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 / 2)

这样的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了。

戴娜死后,这并不是费多尔不幸的终结。

如果要仔细去概括费多尔接下来的生活。那不是用简单的语言可以去讲述的了。但是我们依旧可以说一说关于费多尔的家庭情况。首先是他的妹妹死去了。

查尔斯因为这件事一直后悔愧疚,这成了查尔斯内心里无法治愈的疤痕。每当查尔斯闭起眼睛来,好像戴娜被碾死的场景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让查尔斯内心的苦闷一日比一日还要严重。他的痛苦让他的病情加重,他的病情加重,让整个家庭之中缺少了真正的主心骨。

而费多尔的情况也不会比查尔斯好上很多,因为费多尔是一直坚持到将自己的妹妹拼凑起来带回家的。他看见了关于戴娜的任何一截断肢残肉,任何的东西都那么清晰地烙印在费多尔的记忆当中。那血淋淋的,不可忽视的东西彻底在费多尔的记忆中深藏着。甚至不用费多尔闭上眼睛,他的眼前的,永远是那血淋淋的一片。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查尔斯的身体上,他感受到查尔斯薄弱的生命力正在这虚弱的呼吸声中体现。费多尔和查尔斯说:“爸爸。你知道法国大革命吗?”

这个时候的查尔斯已经不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了。无论是多么简单的交流都让查尔斯感觉到费劲,也好像任何一句话都让查尔斯难以呼吸。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费多尔在和查尔斯说话。

现在费多尔就是在和查尔斯说着这样的事情。他擦拭着查尔斯干瘦枯朽的手掌,他说:“我在一位老先生那里听说过了法国大革命。”他现在已经九岁了。他可以认字,可以书写,也可以听一听关于历史的东西。不久之前,他所听到的就是一桩关于法国的历史事件。

这件事引起费多尔的注意力,是因为其中的内容让费多尔感兴趣。

法国大革命是这样的一件事——“这是1789年7月14日至1794年7月27日在法国爆发的革命。”费多尔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的。他继续和查尔斯说:“法国的贵族和宗教特权不断受到自由主义政治组织及上街抗议的民众的冲击。”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那么,我们立陶宛可以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他将自己父亲的手放下,他的神色显得很平静,在这样一张稚童脸上的是一种可怕的冷静,但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更为明显的是这样一双蓝色的眼睛里极致的痛恨:“那么,那些贵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消失?”

这一直以来都是费多尔在想的事情。

相比较于在这个地方那些讨好贵族的家伙们来说,只要看见到过贵族的马车,费多尔就会和一群也是脏兮兮的孩子坐在暗处。如果那些孩子们在对贵族的到来还充满好奇与希冀,那么费多尔蓝色的眼睛中只会倒映着关于贵族的仇恨。

他讨厌贵族。

任何贵族都讨厌。

他认为所有的贵族都是一个样子。

即使是长得多么无害无辜,即使他们用一副多么和善温柔的样子,即使他们在面对贫民时会面带微笑。但是实际上,大部分的贵族还是将他们看作是脚底的泥土。又或者说,他们是连泥土都算不上的。不管怎么样,从费多尔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神色、这样的举动作都可以看出无论是什么贵族,那都是费多尔讨厌的。

他厌恶任何贵族。他会故意用石子去敲打贵族停在路边的马车,他会带领着一些不懂事的坏孩子去欺负贵族小孩,在那时,如果有机会,他们也将贵族的金钱或者华美的装饰物抢夺过来。费多尔听得最多的就是:“该死的贫民!不应该对这样的家伙施以善意,贫民才是最应该踩在脚底的东西。因为他们生来就邪恶!生来就没有教养!”

一声声属于贵族人士的批判与叫声充斥进入到费多尔的耳朵里。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抢到贵族的东西就足够了。那可以支撑他去治好父亲的病。即使费多尔也曾经被贵族的守卫打得近乎死亡,被贵族当作是牲畜一样羞辱与报复。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对费多尔来说,那又怎么样?只要费多尔还能够活着,他始终都会有机会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回去。

噢,对了,虽然如此,费多尔从来不会对小女孩和女性下手。

这是费多尔告诉给查尔斯的。

他和查尔斯说这些事情时,查尔斯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就连费多尔都无法判定查尔斯到底还能不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费多尔依旧在和查尔斯说:“我始终在想念我的妈妈和妹妹。我的戴娜,那个可爱又明媚的小女孩。”

他说这件事时,他的脸上已经近乎看不见因为长时间搞坏事而出现的戾气与厌恶了。他就像是一个本来就柔和的哥哥一样,但是他这样的爱意,已经无法传递给他的妹妹戴娜了。

在那一年的秋天。费多尔的父亲查尔斯最终还是死亡。这件事其实是费多尔干的。他最终父亲是被费多尔杀死的。很多人都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费多尔一个人,很多人都认为查尔斯是因为病重而死的。但也只有查尔斯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一天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那对费多尔来说那简直是没有什么值得回忆。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真实地发生着。

费多尔满脸都脏兮兮的,身上都是泥水。很显然,在下雨的今天,他在泥水里滚了一趟,仔细看看费多尔脸上的还显得新鲜的伤痕,就足以证明费多尔在不久之前与别人打了一架。不过费多尔一直以来都在和别人打架,这已经没有什么新奇的了。

费多尔抱着怀里的东西走进了那一间屋子里。他看到的不是以往的场景,也不是日常平静都会有的经历。

查尔斯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是一种痛苦到极致的神色。他的脸色已经发青,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只能够刺耳痛苦的哼声。费多尔上前去,他呼唤着他的父亲,但是查尔斯这一双痛苦的双眼也无法凝视费多尔了。费多尔闻到了查尔斯嘴里的味道,查尔斯被投毒了。这是费多尔异常清晰的一件事。但是这样的剂量不能够让查尔斯立即死亡,费多尔不知道查尔斯到底在这里挣扎多了多长的时间。费多尔却知道查尔斯已经足够痛苦。于是费多尔将查尔斯杀死了。

那是费多尔第一次杀死一个人。杀死的还是他的父亲。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然后他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

外面的雨声依旧大得震耳,传递到费多尔的耳朵里的是那轰隆的雷声,也是那在这雷声与雨声中突然消失的痛苦的哼叫声。鲜血从查尔斯的动脉里喷涌出来,这样的鲜血太多,不会让查尔斯经受太多的痛苦,即刻就死亡了。

雨声砸落下来,查尔斯低下了头。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床沿,昏黑当中,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看见费多尔的神情是怎么样的。那滴落在地面的水珠,没有人知道到底是破烂的屋顶导致漏雨而出现的,还是从费多尔那一双时常出现仇恨的蓝色眼睛而溢出来的。

一道可怕的闪电劈开了黑暗与雨幕,一抹诡异的晶亮在漆黑中忽然泛光。费多尔看见了那掉落在泥水里的金色的东西。

他将这个东西拿出来,他在这一道又降落下来的闪电里看清楚了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费多尔已经对立陶宛内存在的贵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家徽是费多尔知道的——莱克特家族。

贵族终于消失了。

在二战卷席到立陶宛的时候, 费多尔能够看到的就是那些贵族人士要么在战争中死亡,要么就是在逃亡中死亡。费多尔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甚至有的时候他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但是这样的战争对于费多尔来说,应该是说, 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在这场灾难之中让自己活下去是最为困难的事情。当然, 在这场灾难之中, 费多尔也经历过各种东西,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了,他只能够靠一些很简单的小手段去对付其他人, 一旦让他遇上从力量上、或者是权利上彻底碾压他的家伙,费多尔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求饶或者是摆出软弱的态度,在面对那一位强壮的苏联军官布时, 费多尔就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费多尔能够和苏联军官有联系, 那真不是费多尔希望看到的。

他只是在这饥饿交加的夜晚想要找一点能够饱腹的东西。谁知道他会挖到苏联军官的马铃薯?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