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戮者（2 / 2）
“不，伯爵大人，不要这样折磨我。”爱琳娜无力地哀求着。
西法德伯爵对爱琳娜的痛苦熟视无睹：“起来，带上六翼之杖跟我走，黑质享受大餐的时候到了。”
首都诺森卡托的深秋比爱琳娜家乡的冬天还要冰冷，爱琳娜自从被俘虏后就没有出过樱桃园的房门。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北方的寒风吹在脸上的凛冽。路两侧的树木早已凋谢了树叶，光秃秃地立在深蓝的夜幕之下，有几只猫头鹰站在树梢，眨着眼警觉地观察着路人。爱琳娜穿着伯爵给她的羊绒大衣，她没穿袜子，虽然双脚踩在高筒靴里，但她仍然感觉脚底冰凉。她握着六翼之杖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只能不停地向手上哈气。
伯爵带着她和两个侍女从樱桃园隐秘的一扇后门出来，然后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有一个发出紫色属性之光的侍从已经在巷子的尽头等候，他向西法德伯爵行礼。
“开门吧。”西法德伯爵说。
侍从将一块镶嵌着紫宝石的圆盘按在墙上，他双眼中属性的光芒变得明亮起来，接着圆盘上的紫宝石被点亮，一道光圈以圆盘为核心扩散出去，在墙上形成了一道拱门的形状。接着拱门内的墙壁消失了，里面黑魆魆的，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伯爵带头走进了墙里，爱琳娜不敢犹豫，立刻跟上了。
穿过墙上的门，爱琳娜发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他们已经移步换景，来到了另一座城市。这里的夜晚没有星光，浓密的乌云遮蔽了月亮星宿，只有几盏孤寂的萤石路灯在夜色下闪烁着。广场周围是灯火点点的居民区，沿街的店铺多已打烊，静谧之中偶然传来几声猫叫。
“这是哪里？”爱琳娜问。
“诺森卡托南边的伊杜尔县。”西法德伯爵说着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琉瑛，嵌到六翼之杖里，“站在广场中央，不要动。”
爱琳娜照做了，她看着琉瑛，彩虹七色的光泽在琉瑛里面缓缓地流淌，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七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宇宙都被收纳在这颗纯净光之石里。
“很快猎物就会出现。”西法德伯爵诡谲地笑了笑。
突然一阵疾风吹得爱琳娜睁不开眼，等风过去，一位脚踩黄宝石驱动的滑板的男青年从广场另一头向爱琳娜驶来。他的双眼和头发都发出淡黄色的光，滑板上的黄宝石在他属性的激活下持续释放着动能。他穿着牛仔服，背着双肩包，似乎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他望见站在远处的爱琳娜，便转向她滑去。
“劳拉，你怎么在这儿？”男青年在爱琳娜面前停下，关切地说，“昨天开始政府就颁布了宵禁令，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
爱琳娜想说“别靠近我”，但她张不开口，然后她的手臂就在另一股力量的操纵下向男青年举起了六翼之杖。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男青年话音未落，琉瑛就发出蓝色的光，巨大的冰块如镣铐般冻住了他的双脚。男青年挣扎了两下，根本无法动弹，他喊着：“你这是干什么？”下一秒黑质的触手就从爱琳娜的影子里蹿出来，刺穿了他的胸膛。
男青年的嘴里流出血来，他临死前恐惧的眼神烙印在爱琳娜的眼瞳里。爱琳娜在哭泣和颤抖中眼睁睁地看着黑质缠绕在他的尸体上，将他分解成无数的碎片吞食殆尽，包括他的滑板、背包，全部如数进入了黑质的血盆大口。
“真是送上门来的美味。”西法德伯爵走到爱琳娜旁边，“这个人属性能力太低了，若是能吃到属性等级更高的人，黑质的力量会更加强劲。”
忽然不远处传来惨绝人寰的猫叫，爱琳娜转过头，辛迪和瑞秋各人手中拎着一只血肉模糊的野猫。她们的脸上溅着血点，面无表情，冷漠残忍，在樱桃园里那种唯唯诺诺的神态荡然无存，其杀猫的动作娴熟麻利，仿佛在做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更多的黑质在地面的阴影里涌动，它们跃出黑影，如鲨鱼跃出水面，将她们手中的猎物吞食得一干二净。
“你比之前几任圣女释放纯净光之石力量的速度都要快，这冰层真是漂亮啊。”西法德伯爵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俯下身用指尖划过琉瑛产生的那些冰块，“斯黛拉，你真是我的稀世珍宝。听着，我们的游戏会一点点升级，然后白水晶就是我们的了。”
首都黑质防治局的电子钟跳动着，很快界面上就显示着凌晨两点整。伊恩·博伦斯拿起挂在胸前的工牌，在防治局门口的签到处刷了卡。
“博伦斯大少爷贵安。”走廊里的同事们向他问好。
他笑着向同僚们打招呼，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显得意气风发。局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有各种颜色，赤橙黄绿蓝靛紫应有尽有，唯独伊恩的颜色罕见且独特。他的头发里喷薄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把他一头短发染成纯净的白色。他的眉毛纯白如山峦上的雪，双眼晶莹如琥珀，仿佛白宝石和黄宝石融合在一起的奇玉。他身材颀长，身段匀称，四肢结实有力，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制服，腰间别着镶嵌白宝石的枪。他下巴微尖，面容英俊，脚底生风，步伐坚定。他就像一颗移动的太阳，将炫目如日的光辉照射在周围的人身上。
刚入职的女青年们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她们窃窃私语害羞着跑开了。人群中当然不乏偷偷拍伊恩背影的人，把他的照片做手机屏保的女生也比比皆是。他的外貌在同事心目中几乎是完美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五官略显扁平，没有大多数沃斯顿帝国居民五官的那种立体美。
伊恩不在乎自己的鼻子是否高挺，他一直都很满意自己的五官，并深信这就是父母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他走到二楼办公室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在和同事寒暄了几句话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燕麦奶倒进马克杯里，然后他拿起电脑旁的一本书来读。他出神地看着书，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悄悄走到他身后。那人抬起手，轻轻地拍在伊恩的背上。伊恩吓了一跳，手里的饮料差点洒出来。
“大少爷竟然对背后的袭击者毫无防备？”拍他的人笑起来。伊恩回过头，一位金发金眼的男青年勾住他的肩膀，好奇地把头往前探了探。
“阿历克斯·汀波，找本少爷有何贵干？”伊恩瞥了他一眼，不自觉地笑了。
“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今天居然喝牛奶？”阿历克斯指着他的杯子问。
“是燕麦奶。”
“这么认真，一上班就学习？”阿历克斯压低了声音，几乎就在伊恩耳边说，“你就别假正经了，艾略特公爵给你介绍了哪位千金？”
伊恩放下杯子转过身，他扫了一眼周围，悄悄对阿历克斯说：“你能不能不要在办公室里问我这种事？我不喜欢普罗泰特公爵的女儿，这事已经结束了。”
“好吧，我只是感觉有点遗憾。不过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阿历克斯直起身，“反正这会儿也不忙，要不要去咖啡厅吃点宵夜？”
“不吃了，我没心情。七一六事件还没有侦查完毕，前段时间又是黑质暴动，我想再多研究一下案件的情况。”
“唉，我也不希望局里接到那么多报案电话。”阿历克斯话音刚落，局里就警铃大作。
“请防治队第三分队集合准备出发！”广播里重复播报着。
伊恩只能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说：“走吧，报案电话是不会少的。都安排到第三分队了，情况一定没那么简单。”
“今天也要痛揍一顿这些吃人的黑质！”阿历克斯束紧挂枪的腰带，然后二人便迅速往集合点跑去。
报案电话是从伊杜尔县的黑质防治分局转接到首都的，第三分队装备齐全后立刻通过紫宝石的传送功能到达了案发现场。在伊杜尔县广场的中央只留下一块里面镂空出人双脚形状的冰块，广场的地砖上到处都是血迹，附近有几幢居民楼有被蓝色属性制造的冰层封冻的痕迹。楼内的居民报警称遭到了黑质袭击，凡是被冻住的平民无一例外都被黑质吞噬而死。
第三分队的队长是文森特·法南伯爵，他已人到中年，发出橙色的属性之光，嘴唇上留着一小撮胡茬，穿着一身藏青色镶金边的制服，胸前别着队长和象征战功的勋章，戴着白色的手套。文森特率领大部队往伊杜尔支队所在的位置赶过去，所有防治员都往枪上的光之石中注入了属性的力量，随时准备开战。
“伊恩，过来。”文森特说。
伊恩从队伍里走出来，跑到队长旁边：“到。”
“你得把这些线索告诉你父亲，”文森特警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伊杜尔支队的负责人是伊杜尔男爵，刚刚沟通的时候我察觉到他对新出现的能使用光之石的‘新型黑质’很是惶恐。”
“他不是觉醒者？”伊恩问。
“不是，他看不见黑质的本体。所以接下来在做工作的时候要注意处理好他们的情绪，不能让恐慌无节制地蔓延。另外经过支队的初步统计，目前共有四人死亡，十人受伤，多栋楼房损坏，力量源不明。”
“肯定是白光会的人干的，那帮与黑质契约的走狗。”伊恩愤恨地说。
“我觉得本案极有可能也是‘圣女计划’的一环。”
这时一位紫色的检测员跑到文森特身边，说：“报告队长，检测到现场冰层的力量已经超过特等品光之石的强度，目前还没有进入衰弱期，也没有监测到正在活动的黑质。”
“知道了，你退下吧。”文森特打发走了检测员，回头又对伊恩说，“这是纯净光之石才有的强度，事实很明显，对方是拿着从戴凯男爵那儿抢来的撒菲尔石袭击了伊杜尔县。你现在已经参加工作并参与到案件里了，我要把之前的案情都跟你说清楚。”
伊恩深呼吸一口气，专注地看着队长。
“从五年前开始，我们在与白光会交战的过程中发现他们有能够使用纯净光之石的人。他们没有与黑质契约，却被白光会牢牢地控制着。两年前你父亲救下了那个被指使试图袭击他的少女，在询问后得知她在家乡被人拐卖，然后人贩子准备把她卖到首都的地下场所做妓女。格里·西法德伯爵看中并收买了她，他喜欢这个女孩儿使用属性的天赋，便一直训练她使用纯净光之石。于是她就成为了白光会的傀儡，替黑质做挡箭牌。不知道西法德伯爵对她使用了多少惨无人道的手段，最后这个女孩儿没能走出心里的创伤，在医院里郁郁而终了。
“第一个女孩死了，过不多久又出现一个。白光会的人称这些女孩为‘圣女’，每次大规模的黑质暴动，必有圣女出现。圣女拿着纯净光之石对付防治员，黑质就趁机大肆杀戮。你父亲希望在尽量不伤害圣女的情况下把她们解救出来，但是不知道在第二个圣女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在与你父亲对峙的过程中突然发猛力释放纯净光之石的能量，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反噬致死。这样一来，我们能询问的证人就没了。目前我们已知的是白光会得到了橙欧泊、琉瑛，前几个月又得到了撒菲尔石，这正是‘圣女计划’的目的所在：能够使用纯净光之石的人天然有吸引其它纯净光之石的能力，圣女使用纯净光之石越频繁，与纯净光之石越默契，他们找到更多纯净光之石的可能性就更大。这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我们只有你父亲手中的白水晶，敌我实力逐渐悬殊，你父亲的使命正在受到威胁啊。”
“现在出现了第三个圣女。”伊恩思忖着说。
“我怀疑西法德伯爵手中有成打的女孩儿，八成是通过人口贩卖得到的。梅尔赫警长手里不是还有一桩贩卖人口的案件吗？听说还有不少共犯没有抓到，他们贩卖了多少少女也未能查清。贩卖人口案肯定也和白光会的‘圣女计划’有关。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圣女我们是救不完的。”
伊恩感到事态严重，他没有回答。
“貌似敌方主力军已经先撤退了，净化现场吧，别残留黑质的触手，也别掉以轻心。”文森特说，“回头我们再仔细商量对策。”
伊恩点点头，便招呼自己手下的人跟他去广场。那块镂空的冰块在空旷的广场上异常显眼，伊恩不禁走过去，端详着这遗留下来的证物。
“这种杀人的手段多么残忍，”阿历克斯走过来说，“把人固定在地上，然后让黑质将他掏空。”
伊恩盯着地面的血迹，突然阿历克斯脚边有一个血点似乎移动了位置。
“阿历，小心！”伊恩拽住阿历克斯，把他推出去，他原来站着的地方从地下射出一条细长的黑质触手，差点就把阿历克斯串成肉串。
阿历克斯摔到在地，伊恩喊道：“快离开有血迹的地方！”
阿历克斯双手一拍，发动了紫色的属性，紫光一闪，他便从广场中央消失了。其他防治员纷纷举枪，但是伊恩知道已经来不及等队友合成白光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冰块旁边跳开，他没有拔枪，而是从制服的领子里拖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条白宝石吊坠。白宝石在他属性之光的照耀下发出灿烂的光辉。他发动了白色属性，点亮了白宝石，接着双手按在地上。耀眼的白光从他胸口喷涌而出，经过他的身体辐射出去，霎时间白色光波横扫整片广场，沿着被袭击的居民楼向上冲刺，最终冲出楼顶，消散在茫茫的夜空中，仿佛一片绚烂的白色烟花。凡是被他的属性波扫荡过的地方，黑质尽数消灭，干净利落，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残渣。
文森特正在居民楼里向伊杜尔男爵了解情况，突然一阵狂风似的白色属性波扫过他和伊杜尔男爵的全身，把灰尘全部吹在他们脸上。
文森特闭起眼睛，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灰尘瓦砾。伊杜尔男爵惊讶地问：“谁的属性这样厉害？”
“司衡大人的儿子，伊恩·博伦斯。”文森特望向窗户外面，骄傲地说出伊恩的名字。
“刚刚那阵净化波远远超过枪能打出来的强度，司衡大人还把他放在你们第三队啊？你真是白捡了人才。”
“可不是吗，他总有一天要进第一队的，现在凭他的实力，一个人就能净化整个伊杜尔县，他和阿历克斯搭档，两个人就能为第三队挡下百分之九十的黑质攻击。他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得力的队员。”文森特拍掉落在肩头的灰尘，“你之前没有见过他？”
此刻队员们正簇拥着伊恩，在广场上欢呼起来。
伊杜尔男爵说：“司衡大人向来为人低调，我没有在很多公众场合见过他的儿子。之前只是耳闻他有白色的属性，没想到亲眼目睹，居然是真的。”
“十二种不同颜色的光之石，对应着我们十二种不同的属性。但是一般人发出的属性之光，都在彩虹七色的颜色内。”
“是啊，哪像我是俗套的橙色。”
“伊杜尔男爵真会开玩笑，你的颜色比我亮多了，一点也不俗气。”
“虽然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属性，但他不能选择自己发光的颜色，真是遗憾。”
“我年轻的时候母亲对我说，外显色就是你的命运色，就像指纹，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真是这样，”伊杜尔男爵感叹道，“大少爷有多少种属性？”
“七种，红橙黄绿靛紫白。”
“他属性的数量已经打败了全国99%的人，我手下的队员一般就三四种。而且他有白色，就省去了合成白光的繁琐。真的非常罕见，历史上拥有白色属性且同时外显色是白色的人，寥寥无几。”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人，早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相信你们知道的比我更多，每当有白发少年出现之时，定是天下大变之日。几千年来，我们的世界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规律。”
“你说的不错，”文森特走到窗边，“黑质已经清理完了，它们暂时不会再袭击伊杜尔县了，你们可以放松一阵子。”
“你怎么知道？”
“因为‘新型黑质’袭击城镇迄今为止还没有走过回头路。”文森特趴在窗口，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的思绪更加清醒。
文森特在思考，在众人的赞美声中，伊恩也没有忘记思考，他们都想知道，下一次有圣女参与的黑质暴动会落在哪个不幸的城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