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 2)

“可见于爷实在也是性情中人,先前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多有唐突之处,还望您莫要见怪。”

说罢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于顺一个。

眼看气氛如此融洽,于顺偷偷瞄了一眼韦朝,韦朝回以了然之态,咳了两嗓后同秦夏道:“秦老弟,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心里头想的实在价钱,同于爷说一声吧。”

秦夏一下子握紧了茶杯,于顺的心也跟着一提。

幸好秦夏很快就重重叹了口气,把茶杯往桌上落去。

“也罢,今日有机会得见于爷,就是有缘,价钱……”他咬咬牙,“铁板鸡架不算什么,但加上卤味的秘方……八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八十两?!”

这回于顺没说话,韦朝已经先蹦了起来。

“秦老弟,这价也太高了,你不是说了,给于爷一个面子!”

秦夏偏过头,“这已是给了面子的价钱,韦大哥难道不知,单单一个铁板鸡架的方子,便就有人出银二十五两想要买去,至于卤味秘方,我阿奶说过,曾有人出百两纹银求购!”

韦朝抓了抓后脑勺,为难地看了于顺一眼,弯腰压低声音道:“这事我自然知晓,但你不也心里清楚么?除了宋府,除了于爷,还有什么地方能每天搞来几十个带肉的骨头架子?这方子你不给于爷而给旁人,那就什么也不是!说白了,你手上之前的只有卤味方子,鸡架的事你就少惦记!”

于顺竖起耳朵,将韦朝说的话大差不差地听在耳朵里,垂下的衣袖默默盖住正在掐算的手指。

八十两确实有些贵了,但也在他的筹算之内。

不过如果能再便宜些,他的银钱会掏得更痛快。

“行吧韦大哥,我看你的面子上再让十两,七十两,一文不能少了。纵然以这价钱卖出去,我今晚都得好生给阿奶和曾祖奶奶烧一盆纸钱,磕上一串响头!”

韦朝有心还要再劝,于顺却抬手将他制止了。

七十两已经不错了,哪怕算上铺面的租子,他也有把握在几个月内便有盈余。

“说好了,七十两,如果你点头,咱们现下就可签契书。”

秦夏用力抿了下嘴唇,“七十两,不变了,但我要您的现银,还需在契书上写明,届时要在铺子里挂上秦家食肆的招牌,好让常买铁板鸡架的食客不会走空。”

这要求于顺已听韦朝提起过,他觉得无伤大雅,且这是用来招徕秦家旧食客的好事,就是秦夏不提,他也会想办法这么做。

“都依你说的。”

于顺自觉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见秦夏终于点头,忙不迭打发韦朝去借酒楼笔墨,拿上来后迅速写好两张契书,核对无误后盖上了手印。

从街道司出来时,已近黄昏。

日头西斜,将街道司门口的两棵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都裹上了金边。

于顺如愿拿到了红契,约好了上门传授食方的日子,秦夏的怀里自然也多了一笔银子。

分别是五十两一张的银票,与二十五两的现银。

刚从钱庄兑出来不久,揣在怀里都觉得热乎。

“于爷慢走!”

于顺身后,秦夏和韦朝拱手行礼,直到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距离,他们二人才对视一眼,就近走入一条邻近的胡同。

确定左右无人后,韦朝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后脖子出的汗,看向秦夏手里的银票,咧嘴笑道:“这事总算是成了!”

在鸡架这件事上, 韦朝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对不起秦夏。

最早是他怕丢了来自于顺的好处,把这批鸡架推到了秦夏的面前,这才有了后面的生意。

哪成想于顺见秦夏凭此挣了银钱, 反而开始眼红, 拿捏起货源来。

韦朝自知于顺是个薄有心机却贪钱的, 当下没把话说死, 回来后同秦夏一通气, 两人一致决定反将于顺一军。

想买方子?当然可以。

这些菜谱在秦夏眼中本就没那么值钱,就像铁板鸡架的方子,原本打算十几两就出手, 可于顺不仁在先, 就别怪他不义。

两人因此打算在于顺面前演一出戏, 一唱一和地把方子的价格抬上去, 好让这位于管事狠狠出一回血。

事成后,韦朝也从于顺那里得了塞过来的三两银子好处费,秦夏想把从于顺那里“敲”来的银子再分给韦朝一部分,韦朝坚决不收。

“我要是收了你这份钱,以后怎么还有脸见你?”

见他话说得重, 秦夏只好作罢。

半路上两人分别,韦朝还约了旁人晚间在酒肆吃酒,先行离开。

秦夏一个人往芙蓉胡同的方向走去, 看看天色, 离晚间出摊还有半个多时辰, 回去还有空简单吃顿晚食。

既凭借方子挣了一笔不小的银钱,他忍不住打量起沿街的铺子来, 想着给家里置办点什么东西。

正这么想着,空气中一股香风扑面, 秦夏皱了皱鼻子,转过头,见是一家胭脂铺子。

他心思一动,抬腿走了过去。

“可有抹脸抹手的乳膏之类,给我拿上一罐。”

秦夏刚进门就被这里芜杂的香味熏得打了个喷嚏,他可以在灶房里大炒特炒各种调料而面不改色,但是换成这里的层层花香,反而觉得格外呛人。

胭脂铺的女掌柜笑着迎上来,快速看了秦夏一眼道:“郎君可否是给心上人买的?”

秦夏抬手揉了揉鼻尖,“买给家中夫郎。”

上辈子单身了二十几年,这辈子一睁眼就得了个夫郎,秦夏自觉很多事都想不周全。

譬如他也是最近刚刚留意到,只要吹过冷风,虞九阙的脸颊就会泛红,手背摸起来也有些不那么平滑,大抵是经常干活、碰凉水的缘故。

女掌柜听罢,素手一抬,从柜台上拣出两罐脂膏来。

“郎君不妨拿这两样,一个涂面,一个护手,保管用过之后肤如凝脂,如玉增光。”

秦夏不谙此道,掌柜说什么,他也就听什么。

“这两样有香味么?”

女掌柜笑道:“脂膏自然都是有香味的,这两罐是桃花香,乃是我这铺子里卖得最好的。”

秦夏打开嗅了嗅,却觉太浓。

“有无稍微淡雅些的。”

女掌柜挑了挑眉,心道没想到这汉子还是个懂得夫郎喜好与心意的。

且由于秦夏生了一副好皮囊,她的耐心愈发足起来。

片刻后,她从几步开外的柜子前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一并送到眼前。

“这几样都是,您慢慢选。”

秦夏挨个闻过,只觉得到最后鼻子都要不是自己的了,好歹是选出一样来。

“就这个吧。”

女掌柜莞尔,“郎君好眼光,这是敝店新到的兰花香脂膏,只是……比那桃花香的还要贵五十文。”

说罢就吟吟一笑,等着秦夏掏钱。

秦夏自也不会计较贵出来的这点银子,他清楚虞九阙喜欢兰花,这一点书中也曾几次提及。

那是虞九阙执掌司礼监,权势愈隆后的事。

各路官员削尖了脑袋走他的门路,争相送礼打点,其中便有不少投其所好,自各处搜罗来的名贵兰花。

据闻当中有一株名为“素冠荷鼎”,千金难换,便是皇宫大内都不曾有过。

朝中清流官员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虞九阙哪里配得上“花中君子,却不能否认,虞九阙所到之处,空气中皆充盈着淡淡的兰花香。

只是与这股特殊香气相伴的,往往是冷肃如金铁的血腥气,象征着来自九千岁的生杀予夺。

书中的字句仿佛褪色卷曲的纸片,一点点被秦夏扫至记忆的角落。

面前的小哥儿刚刚放下银票,转而接过精致的小瓷罐。

正揭开盖子,凑上鼻尖轻嗅。

“是兰花?”

秦夏点了点头,虞九阙捧着瓷罐,笑容明艳。

“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他不是那等喜好打扮,在这些事上讲究的哥儿,只觉得清爽、干净便足矣,是以从未关注过什么胭脂、香膏之流。

经秦夏一提醒他才意识到,最近的脸颊和手背不像以前摸起来那么平滑。

自己都没发现的问题,枕边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问题不能细想,一想就难免脸热。

“东西不贵,以后记得用,一日多用几次也无妨,这里面添了药材,也可免于生冻疮。”

秦夏说罢,示意虞九阙先试一试。

打开瓷罐,指尖挑出脂膏在掌心揉化,轻轻按在面中与手背,继而慢慢涂匀,浅淡的兰花香很快于空气中漾开。

秦夏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并非厌恶花香,只是单要看这花香来自于何处。

小哥儿抹过脂膏的脸颊看起来白白软软,秦夏忍不住倾身向前,轻轻吻了一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