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曜石（1 / 2）
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爱琳娜已与外界隔绝了将近一年之久。有一次西法德伯爵发现爱琳娜给两个侍女讲黑质防治员的故事，他立刻变了脸色，对着瑞秋骂道：“死不要脸的，外面的生活是你能过得上的？就你这长相和身材，连你父母都不要你。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早就死了。好好想想你的身份，你是西法德伯爵的侍女！你想出去？可以，然后黑质防治员会把你清理掉！最后你会丢掉性命，还背上对西法德伯爵不忠的罪名！”
他转过头来又骂辛迪：“别想用你丑陋的属性掩盖刚才发生的事！你搞清楚，是黑质把你养大的，不是防治员！你倒好，别人说点漂亮话你就要认贼作父了，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做代理圣女？鼠目寸光！与黑质契约的那点野心都没有吗？”
“对不起，伯爵大人。”辛迪跪在地上说。
“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没有契约的机会。”西法德伯爵发泄完他的愤怒后就把两个侍女从爱琳娜身边支走了。然后他用玩弄猎物的眼神看着爱琳娜，说：“再说，就拔了你的舌头。”
爱琳娜乖乖地闭上嘴。她现在可以很好地配合西法德伯爵工作了，她基本上能正确地判断来见她的人哪些是西法德伯爵所属组织里的人，哪些不是。她向与西法德伯爵有共同利益的人表现出圣女的宽宏，而向对立者表现出暴君的残忍。如果她做得好，西法德伯爵就会奖励她，带她出去执行任务；而她若是做得不好，伯爵就会根据自己的心情惩罚她、殴打她，甚至剥夺她吃饭睡觉的权利。
“一日被黑质控制，终生被钉在耻辱柱上。你已经是光的敌人了，司衡是不会宽恕你的。所以你还是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全。我会看你的表现，如果你一直顺服我的要求，我会一点点提拔你，带你去见沃斯顿帝国尊贵的名流，把你介绍给他们，保证你飞黄腾达。”西法德伯爵对爱琳娜说。
爱琳娜不想屈服，但是身不由己，她感觉自己登上了一辆失控的列车，正朝着错误的目标飞速奔驰。
盛夏的一个傍晚，西法德伯爵叫辛迪给爱琳娜送来一条新裙子和冰西瓜。爱琳娜看着蓝色的碎花裙，心不在焉地问：“伯爵怎么突然开恩了？”
“伯爵让您更衣消暑后到隔壁房间见他。”辛迪说完退了出去。
这是西法德伯爵第一次容许爱琳娜独自踏出房门。爱琳娜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她沐浴更衣，只看了玻璃碗里的西瓜一眼，就匆匆开门而去。隔壁是一间小会议室，爱琳娜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西法德伯爵坐在红木会议桌的一侧，辛迪和瑞秋靠墙站在边上，会议桌的另一侧坐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男人，肥大的斗篷隐藏了他身体的轮廓，他的脸被遮蔽在黑帽子深深的阴影里，爱琳娜根本看不出他是谁。
“还不快参见黑袍大人。”西法德伯爵说。
爱琳娜向黑袍大人行礼，那人在斗篷里抬起手，示意她在桌前坐下，然后向西法德伯爵点点头。西法德伯爵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世界地图，在爱琳娜面前展开，说：“组织非常满意你前几次参与的黑质暴动，所以决定分派给我们更重要的任务。这次任务至关重要，其成败会直接影响我们与司衡之间的对战。”
西法德伯爵的手越过在北半球的沃斯顿帝国，指向在南半球靠近赤道附近的菲利曼帝国，说：“我国最大的光之石公司——恩霖光之石矿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实际控股人是司衡里齐尔·博伦斯和他的夫人。这家公司在菲利曼帝国中央的俄比斯矿区有独家采矿权。三天前，公司在俄比斯矿井出土了一批黑宝石。按照流程，这批黑宝石被送到检测中心检测力量强度，然后会按照等级分类，再送往下游的工厂进行加工。在检测完毕后的一天内，用属性激活过这批黑宝石的检测员当中有一人猝死，据说死于急性属性衰竭，也就是反噬。只有纯净光之石才会反噬不合格的使用者，毋庸置疑，他们一定出土了黑曜石。”
“你们在收集纯净光之石吗？”爱琳娜问，“要是收集齐了就是你们的末日。”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西法德伯爵饶有兴趣地问。
“五岁的时候读过的一本故事书。我现在明白了，你们把明摆着的现实变成了人们头脑中虚构的故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让大部分人看不见黑质的真身？”
“你的级别还不够，不配知道这些。等你晋升了，黑袍大人自然会告诉你。不过我们还轮不到你来担心，你只知道集齐十二颗纯净光之石就能消灭所有的黑质，但实际上集齐是不够的，要同时激活它们，才能发挥出消灭黑质的力量。所以收集纯净光之石对我们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我们拥有的纯净光之石越多，我们的力量就越强大不可推翻，连司衡都要畏我们三分。我们就能完全控制激活还是封闭这些纯净光之石的力量，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真是卑鄙。”爱琳娜在心里说。
“再告诉你一些圣女应该知道的常识吧。自从十二颗纯净光之石分散后，历史上黑曜石只出现过一次，而且那已经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了，所以对黑曜石特性的记载非常少。但有一点很明确：同一颗纯净光之石可以有多个符合条件的使用者，比如你和辛迪都能使用琉瑛。而黑曜石的使用者是唯一的，也就是说，黑曜石只选择一个主人，其他任何使用者都会被反噬，哪怕你是司衡也没用，因此史书中记载黑曜石为‘反噬之石’。历史上几乎没有拥有黑色属性的人，如果有，就是上一次与黑曜石同时出现的黑曜石之主。但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人英年早逝，并未将黑曜石交还司衡之手。在他去世后，黑曜石就不翼而飞，消失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直至今日。”
西法德伯爵顿了顿，喝了口茶，说：“黑曜石也被称为‘黑洞之石’，它能吸收和抑制普通光之石和人类属性的力量。因为十二颗纯净光之石之间的力量都是相当的，所以黑曜石只能与一颗纯净光之石抗衡。现在恩霖公司内部已经查封了这批黑宝石，我们这次要去公司在菲利曼帝国的总部拿到黑曜石。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得到它的话，司衡的白水晶就会形同虚设。据我所知，他们手里没有别的纯净光之石，所以只要抑制住白水晶的力量，用琉瑛和橙欧泊消灭他们就易如反掌。”
爱琳娜听得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会知道恩霖公司里的事？”爱琳娜有气无力地问。
“你不需要知道。”西法德伯爵把地图收起来，“黑袍大人和我会带你和瑞秋乘坐凌晨的航班前往菲利曼帝国，辛迪留下来做代理圣女。在全部的行程中，你和瑞秋一句话都不用说。把六翼之杖带上，我会带着琉瑛，有情况随时动手。”
“知道了。”爱琳娜回答。
黑袍大人缓缓地抬了抬手，一道橙色的光穿透他的袍子射到西法德伯爵脸上，爱琳娜惊奇地发现西法德伯爵改变了相貌，他墨绿色的头发和眼睛变成了青绿色，他的脸变长了，胡子少了，越发年轻了。接着橙色的光也击中了爱琳娜和瑞秋的脸，爱琳娜不感觉疼痛，她只想快点找来一面镜子，看看自己丢失的五官有没有回来。瑞秋还是红色的头发，但是她变得轻盈窈窕，仿佛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黑袍大人从袍子里拿出三本护照和一些叠好的文件交给西法德伯爵，西法德伯爵又把护照分发给爱琳娜和瑞秋。爱琳娜瞥了一眼伯爵的护照，他已经变得和护照上的人一模一样，这个年轻人的照片旁写着他的名字：提曼·博伦斯。她又看看自己的伪护照，上面的女子和她一样是蓝色的头发，但姓名没什么出众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瑞秋是你的侍女，你是我的助理，我是提曼·博伦斯老爷。”西法德伯爵说，“提曼是里齐尔·博伦斯的侄子，在恩霖公司做外贸经理。里齐尔被我们在国内频繁制造的黑质暴动事件缠得脱不开身，八成会派他去菲利曼帝国查清黑曜石的事，我们一定要比他领先一步。计划都听清楚了吗？”
爱琳娜和瑞秋点点头。
“很好，让司衡等着瞧吧。”
提曼·博伦斯接到了从叔叔里齐尔·博伦斯那里来的情报，里齐尔要求他立刻动身。他和妻子说了工作上的事，然后慢吞吞地收拾行李。他从衣橱里随便挑了几件衬衫扔进行李箱里，然后取下衣架上的西装。他在衣橱前站了一会儿，仔细听着家里的动静：厨房里传来妻子擦洗碗碟的声音，孩子在客厅里摆弄玩具。他确认暂时没人会进卧室，便悄悄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最底下的抽屉，从抽屉上面的隔板上取下用胶带粘着的一枚信封。他打开信封，里面放着三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他迅速将信封封口，卷起来放进衣兜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行李。
突然他的手机亮了，他拿起来一看，加密信息上写着：九点老地方交货。
公司为他安排的是凌晨的航班，而现在还没到晚上八点，提曼想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
“提曼，你收拾完了吗？”妻子开门进来，提曼赶紧把手机屏幕关了。
“差不多了。”他说。
“我给你泡了咖啡，路上小心。”妻子把咖啡杯递给他。
他接过杯子，拉起行李箱，吻了妻子的脸颊，说：“我得早点赶去机场，你和孩子在家等我回来。”
妻子笑了笑，然后送提曼到门口，与他告别。
等妻子关上门，提曼便打了车。车驶离市区，在郊区偏僻处一栋孤独的楼房前停下了。楼房上的霓虹灯不停地变化闪烁，楼顶上有三个大字发出黄色的光：梨花园。一楼似乎是一家酒吧，从里面传来男人喝酒狂欢的声音和女人的笑声。提曼从车上下来，往楼后面走去。他穿过躺着醉汉的街道，拐过两个没有灯的路口，在一条漆黑逼仄的死胡同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踩着大红色的高跟鞋，风衣里面是一件低领汗衫，露出她白皙的皮肤和丰满的胸部。
从她双眼和长发里发出紫色的属性之光，让她仿佛是黑夜中绽放的一朵紫角堇。她斜倚在胡同的墙上，孤芳自赏般看着自己紫色的指甲。
提曼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她是一直和他对接的人，他只知道她的代号叫“鸢尾花”。
女人见提曼出现在她视野里，她便稍微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用柔和的声音说：“提曼先生，好久不见，我们又准时相约了。”
“鸢尾花小姐，很高兴又见到你。”提曼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东西带来了吗？”
“嗯，三颗一等品红宝石，都是切割好没有瑕疵的。”提曼把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
“我向你提的那些要求会不会太过分啊？”鸢尾花有些羞答答地说，“你每次都是怎么弄到这些光之石的？”
“怎么会呢，我从公司的货里挑几颗出来，然后让会计把账做平，没有人会发现的。”
“你们的买家要是发现少货怎么办？”
“不用担心，法务会解决所有的问题。这次你出多少钱？”
鸢尾花向提曼竖起七根手指。
七位数的收购价格让提曼心花怒放，他点头同意，然后把红宝石从信封里倒出来，托在掌心，展示给鸢尾花看，说：“按照你们的要求，这次的三颗红宝石都可以做武器使用，你检查一下。”
鸢尾花刚伸出手去拿红宝石，胡同的尽头就出现了几个持枪的壮汉。领头的男人没有头发，头皮上有猛虎的刺青，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衫，嘴里叼着香烟。他对提曼喊道：“喂，孤男寡女的，在我地盘上做什么？”
鸢尾花赶紧把手收了回去，低声对提曼说：“快走，把红宝石收好，别被发现了。”
“别怕······”提曼似乎还想在她面前逞强，光头大汉就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这么好看的红宝石送给女朋友吗？”大汉说着一把抓住提曼的手腕，然后使劲一扭。提曼疼得“嗷嗷”直叫，手里的红宝石全都掉到了地上。
“你们！”鸢尾花赶紧去捡红宝石，却被大汉的手下一把按在地上。他们塞住鸢尾花的嘴，让她叫不出声，任凭她在恐惧中挣扎着。
“红宝石归我们，女人也归我们。”大汉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还有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有人从提曼背后给了他一拳，他跪倒在地上就失去了知觉。
里齐尔坐在黑质防治局的办公室里等提曼的信息，已经快零点了，还不断有文件送到他面前。他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突然他的副官葛利莫·佩泊推门进来，说：“司衡大人，艾斯庭县附近出现黑质暴动，请求总部支援。”
葛利莫发出绛紫色的光，有一张国字脸。他比里奇尔略矮，眼神平静，仿佛一片深不可测的海。
“黑质等级？”里齐尔双手放在背后问。
“一级。”
“比皮尔市的那次等级又高了。”
“是的。”
“你带第一分队去。”
“遵命。”葛利莫领命，正要退出办公室，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闯进了进来。
外面有几个侍卫准备拦住他，但他横冲直闯的气势让人们不敢对他轻举妄动。老人橙黄色的属性之光缓缓地从他的头发和眼睛中向外流淌，他留着长及胸口的胡须，胡须也被他的属性染成了橙黄色，就仿佛一串盛开的石榴花。他脸上的皱纹好像高低不平的沟堑，腰背挺直，精神矍铄，身板硬朗。
“弗里兹公爵，您没有预约······”侍卫追在他后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