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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学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假话。

莫正换了个问题。

“那你们觉得,这饭菜能否下咽?”

一个学子硬着头皮开了口。

“回大人的话,饭堂的饭菜当然可以吃,只是……称不上可口。”

莫正点了点头,又接连问了好几个学子。

其中只有一个家境最为清贫,赁不起县中屋舍,借居在县学罩房内的生员,说饭堂的菜比他在家中吃得好吃。

而当莫正询问他在家里都吃什么时,这个生员诚实地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家境清贫,父母为供学生念书,更是倾尽所有,时常仅以野菜果腹,学生深感惭愧。”

在场众人,隐隐哗然。

莫正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直接走到了装菜的饭盆面前。

他拿了一双筷子,在饭盆里翻动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比如泥没洗干净的菜杆子,好大一块混在萝卜里,明明应该丢掉的萝卜皮,没有炒鸡蛋,却不知从哪里掉进盆里的鸡蛋壳。

“还有这个,在下孤陋寡闻,不妨鲁训导看看,这是何物?”

鲁训导磨着后槽牙上前,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才道:“回大人的话,这是……一只虫子。”

坐在一起的公子哥们闻言差点吐了。

难吃就算了,居然还有虫子?

莫正把虫子甩回菜盆,盯着鲁训导看了半晌后,朝着那一个早就两股战战的庖厨,和两个杂役道:“这就是你们掌厨的饭堂,你们面前站着的,皆是百里挑一的齐南县生员,是大雍未来的栋梁之材!我问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否只配吃这样的饭食?”

庖厨和杂役哪里知道如何回答。

他们大字都不识一个,先前就是仗着鲁训导的庇护,才敢在饭堂胡作非为。

领头的庖厨更是双膝一软,跪下磕头。

“请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两个杂役见状也赶紧跪下,一通求饶。

莫正缓缓摇头,复问鲁训导。

“鲁大人,在您看来,这几人可不可留?”

鲁训导还能说什么,只得顺着台阶下。

“回大人,这等投机取巧之辈,当然不可留!下官这就命人将他们逐出县学!”

说到这里,他却话锋一转。

“只是大人,赶走了庖厨,夫子、学子们接下来的午食又该如何安排?毕竟您已经下令,此后不得外出用饭、不得差人送饭。”

莫正却负手一笑。

“此事就不劳鲁大人烦忧了。”

说罢他就递给丰弘阳一个眼神。

丰弘阳领命而去,很快指使县学中的另外两名杂役,将秦记送来的餐食全数运了进来。

除了专供三位大人吃的菜色,是用食盒单独盛放的外,其余的菜都放在一个大盆中,上面盖着干净的布挡尘。

来负责放饭的是方蓉,系着围裙,裹着头巾。

一群学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夫子们的协调下,重新排起了队。

“这是哪里来的饭菜,莫非是教谕大人从县学外采买的?”

“闻着好香啊!你看前面有炒鸡,还有这个肉片,这么大!”

“这些真的可以吃么?咱们用不用掏饭钱?”

除却窃窃私语,还有此起彼伏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丰弘阳和项夫子也赶紧一人拿了一个餐盘,排进队伍当中。

这可是秦记食肆的菜,真的很难不馋。

莫正再度开口。

“今日这顿午食,乃是我与郝大人自掏腰包自外面食肆采办的,往后七日,都是这家食肆为咱们县学供应午食,七日之内,县学会寻到新的饭堂庖厨,届时,大家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来饭堂就餐。”

素来沉默的郝训导感受到了来自鲁训导的视线。

实则他压根不知教谕的计划,更没有掏过一个铜板。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感慨莫正的手腕。

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划去了他的阵营,还顺便赠予了一份学中声望。

郝训导遂不理会姓鲁的,不动声色地往莫正一侧挪了一步。

再说桑建元等人,也早就被这股饭香勾得坐不住了。

丰弘阳看在眼里,故意同身后的项夫子说道:“可惜只有七日,要是以后咱们都能在饭堂吃到秦记送的午食,这日子可就太舒坦了。”

莫非是那个来自家府上做过席面的秦记?

他倏地一下蹦起来,跑到放饭妇人的面前问道:“你们的食肆可是鹤林街上的那一家?”

方蓉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答道:“回秀才老爷的话,正是。”

对于桑建元来说,这就足够了。

“走走走,咱们快去排队,晚了就吃不上了!”

刚刚项夫子忽悠他们的话,这时却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其余几个公子哥先是一愣,随即都反应过来——原来是秦记!

秦记的掌柜可是能去给桑府、宋府做席面的,他们此前也都或多或少让小厮去跑腿买过那里的吃食,就连素菜都香得人能吃两碗饭!

“建元说得对,咱们也赶紧去排队!”

“快走快走!”

而排在前面的那些普通生员,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教谕大人为大家订饭的食肆,居然是那个时常被夫子和大少爷们挂在嘴边的秦记?

他们嘴巴里的口水,顿时冒得更旺盛了。

这顿饭,吃得桑建元等人心满意足。

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们,更是几乎热泪盈眶。

果然教谕大人和鲁训导绝非一丘之貉,包括郝训导在内,甚至愿意自掏腰包,给他们买来如此荤素得当的美味午食。

这样的菜色,他们好些人的家里,只有年节才吃得上。

此时此刻,包括所有夫子,乃至还没吃上饭的杂役仆从们在内,闻着阵阵猜想,想法都和丰弘阳达成了一致——

这样好吃的饭菜,要是以后能天天吃上,就再好不过了。

三份五十文的套餐里,原本有一份是给鲁训导的。

但他哪里吃得下,在饭菜送进来时,就以要去训斥、开除庖厨和杂役为由走了。

莫正直呼可惜。

他注意到那个此前说家中只有野菜果腹的学子,和其余几个出身同样不佳的生员围坐在一处,便把这份多出来的饭送给了他们。

至于那些学子们口中的“猪食”,莫正当着所有人的面,指使两个杂役将它们装回木桶,送去给街上的乞丐。

并向大家保证,日后饭堂的午食,绝不会像先前一样荒唐。

有人趁机大着胆子问,能不能继续吃秦记食肆的餐食。

莫正笑着摇摇头道:“我知大家都觉得秦记家的饭菜美味,但本官和郝训导,属实也囊中羞涩啊!”

学子们这才想起来,这些饭菜都是二位大人自掏腰包买的,一时间对他们更是敬佩。

同样的话,在桑建元等人听来,意思可就大为不同了。

囊中羞涩,说白了不就是缺银子么?

教谕和训导没有,衙门拨的银两八成也不够,可他们有啊!

几人碰头一合计,当即有了打算。

县学的午食送到第四天,秦夏本人便被请到了莫教谕的面前。

并被告知,县学有意日后长久地从秦记预订午食。

最初的小生意,变成了长线生意,秦夏自然乐意。

每天合二两多,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五两。

莫正得了“赞助”,很是大方,凑了个整数:一个月七十两。

秦夏有意在莫正面前卖个好。

“正式送餐时,我们会在套餐之外增加一份汤饮,到夏日暑热时,还会准备绿豆饮、酸梅饮。”

“如此甚好。”

莫正对秦记食肆很是满意,尤其现在午食的银子被桑府老爷大手一挥地承包了,听说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去府城告了鲁训导一状。

看来以后,他不仅可以每日中午不出县学,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不用再见到鲁训导那张恼人的面孔了。

秦夏与县学的合作,同样有契书为凭,一下子一年又多了几百两的进项。

而且不知这消息如何传了出去,接下来几天,还有其他附近学塾的人来食肆,打听秦记能不能也给他们送餐。

簇拥在县学附近的学塾并不少,要是他们都有此类需求,这餐食就又多了几十份。

不得不说,这也是送到嘴边的生意,秦夏很想拿下。

“难处有两点,一是要雇新人,干娘和双姐儿不可能日日都来,可雇了后院又没地方住,二是后厨不够大,一共就两口锅,就是炒出火星子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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