?”

顾长明的脊背依旧挺直,眉眼间却有煞气,他闭着眼,问:“谢玉折真的被你下了毒?”

柳闲道:“其实是蛊。”

顾长明冷笑道:“论狠心,我不及上仙半分。”

听到柳闲绝不作假的回答,再看到他微光流转的双眸和差一点就要刺破自己皮肤的剑,他似乎终于妥协了,不容置否地对另外十四人说:“诸位先回去。”

众人当然只能听从,大殿内鸦雀无声之后,他示意柳闲带着剑同他前去,一直走到了个咕噜咕噜冒泡的青瓷瓶旁。

而后他手指动了动,淡紫色的灵力混着他指尖的血,绘作一道复杂难懂的咒法,瓶里的气泡也越来越大。

在最后一笔画上之前,他说:

“长生骨和解药,一换一。”

“谢玉折在你心里地位真高。”柳闲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也拿出一个小盒子来:“既然早要给我,赵元修又何必遭罪。”

顾长明面冷如石:“我倒感谢你。”

柳闲好奇地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赶走?”

顾长明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波澜不惊:“这是顾某的家事,上仙还是不必挂怀了。”

“先前在镜湖玉宴,你又跪又迎,自称代掌——”柳外人摇头晃脑地还没说完,这人已经把一个质地古朴的小骨头递到了他手中,取走解药,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挤出两个字:

“不送。”

和多年的仇敌相见竟然能谈笑两句,还用一瓶药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柳闲摩挲着手上的骨头,差点都没缓过劲来。

他没骗顾长明,谢玉折的确被他下了蛊,只是蛊也分药毒,不知顾长明爱护未来小徒弟的心太切,还是他把自己想的太凶残,竟然当真为了这瓶药,直接给出了长生骨。

要知道,他苦研多年,就是为了求得长生,而天底下除了他这个上仙之外,离长生最近的,就是这枚骨头了。

所以谢玉折究竟是个什么宝贝疙瘩,让顾长明舍得花这么大价钱去救?

在踏出无悲殿之前,柳闲再度回头看了眼这座空旷又威严的大殿,犹记此间曾经立满了人,觥筹交错,朗朗书声,刀声剑气药香器响,都曾有过,而现在只剩了个阴森森的壳子。

世事短如春梦「1」,世人都念长生,长生有什么不好呢?他想。

由他摩挲几下之后,长生骨竟发起烫,渐渐褪去了其上粘连着的尘土,露出玉般晶莹的内里来。

一小缕红线在骨玉之中流转不息,这活线红得极纯粹,却远不及人刚喷溅出来的鲜血半分红。

少年被剜骨的那个凌晨,柳闲不在。不过他能猜到,那时他应该是闭着双眼,一声也没吭。

可再能忍又有什么用呢,失去长生骨的长生之人,还没到九个时辰就死了。

“我把这殿内的三十四颗夜明珠全都撬了下来,打包放在了椅背后面,这些东西能卖不少钱,亦或者把它放在你的书房里照明也好。”

柳闲面朝着滚滚云海,身后是黢黑的无悲大殿,突然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回头,却又像是在对身后某处的角落说:

“谢玉折,如果你看够了这场戏,记得带走。”

而后他踏出殿去。

第083章 当年一诺

即使没有回头, 柳闲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个人从一处冰冷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正如方才赵元修的出现。

风在动, 他能感受到那人有些发抖,可眨了好几次眼之后,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方才他对赵元修说的话何尝不适用于谢玉折呢?

而顾长明对赵元修无话可说, 他亦无须任何解释。

手握着百年前的长生骨,那玉骨闪着微光,其中的红线越来越灵动,竟然让他头晕目眩,脚往前一步都好似挂了千斤顶,有看不见却惹人烦的东西在他脑袋里蹿。

柳闲抬手撑在粗壮的树干上,其枝叶茂密,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他抬头紧眯着眼, 视线有些恍惚,只见到被日光照得发亮的绿叶。

他想,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现在该回家了,因此又收起手,吃力地想往回走。可被侵染的大脑一片混沌,听不清, 也看不见,走在平路上都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踏上天不生的七千玉阶, 按照他如今的步子,一定会从最上头开始就滚下去。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 转头望向大殿正中央,脑袋里出现了从前他坐在上面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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