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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了好肉,做一锅好羊汤也无需太过复杂。

只要食材够鲜嫩,就用不上太多花里胡哨的技巧,去掩盖食物本身的瑕疵。

譬如面对这些羊肉,秦夏坚定地省去了焯水的一步,直接冷水下锅。

说到这里,他就想起从前和一个朋友的对话。

当初那朋友喝过秦夏做的羊汤,惊为天人,疑惑于自己在家怎么做不出同样的味道。

秦夏问他步骤,朋友便从把肉泡出血水,再下锅焯水讲起。

秦夏那时果断打断了他,说自头一步起,就已经错了。

若是好肉,这么一折腾,好肉也要变成“死肉”。

反观秦夏煮羊汤的方式,总结一下就是四个字——大道至简。

冷水下锅后,水不加多,以没过羊肉一根食指的高度为佳。

厨子们都听过一句话:小火汤清,大火汤白。

上乘的羊汤都是乳白色,故而上来要开大火,煮得锅里咕咕冒泡才好。

接下来,必不可少的步骤是打浮沫。

不熟练的人这一步会颇为狼狈,用勺子转半天,浮沫没少不说,还被打散,汤更浑浊。

换了秦夏这样的熟手,手腕带着勺子刮上两圈,浮沫登时被撇得干干净净。

再往下,转小火,人就可以暂歇了。

这一锅汤少说也要炖一个时辰,秦夏把灶火调整一番,就开始转而准备次日要用的淀粉肠馅。

等晚些时候虞九阙洗完衣服回来,正好一起灌粉肠。

秦夏却殊不知此刻的河边,一群洗衣裳的妇人哥儿,已经吵嚷了起来。

吵嚷的源头竟还在他们家身上。

“我呸!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双姐儿,婶伯也劝你一句,离这九哥儿远些的好。你可是良人家的媳妇,和他这等被秦夏那无赖混子从牙行买来的,先前还不知干过什么的凑在一起,当心坏了名声!”

一口啐出来的唾沫钉子似的砸在虞九阙的跟前,起因不过是他和双姐儿来得早,自寻了两块河边平整些的大石头搓衣裳。

哪知后面来的一个中年哥儿和两个妇人不愿意了,说什么这石头素来都是他们几人用的。

虞九阙和曹阿双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当即便拿“先来后到”的道理堵了回去。

这下可好,直接点着了二踢脚,对面三人立刻唾沫星子乱飞地开骂了。

虞九阙沉着气和他们理论,可和执意不讲理的人又怎会说得通。

曹阿双气不过,掐着腰帮他说话,对方不依不饶,便有了上面那一句直戳虞九阙痛处的秽语。

“你……你们怎么能这么讲话!”

曹阿双没想到这些个婶伯、婶子的如此口无遮拦,谁不知道哥儿姐儿的名声清白最重要,这话都说到虞九阙脸上了!

“九哥儿,咱们走!”

她到底还是年纪小,经历的事少,当下第一反应就是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若是继续留下去,这几个人再撒泼说出什么话来,虞九阙的名声可就要真的被败坏干净了!

第一下,却没拽动。

第二下,还是没拽动。

曹阿双回过头,就见虞九阙冷着面容,仍旧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挪。

“九哥儿……”

曹阿双给他使眼色,虞九阙明了曹阿双的好意,可他不愿躲。

他前尘尽忘,连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记得。

但不妨碍他确信,自己绝对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谁路过都能捏一下踹一脚。

何况这几人还以言语辱了秦夏。

面前这三人,他不认得,但想也知道是芙蓉胡同里的人家,约莫还是看着秦夏长大的那种。

他们话里话外传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瞧不上秦夏,更瞧不上自己。

“双姐儿,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虞九阙同曹阿双说完,便朝着自己洗衣盆的方向弯下腰。

那嘴巴最脏的中年哥儿,认为虞九阙还是要带着东西滚蛋,给他们让地方的,当即端着洗衣盆施施然往前走,嘴上还说着:“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我若是你,落在人牙子手里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哪里还好意思嫁人当正头夫郎!”

他自觉嘴上占了极大的便宜,两个小年轻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正在得意之际,突然听到身后同行的妇人尖叫一声。

还没等他搞明白这一嗓子是为何而起,当下眼前便是一花,紧跟着一声巨响!

中年哥儿顿觉手中一空,等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当即双腿发软。

虞九阙竟是拿着洗衣服的棒子,一下子就将他的洗衣盆打落在地,衣服散落一地不说,连厚实的木盆都四分五裂。

足以可见面前的小哥儿使了多大的力气!

假如这一下是打在他的身上……

中年哥儿不敢细想,已是面目惨白。

“你干什么!你想杀人不成!来人啊!杀人了!”

中年哥儿扯着嗓子喊,结果因为吓破胆的缘故,声音挤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来。

再看面前的秦家夫郎,一双眸子竟是藏着寒光。

虞九阙步步逼近。

“你不是说我合该一根绳吊死么?那我便告诉你,我便是一根绳吊死,死之前,也要拉个长舌鬼垫背!”

中年哥儿慌乱后退,连带和他一道的两个妇人也都齐齐往后跑。

直到河岸边的一块石头将中年哥儿绊倒,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个妇人想上前拉他,又根本不敢。

虞九阙一双眸子,平淡无波。

“我一条贱命,不值什么钱,还望以后几位婶伯婶子说话时掂量掂量,能不能招惹得起。”

眼看虞九阙赫然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莽劲,最多只敢在口舌上占点是非便宜的人,又怎么敢继续多嘴。

当下那哥儿连衣裳都顾不上拿了,让两个妇人一边一个架着,慌不择路地从河岸跑回了路上,很快消失在了胡同入口。

虞九阙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按理说此刻他本该有泄了愤的畅快,哪知肩膀刚松下来,熟悉的晕眩便再度袭来。

“咣当”一下,手里的木棒落向地面,虞九阙站也站不稳,一下子向前栽去。

“九哥儿!”

不过一个时辰,河边的事就传遍了芙蓉胡同。

人人都知高吕氏那个成日里不积口德,爱论街坊长短的老货,带着另外两个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妯娌,欺负到了秦家夫郎和韦家小媳妇的头上。

韦家那小媳妇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不说,秦家的夫郎九哥儿更是直接被他们气晕了!

那小脸惨白的呦,秦夏把人抱起往医馆跑时好些人都看见了。

胡同里的人虽也一向对秦夏颇有微词,也如高吕氏所言,知晓虞九阙来路不明,说不准不是什么良家子。

可这都是关起门来议论的话,哪有上赶着去说嘴的?

九哥儿是秦家人,又不是他高吕氏的儿夫郎。

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和你有什么相干。

加上虞九阙进了医馆,大家一时间快把高吕氏的脊梁骨戳断。

从诚意堂回来,天色如墨。

在堂中时,徐老郎中为虞九阙施了针,是以人已转醒,只是形容虚弱。

秦夏将虞九阙一路背回来,在床上安顿好。

徐老郎中有言,虞九阙的昏厥是一时气急攻心,嘱咐以后万不可轻易动怒,别的倒是无甚大的妨碍。

恰好上次开的药吃完,这回依着现有的症状,换了新的方子。

虞九阙很是歉疚。

他当初只想着当场给高吕氏一个教训,哪知自己的身子骨这么不争气。

不过就是挥了一棒子,竟然还晕了过去,这遭不仅是秦夏跟着担惊受怕、忙前忙后,对门的双姐儿恐怕也吓得不轻。

回来的路上他同秦夏道歉,说自己不该惹麻烦。

秦夏却是一本正经地同他道:“此事分明是高吕氏故意为之,是麻烦来惹你,不是你惹麻烦,况且你做的已很有分寸了。”

秦夏可是窝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那姓吕的老夫郎扔进河里去涮涮!

屋里冷清了许久,总算回来了人,大福急得在笼子里一直叫,秦夏只好空出手把它放出来。

“锅里炖了羊汤,火候已差不多了,热一热就能入口,你想不想吃?”

他问靠在床头的虞九阙。

原本今晚两人可以暖暖和和地围坐堂屋喝羊汤吃羊肉的,再喝口热黄酒,不知道多美。

这下可好,成了病号餐。

虞九阙的确饿了。

在医馆时他刚醒过来那会儿就冷汗岑岑,手也发抖,徐老大夫让伙计给他冲了一碗糖水喝下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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