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2 / 2)

七点一到,苏平安又如常在外面喊:“啊拾,煮饭了。”

苏拾麻溜起床出去淘米煮饭洗碗,以最快的速度搞定一切再滚回房间。

八点零几分,她妈邝简欢准点下班到家门口喊道:“今天,怎么没人收衣服?我一天上班这么辛苦,回家还要收衣服?!”

“拾姐,起来收个衣服。”

苏拾闻声反射性弹起,开门,“砰”地大声关门去收衣服。

邝简欢正边放头盔边开口骂,教你八百遍学不会轻手轻脚!

苏拾沉默地提着大堆衣服往架子上放。没理人。

她妈开始骂骂咧咧吃饭。

过了会,邝简欢问了她几句怎么了,苏拾拒绝交流无果,顺便嗯声应付表示没事。

人走了,她又躺回床,不过没多久,她又爬起来,因为她妈进房间永远不关门,家里养的猫永远会趁机进来,然后堵在房门边儿拼命猫叫。

再加上家里唯一的一只小黑猫特喜欢钻到苏拾的书柜躲里面去,最后死叫烂叫。

很巧,苏拾讨厌吵的东西,特别是活的。

很好,所有的糟心事不出意外都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猛地涌向摇摇欲坠欲将倒下的稻草。

苏拾忍着怒气把猫挖出,准备一如既往地扔出房,不知怎么的,她捏住猫脖子的瞬间,犀利尖锐的猫眸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黑猫应该感觉到,机警地伸出锋利的猫爪疯狂地凭空挥舞,苏拾差点被抓伤,猫的挣扎唤醒了她残存不多的理智,苏拾手脚利索地三步并两步把东西立马扔出去。

回到床上,苏拾开始发疯一样大力捶枕头踹箱子,暴怒之下控制不住地叮咣乱踹发脾气解决不了什么,也纾解缓和不了什么。

然后,苏拾开始放声尖叫崩溃大哭,她妈听见骂骂咧咧进来:“要死啊!”邝简欢一手按下折叠电脑的屏幕,一手给苏拾脸上掌了个火辣辣的巴掌,“再哭就把电脑、平板、手机全砸掉!”

苏拾闭眼捂耳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

滚!!!!!!

滚出去!!!!!!!

我不想见到你!!!!!!!

滚滚滚!!!滚!!!!

邝简欢走了,苏平安接踵而至,抵住没关好房门的一角,“再哭我就弄死你。”语气中的愤怒直面苏拾汹涌咆哮。

苏拾被震慑住了,哭声越来越小,决堤于前的眼泪让紧绷苦涩的某处堵得愈发难受。

她在泪眼婆娑中熟练拨通电话,抽泣着讲述委屈和大体事件前因后果,然后尽量把声音忍到最小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忍耐哭声太难,苏拾不由感到恶心,连续干呕好几下,嘴唇微微张合,她怕真吐出什么难受的还是自己,于是啪着胸脯把呼之欲出的恶心感憋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六岁开始做饭洗碗到现在,十年!十年!!!做不好得挨打挨骂,做保姆都比这好,不用受打受骂,一个月工资比他们给的生活费多最少十倍,我现在跟丫鬟有什么区别?”

“我好想死啊,我想看他们看到我尸体的反应,会后悔?会伤心?会愧疚?还是会忧心少了个任劳任怨的保姆吗?”

“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他们爱和钱都没给够,逼得我去看医生吃药,然后一如既往把我当呜呜呜……嗝保姆和任由打骂的狗,我觉得我比家里的猫狗过得还差。”

“怎么办?好想死啊我,我存在的意义被否定了啊啊……啊啊啊啊……我还失去了对未来的期望,怎么办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尽管苏拾已经抽泣到对面可能听不懂话的状态了,但她仍孜孜不倦地吐出含糊不清的苦言苦语。生怕一个来不及就再也没地说了似的。

电话那头的人也熟门熟路:“你冷静一点,深呼吸,这种情况是正常的,首先你觉得你被否定了价值这件事,其实,属于你的时间人生,哪怕你用来躺床上发呆空虚度过那也是有意义的,人生来就是有意义的,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而去改变这个事实。”

“其次,你说你想用你的死亡换取你父母无用的情绪价值,这不值得,而且你死后大概是看不得的。”

平稳厚重的嗓音叙述着被冰冷家庭驯化的价值观和思想,紧接着突然杀个回马枪,她继续善解人意地说:“当然,也不是不许你死,这对你来说或许是解脱,但你曾在我面前许下的美好未来幻想就会真正化为灰烬,关于这点我先说到这。”

“剩下的得你自己去想。”

苏拾把手机放在耳边细细听着深呼吸,可能由于心理方面问题较为严重,苏拾像个哮喘病人般急猝地吸食空气,幅度愈发恐怖,要直接呼吸困难原地死去的模样,苏拾只能用力捂住嘴,只剩鼻子自行修复呼吸频率,最后慢慢趋于平和。

朋友继续聊了点别的,比如她自己曾经也想死离开那个家,她为了让伤害过她的人不舒心一直忍着,后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了,她突然不是很想死了。

聊到这,苏拾能明显感觉朋友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真的有那种看到希望要出头的新生雀跃感。

她说,十八岁诶,一个新的起点,它像新生的婴儿,对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两个都还没长大的孩子借着电话互相剥皮诉苦,诉其希冀。

无边黑暗中有人陪着坎坷前行,尽管没有微弱火烛的照亮,但是有心与心相连的温热足矣。

苏拾情绪逐渐平静,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样子,不知会不会有烈风卷走这片波光粼粼,卷起惊天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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