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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得他一句赞扬,放了一颗悬了一路的心,却听他要自己增加30磅,仍不免惊惧。“我就算一天吃五顿,也不可能马上长出30磅。”常山说。他那少量的可怜的钱,也不允许他放肆地大吃大喝。

  休·霍华德耸耸肩,带了他去车辆管理局申领表格。管理局的大楼里一路上都是他的熟人,他嘻嘻哈哈地和人打招呼,在一个房间坐下来,对里面的一个跟他一样胖的男人说,“我侄子。这孩子可了不起,马上要进常春藤联盟。孩子,这是唐纳德先生。”

  唐纳德先生哈哈笑着坐下,扔一叠表格给常山填,是说:“是到那里去打橄榄球吗?”两个人大笑。唐纳德先生对休·霍华德说:“你家什么时候有新鲜血液加入了?要是二十年前,还可以算在你当年越战时做的荒唐事上,眼前这么个大儿子站在面前,可找不到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过东方。”听到越战两个字,常山把眼睛从表格上抬起,惊奇地看了休·霍华德一眼,他不知道他是还是越战老兵。

  休·霍华德笑骂说:“胡说,我这辈子也没去过东方,更别说越战了。别吓着孩子。”常山抬头一笑,才知道两个人是在开玩笑。两个人聊了些熟人间的话题,什么谁买乐透中了奖,不过才中了一注,还要和几千人平分,到手才二十美元;什么谁的老婆又跟人跑了,把工作扔了,飞车几百英里去追,在凤凰城找到那对狗男女,把人家揍个半死,狗男报了警,这哥们自己倒进了局子……各种社会新闻路边社消息,好听得几次都让常山停了笔。成年人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比起他的暑假打工生涯,有趣了不知多少。

  “什么时候我们再来摸几圈牌,上次你赢了我们,我们还想着要扳回来。”最后休·霍华德说。

  “好啊,我来打电话约他们,就这个周末,在我家,我太太回娘家去了。”唐纳德先生说,“我准备啤酒。”

  “我带披萨来。”休·霍华德说,“孩子,填完了吗?”

  常山说好了,把表格还给唐纳德先生。唐纳德先生上上下下一张一张仔细看了一遍,“好,这孩子居然填得没有一处需要修改的,不错不错,到底是要去去藤校的,和我们粗人不一样。好,准备一下,下周来笔试和路考。”

  休·霍华德拍拍他的肩,说谢谢了。唐纳德说自己人,不客气。两人告辞而去,又坐常山的车,常山把休·霍华德送回运输公司,再次道谢后才离开。这一天还长,他进城里把车停在路边,给云实打个电话,说稍后去看她。

  过了一周,常山的驾驶证发下来了,可以去休·霍华德的运输公司上工。他辞了沃尔玛的工作,还了工作服,趁还有空,把他住的房子的屋顶修完。这一阵一直没有下雨,奥尼尔夫人家的草坪快枯死了,常山每天清晨上班前替她浇院子。也亏得没有下雨,常山刚粉刷完的室内才没有被毁。

  现在他这间屋子颇为像样了,墙壁是粉蓝色,天花板上有三颗金色的星星。窗户则是深一些的海军蓝,外墙是珍珠灰。地板用强力清洁剂加大力洗刷,终于露出了木纹,再用地板漆刷过。床前铺了小块地毯,那是从沃尔玛大减价的花车上买的,只花九十九美分。床架子已经被收紧,不再有一翻身就会垮塌的危险。床垫被这一阵的太阳晒得香喷喷的,云实悄悄从家里偷出一条自己的旧床单借给常山铺在床上。房间里原来有一个放衣服的柜子,云实还给垫了抽屉纸。小得只能站一个人的小厨房被常山用洗涤剂洗得雪白,连同卫生间的瓷砖一起刷得亮眼,连漆黑的瓷砖缝都用牙刷刷出原来的勾缝剂的颜色。

  这个房间,就像常山说的,即使将来租给新婚夫妇,都不嫌寒酸。奥尼尔夫人看他慢慢鼓捣,一天一天房子变得有模有样,除了偶尔在常山加班晚归的次日早上冲他嚷嚷两句,说他回来时的车灯影响到她的睡眠,其他时间两个人都相安无事。

  云实这天也休息,便上门来帮常山布置房间。

  奥尼尔夫人在主屋的门廊下坐着,缝制她的手工作品。她参加了一个手缝小组,每周三下午和老姐妹们在一起,缝那些小布头。平时就在自己家的门廊下坐着缝“祖母花园”的被子或“教堂窗户”的壁饰。这时为了监视常山,已经坐了一下午,连午睡时间过了,都不肯进屋去。奥尼尔夫人的眼睛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和她的主屋错开三米紧靠着的车库楼上。

  在她那个位置,正好可以把车库到二楼的楼梯和二楼的房门尽收眼底,但屋子内部的情况她就看不见了。主屋的墙角和二楼前面的走廊和门前一平方米的进处,形成了视线上的死角,即使常山把房门开着,她也只能望洋兴叹。

  常山故意把门留一小条缝,云实的笑声不时传出,引得奥尼尔夫人频频咒骂。下午太阳西射,她的门廊朝南,她坐在阴凉处晒不到太阳,但夏日酷热的气温仍然烘烤着大地。奥尼尔夫人热得喝了两壶冰茶,也不能使自己降温。

  云实并不知道常山在和奥尼尔夫人较劲,她铺好床单躺在床上,一抬眼看见天花板上的星星,笑道:“肯扬,为什么要在上面画星星?你还是七岁吗?”

  常山坐在床前的小地毯上,下巴搁在床沿,也抬着头看那三颗星,听云实这么问,笑说:“是的,我永远只有七岁,在嘉顿小学琳茜小姐的课堂上,等你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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