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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的意思是,老太太与姨老太太难得相聚,想给她们单独设一桌全素宴。菜色不用多,但务必精巧。此外二老吃素,其余人却总得沾点油水, 故而这虽是一顿饭,却要摆两桌席。”

兴许是看出秦夏的犹豫之意,辛掌柜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 摸出一个荷包。

“我家老爷说了, 秦掌柜年少有为, 做菜的手艺乃他平生罕见,上回吃罢, 着实意犹未尽,也想让家里老小一道尝尝, 不知秦掌柜愿不愿意赏脸。若是愿意,这里头是十两银子,算是定钱,此外所有食材的采买,您只需列个单子,自有府上的人去办。待宴席过后,再许您五十两的辛苦钱,毕竟您去了,食肆这头的生意就得耽误,如此,不知秦掌柜意下如何?”

去做一顿饭就能挣上六十两,都快赶上食肆头一年的租子了,不得不说桑掌柜是真的大方。

看在银钱的份上,秦夏也实在很难拒绝。

眼看秦夏答应下来,辛管事欣然离去,走时手里还拎了秦夏送的一匣子还热乎着的桃花酥。

只是时间未免太紧迫,还要预留出采买食材的时间,秦夏怕是今晚就要开始琢磨席面上的菜色。

这可真是一天天的连轴转,半点都闲不下来。

有了这一茬事,浴堂是去不成了。

不过秦夏并未罢休,而是回家自己用花瓣和香草配了一锅水,抱着他的小夫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汤。

出水以后的虞九阙觉得自己就像那刚出锅的虾子,无筋无骨,热气腾腾。

然后就被秦大厨剥了壳吃干抹净了。

桑府小宴需要采买的食材单子,隔日一早就到了辛管事的手上。

辛管事打眼一看,倒也没有什么难得的东西,他们桑府的后厨,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便是海参、鱼翅、燕窝都不稀奇,反而是有些东西必须吃新鲜的,得等到设宴当日才能去办。

他记得自己来请秦夏那日,对方还细细问过了府上大小主子的口味与偏好。

不说别的,就冲这一点,起码说明人是用心的,他们家老爷眼光摆在那里,多半没有看错人。

辛管事唯独想不通一点——岑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按理说这顿饭安排后厨做了就是,完全没必要从外头请庖厨。

哪成想事到临头,老爷突然改了主意,还指名必须是秦记食肆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掌柜。

令人一时猜不透个中究竟有何深意。

次日,去桑府的前一天,秦夏在后厨教郑杏花和庄星做蒸菜。

蒸菜做起来相对容易,更好把控,只要他将配菜、调料和蒸制的时间定好,多半出不了什么岔子,无论是他来做还是帮厨来做,都是一样的。

明日一整天他都不在,郑杏花能做的大菜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列出来的蒸菜一共六样,其中最复杂的一道是粉蒸肉。

粉蒸肉要用到提前炒好的生米,炒到微微发黄的程度,就叫做“蒸肉粉”。

五花肉切片腌制,和“蒸肉粉”拌匀,再加上诸如土豆、山药、南瓜之类的垫菜,就可以上锅开蒸。

此外眼下正是吃鲳鱼的时节,因为和鱼贩提前说好,明日会送一些新鲜鲳鱼来,故而蒸菜的菜谱上又多了一道清蒸鲳鱼。

其它像是菌菇蒸肉丸、菘菜心虾米蒸粉丝之类的,基本就是把食材在盘子上摆好,再倒上秦夏特制的蒸菜汁。

“这些料汁的配比你们可以记好,明日这几道菜若是食客们喜欢,回头也可添到菜单上,日日供应。”

嘱咐完这些事,秦夏就离了灶房去寻虞九阙了,而庄星收拾着案板,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郑杏花留意到这一点,忍不住问道:“星哥儿可是没记清楚?”

她以为庄星是怕记不住秦夏说的菜谱而担忧,实际庄星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他用手里的抹布擦干净几道油渍后,走到郑杏花身边道:“郑嫂子,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郑杏花迟疑着停了手上的活计。

“你且说来,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庄星吞吞吐吐,说出了压在心里多日的话。

“……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大掌柜做菜从来不避着人,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借此试探。搞得我总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郑杏花怎么也没想到庄星是在琢磨这个。

正巧灶房无人,她把小哥儿叫到角落,认真道:“星哥儿,我比你痴长几岁,又早来了些时候,跟着两个掌柜做事,我可以掏心掏肺地同你讲,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咱们掌柜是坦坦荡荡的性子,往后你也莫要拿这些心思去揣测。”

说罢她就将从前听来的,秦夏摆食摊时的故事讲给庄星听。

“掌柜的在街上卖小食时,有的是人学着他来做,不信你现在去街上瞧瞧,咱们齐南县有多少家铁板豆腐、烤冷面和煎饼果子,掌柜的从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做的才是最正宗的。而现今你我都是食肆的帮厨,招咱们过来,就是帮大掌柜分忧,不仅要学,还要学好。”

庄星一时听愣了。

他是想学到安身立命的真本事不假,可没有想过这条路居然就这般轻易地出现在了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郑杏花继续道:“大掌柜不避着人,自有他的道理,说明你要是愿意学,那学到了就是你的本事。至于学成之后再待如何,那看的是咱们的良心。”

“良心”二字一下子楔进人的心里,庄星听到此处,悟出了郑杏花这番话的苦心。

“郑嫂子放心,我庄星必不会做那等教人看不上的小人行径。”

得了他这句话,郑杏花轻轻颔首,转而莞尔一笑。

“好了,也是我多话了,人的岁数大了就爱啰嗦,走吧,咱们继续去收拾灶房。”

两人的这番对话旁人并不知晓,不过秦夏后来发现庄星的刀功愈发醇熟,明显是私底下自己下了功夫练过的,对他愈发满意,一个月后就如先前的承诺,将其工钱涨到了一日五十文,这便是后话。

回到眼下。

到了约定的日子,辰时刚过桑府的轿子就停在了芙蓉胡同口。

桑府的轿子,哪怕是用于待客的普通样式,搁在平头百姓的眼里都是极打眼的。

“瞧瞧这轿子外面糊的布,比咱们穿的衣裳还好。”

“那轿帘子上还有坠子呢,怕不是银子做的吧?”

胡同里的街坊都起得早,有那大嘴巴的一传信,早就全都挤在附近看热闹。

桑府的小厮第一次来芙蓉胡同,左看右看地等了一会儿,就见秦家的门开了。

先前他跟着辛管事去秦记食肆,见过秦掌柜一面。

今日一瞧,对方换了身细缎子做的窄袖直身袍子,乍一看不像是食肆掌柜兼庖厨,倒像是谁家的公子哥。

“久等了。”

到了跟前,秦夏先问了好,小厮回了礼,注意到秦夏手里还拎了个包袱。

小厮不由提醒道:“秦掌柜,我们府上的大厨房东西一等一的齐全,您什么东西都不用带。”

秦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笑道:“话虽如此,我们当厨子的却都有离不得手的东西。”

小厮一听,便也随他去。

这有手艺的人,总会有些自己的癖好。

等秦夏上了轿走了,虞九阙出来关门,一下子就被好些个人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道:“九哥儿,你家汉子这是往哪里去了?”

虞九阙不欲多言,只说是去桑府做宴。

桑本就不是大姓,齐南县姓桑的富户又只有那么一门,一时人堆里啧啧的感慨声不断。

谁都知道秦家小子出息了,食摊摆了没多久,靠卖食方赚了一大笔银子,开起了食肆。

现下秦夏又入了桑府桑大老爷的眼,日后八成是要愈发了不得了。

莫欺少年穷,真是句大实话。

这边人群好不容易散去,另一头秦夏坐在轿子里,却不觉得这东西坐起来有什么舒坦的。

一路他只觉得晃,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才总算到了地方。

上菜的时辰不能耽误,准备工作又有许多,下了轿子,秦夏就直接跟着府内下人去了后厨。

桑府的宅院广阔,后厨亦是一个极大的屋子,能顶秦记食肆的四个灶房。

辛管事早就等在此处,把秦夏请进门后,同他介绍面前的几个帮厨,一共是两个婆子,领着四个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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