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犹如晴天霹雳25(1 / 2)

市附属医院距离鹭河一百二十华里,平日驾车只要个把小时就可以到,现在鹭河的“天路”正在修建,车子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大山坐在救护车上,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兰花,兰花的脸暗黑没有一丝血色,和临近死亡的人没什么两样。大山抓住兰花的手,不由自主地自责了起来。细细想来,自嫁给他以来,兰花这辈子就没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更不要说所谓的幸福生活了。就连兰花晕倒的那天下午,他也还在鹭河老街喝酒。

那天傍晚,见大山还不回来,兰花担心大山喝醉闹事,照例去寻大山回家。只是,病入膏肓的兰花,胸前沉闷,稍微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不仅干咳得厉害,有时候还咳出血痰。鹭河人都知道,但凡见血就一定是凶兆,兰花隐隐觉得自己恐怕是挨不到年关了。在去寻大山的路上,她时不时因喘不过气来蹲在原地休息。村里的庆嫂见了她便关心地询问:“兰花,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兰花蹲在地上喘着粗气说:“庆嫂,这么晚了,大山还没有回家,我去酒店寻寻他。”兰花的声音微弱而低沉。

“兰花,你脸色不好,我看你八成是病了,你得去医院看看。”

“最近些日子,时常坐噩梦,有一回梦见自己走了,我的两个儿子在我跟前哭成了泪人。我都往黄泉路走了,是我死去的父亲把我拦住了,他说兰花你这是要去哪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给我回去。我父亲见我不走,便用力踹了我一脚,我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拼命挣扎,突然有一个人游了过来,他双手将我托起,把我推向了岸边。突然,我被噩梦惊醒,但整个人如被鬼压床一般,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影从我床边走过。可是这个背影高大而模糊,我看不清楚他到底是谁,不会儿,他就不见了。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大山听了便说,你爸都死了三十多年了,你哪里还有爸?我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死了。大山不懈地说,呸,呸,做什么秋天烂梦,梦都是假的,都是和现实相反的。我醒来后浑身疼痛,气也喘不过来。自从那次以后,就干不了重活了,一动就喘气难受,胳膊肩膀也疼痛得厉害。”兰花说着说着流出了眼泪:“庆嫂,我恐怕活不久了。我倒是不怕死,可两个孩子还年轻,还没有成家立业啊。”

“兰花,别胡思乱想了,快回家去吧,我去帮你寻大山。”庆嫂扶起兰花说。

“庆嫂,你人这么好,好人会有好报的。”

庆嫂将兰花扶回了刘屋,兰花坐在家门口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如放在神台用来祭祀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十分吃力,整个人如行将就木,毫无生气。大树见了兰花,被兰花的样子着实给吓到了:“兰花,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大山哪里去了?”

“哥,大山上街喝酒去了,我刚要去寻他,可是我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兰花说着说着便捂住嘴巴干咳了起来,不一会儿,她的手掌竟是一片鲜红。

兰花哭着说:“哥,我的命恐怕不长了,大山生性好酒,家里的事情他也顾不上,以后要是我死了,还要拜托大哥帮忙打理后事啊。”

“兰花,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去把大山给寻回来。大山这个短命种实在太不像话了,整天和那些游手好闲地人鬼混在一起,连自己的婆娘病成这样都还有心思喝酒,我见了他定要好好教训他。”

大山正在老街的水酒店和村里人喝酒吃羊肉,几个人喝了几壶水酒感觉不过瘾又加了几壶。大山提议,按照老规矩,划拳喝酒助兴,输了的喝。

大山结结巴巴地说:“我再重复一遍规矩。。。。。。划拳的时候,两人伸出不同的手指,代表不同的数字,嘴里喊着带有数字的口令,谁的口令刚好是出拳的数字,谁就赢了。”

“大山,鹭河的老规矩嘛。大拇指代表一,大拇指和中指一起出代表二,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出代表三,大拇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一起出代表四,五个指头一起出代表五。”

在鹭河,喝酒划拳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这些酒鬼为了找点乐子就猜拳,谁输了谁喝。出拳的规则是除了零以外,每次出拳都务必有大拇指,这样才算礼貌。划拳时喊出的数字,一不叫一,二不叫二,而是用一句话来代替。比如一要喊成“一心敬你”,二要喊成“哥俩好啊”,三喊成“三星高照”,四要喊“四喜来财”,五要喊“五魁首”,六喊“六六顺”;七喊“巧到七”,八喊“八马”,九喊“快喝酒”,十喊成“满堂红”。

“准备好了没有?”大山伸出手,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划拳的姿势。

“大山,输了要喝酒,不许耍赖。”

“喝,喝,就是整条鹭河的水化成了酒,我也可以把它给喝了。”

“大山喝醉了就爱说大话。”

“啰,啰,八马,八马。”

“啰,啰,五魁首啊。”

大山喊了“八马”,对方喊了“五魁首”,但他出了两个手指,对方出了三个手指。大山输了该喝酒,他端起酒碗,仰头喝酒,水酒从嘴缝里直流出来,流得一身是酒。旁人起哄说:“大山,好酒量,好酒量啊。”

接着,两人又出拳。

“啰,啰,六六顺啊。”

“啰,啰,哥俩好啊。”

这回大山喊的六六顺,刚好是两人出的手指加起来的数量,该对方喝了。

一轮一轮的猜拳,大山几个人已经喝了近六壶酒,几乎每人都喝了六大碗水酒,桌上的下酒菜却没怎么动筷子,酒桌上的人个个酩酊大醉。

大树听见大山划拳的声音,进了酒店把大山拉到一旁说:“大山,你婆娘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还在这里喝酒,你还算个男人嘛。”

“哥,坐下来喝碗酒。”大山还沉浸在猜拳的乐趣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树说了什么,手里端着酒递给大树。

大树气不过来,举起手就给大山一巴掌说:“兰花病得厉害,再不送医院,恐怕就要没命了”

这回大山听清楚大树说了什么,整个人恍如从梦幻中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他手中的酒碗没有拿稳,“哐当”掉在了地上。

大山本想回大树一个耳光,可是他听说兰花病倒了,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人从酒桌旁抽离了开来,跌跌撞撞随着大树回了刘屋。

有人在身后喊:“大山,别急着走,还没结账啊。”

大山顾不了那么多,跟着大树离开了酒店。只是刚到刘屋,还没进家门,他俩便看见兰花晕倒在了家门口。

“大山,不好了,兰花晕倒了,你看着兰花,我拨打120电话。”

大山俯下身摇着兰花的身子说:“兰花,醒醒,醒醒啊。”

电话打通了,电话就近转接到了鹭河卫生院。不一会儿,救护车开到了大山家门口,将兰花抬上了救护车。医生叹了一叹气说:“兰花的病情很严重,卫生院的条件有限,我们不敢接诊,直接送往市附属医院。”

“那就送附属医院吧。”大山回答道。

“大山,给满堂、满红都打电话,让他们赶往医院。”

大山给两个儿子拨通了电话,把兰花病了的消息告诉了满堂满红。挂完电话,大山看着病重的兰花,想着兰花跟着他过的那些苦日子,竟然眼泪模糊了起来。他给自己扇了几个耳光,喃喃自语地说:“兰花,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兰花被送进了市附属医院急诊科,医生给兰花输了几瓶液,兰花渐渐醒了过来。医生安排兰花做了ct和核磁共振并抽血化验。

不一会儿,化验结果和ct结果出来了,医生把兰花安排在了住院部6号楼11层。医生把大山叫到医生办公室问:“你是兰花什么人?”

“兰花是我婆娘,我是他老公。”

“病人现在病重,她的肺部发生病变外侵及转移,胸膜受累后,导致了大量的胸腔积液,我们要将积液排出并做病理检查,家里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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