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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陈像傻了一样,微张着嘴看着他,半天才问:“你已经有了妻子,却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她不置信地说i”你在你妻子有身孕的时候,却邀我游南京?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让你妻子怎么想?你让我怎么想?你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一个坏人?“坏人。她给他下的评语是坏人。这两个字在她,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坏的字眼了。甘遂想我比坏人还要坏一百倍吧,白薇骂我是浑蛋。连人都不算是了。

  “我真蠢,”她像祥林嫂一样喃喃地说,“我真蠢。我就没多问一句你有没有结过婚。我以为老天他顾怜我,让我遇上一个我喜欢的男人,而他也对我一见钟情,原来却是这样的。你陷我于不义,让我愧对我的外公和外婆。我真蠢,我用我的愚蠢,断送了他们的命。”

  她的眼泪不绝从眼睛里涌出。“你既然有了妻子,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对我那么好,让我爱上你,情愿生下你的孩子。你要是不来,我还会依然爱你。我会认为这个孩子是你送我的礼物。我原以为我会当一辈子老姑娘,一生不知道被人爱是什么滋味。可是你出现了,对我那么好,又送我一个孩子,你就算把我忘了,我也不恨你。可是你竟然是有妻子的,你有妻子为什么还要对我好?我本来以为你不再联系我,是有其他的原因,或者是我,是我不够美不够好,让你离开我后,就把我忘了。可是你竟然是有妻子的,你有妻子,还对我好,你让我恨你。“她颠来倒去地说这两句话,最后她说:“你走吧。你来我这里,让你妻子怎么想?她会伤心的。她已经没了孩子,将来也不可能再有孩子。而我却在这里生下你的孩子。”

  “你走吧。我不想留你了,你走吧。我请了人来照顾我,你不用担心。你走吧。”茵陈哀求他。

  “你在这里,让我觉得有压力,我负担好重,我快要承受不了了。”茵陈茫然说,“我做尽了错事,我本来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一个人担下来就是了。可是外公外婆生我的气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恨我入骨。我不是一个坏人呀,为什么会错得一塌糊涂?”她哭得搜肠刮肚,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地难受,一侧身,把刚吃下的鱼汤和米饭都吐了出来。米饭一粒粒的没有消化,她食之无味地吞了下去,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她这一哭一吐,出了一身汗,心律不齐乱跳,眼看就要虚脱的样子。甘遂看出她的情况不对,顾不得别的,抓住她手腕,搭她的脉搏。茵陈待要推开他,手上一点力都没有,额上不停有冷汗冒出,嘴唇青紫。

  甘遂跨过她的呕吐物,把她连人带椅挪开,再一弯腰,将她抱在手上,放在床上,又把枕头替她垫高。茵陈有气无力地说:“你走吧,你在这里,我会更为难的。”甘遂不理,出去拧了干净毛巾来为她擦脸,端水给她漱口。最后把烧过的煤饼放在畚箕上敲碎拿进屋来倒在她的呕吐物上,呕吐物转眼就被煤渣灰吸干,他再扫掉。不过一会儿工夫,本来脏乱不堪的秽物,已经让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坐在茵陈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说:“让我照顾你到孩子出生,不然我怎么能安心?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茵陈眼光呆呆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弱声说道:“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你对我越好,我越不能留你。你在这里,我会怨恨老天对我不公。为什么让我遇上你,你却是这样的你。你走吧,留点尊严给我。”

  甘遂垂下脖子,抬不起头。两个女人都对他说出“尊严”二字‘只不过要的方式不同。白薇说你不给我这点尊严,我总要自己争取;茵陈则说,留点尊严给我。

  Chapter8 海婴

  任茵陈怎么赶他走,甘遂就是不走。他拿出他全部的本事,照顾茵陈的饮食起居。要说照顾人,甘遂还真有些功夫,他照顾了白薇一辈子,两人从一生下来就认识,从会照顾人起,他就照顾她了。白薇那大小姐的脾气,忽喜忽怒的,吃了甜的想咸的,玩了这样想那样,而他又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人,白薇都侍候得周到细致,别说茵陈这样克己复礼对旁人没有任何要求的人了。

  他早上陪茵陈散步,顺便买菜,回来做饭,烧水给她洗澡,等她休息的时候看她的原稿,替她翻译,再为前面的译稿纠错润色,把他的译法念给她听,征求她的意见。茵陈哪里有经验对付他这样的高手,除了求他离开,她不会说更厉害的话。她不是白薇,会扔杯子摔茶碗撕碎新买的衣服打他耳光冲他开枪逼他自杀,她只会哀求他,说你走吧,我受不了你在这里,我有罪恶感。

  甘遂哪里听得进去。

  过了两天,茵陈说过的那个来照顾她的大嫂真的来了,是巷子口老虎灶兼茶馆的小老板的亲戚,一向在城里替人帮佣,照顾孕产妇和新生儿,是一个十分干净利落的大嫂。她姓王,茵陈叫她王嫂。王嫂有一个儿子在北京念大学,她出来帮佣,是为了供儿子读书。

  王嫂对甘遂住在这里,没有一句疑问,似乎这家里就该有个男人在。对那些闲言碎语她只字不提,每天和甘遂商量着做什么吃的喝的。她管甘遂叫小甘,管茵陈叫阿妹。把茵陈准备好的小儿衣服用开水浇得透透的,再放在太阳下曝晒。她一来,茵陈反倒不好赶甘遂走了,她从来没学会在别人面前让男人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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