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说腹语（1 / 2）

狗村是个热闹的村庄，村里的老头老太最喜欢没事嗑着瓜子家长里短地议论纷纷，每到晚饭后楼下的长椅上热闹非凡，好几个老头老太坐成一排，座谈会就此开启。谁家儿子坐牢了，出狱后老婆跟人跑了，谁家姑娘离婚了，好几年不找对象不再婚，指定脑子有病了，谁家混得穷了吧唧，别提多寒碜了，还有哪个老头死了，一辈子舍不得吃喝，哪里都没去过，真亏的慌，白活了这一世。

有个离婚多年的女人，就是老头老太嘴里时不时讨论脑子有病的姑娘，她身上的故事可多了，早已经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原来她是弃婴出身，老妈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她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工作也一般，挣得少，追求同村的小伙被羞辱一番，后来，她二十九岁结婚生子，三十岁离婚，离婚后一直没正经谈对象，一直保持单身。家里为她婚姻的事操碎了心，她还经常带孩子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孩子，完事还要把孩子送回爷爷奶奶家，为了这，家里家外，随便个人都骂她是傻逼，外人背后骂的更花哨，背后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老母亲则苦口婆心地劝她别再继续这样下去，赶紧找个人嫁了吧，还经常把自己听到的那些难听的话传达给女儿，看她无动于衷，一生气也大骂她是傻逼，父亲看媳妇不高兴了，也附和着骂女儿是大傻逼。

既然被所有人都骂傻，村里人干脆给她取了外号，叫傻子。这天傻子正拉着五岁女儿走在村里的路上，她明天还要上班，今天要把闺女送回爷爷奶奶家，走着走着就听见背后的议论声:这傻逼……要她干嘛呀！傻子对这些恶意的声音已经无感了，只管做自己的事，该干嘛干嘛，反正他们不敢指着自己鼻子骂。

第二天一大早，傻子出门准备上班，一进电梯就看到同楼的一个大姐拉着和自己女儿同岁的儿子站在电梯里，大姐嘴巴没动，傻子却听到了她的腹语，大姐看着自己，腹语嘀咕了一句:大傻逼。傻子不看大姐，眼睛盯着楼层按钮，看着前面的数字显示:6，5，4，3，2，1，感觉这几秒很是煎熬，电梯门一开，傻子快步走了出去，那样子更像是逃。

晚上回家吃饭，老母亲对傻子说：“闺女，你猜你大妈家那闺女最近咋了？”，傻子好奇地问：“她怎么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哑巴了，去哪个医院都查不出原因。”，傻子有些惊讶了，说：“还有这种事？真奇怪。”，母亲说：“她要么就是撞邪了，不然各大医院都查不出原因？！”，傻子说：“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邪。”。

想起了往事，傻子十五岁那年，村里人还都住着平房，傻子家和大姐家挨着，当时两家关系还不错，傻子经常去大姐家串门，那时候的大姐胖胖的留着超短发，从头到脚像个假小子，她也经常帮助傻子，解答她功课上一些难题，每每回答一道题，就骂傻子一句：真他妈笨！

后来村里人赶上拆迁，全村人都搬进了楼房，从傻子工作到结婚，离婚，都没见过大姐，最近见到大姐，她已经瘦了很多，也有些许女人的样子了，每次在电梯里遇到她，她都是一脸的不屑和嫌弃，还捂起来鼻子和嘴巴，好像和傻子同处一个空间，是一件极其恶心的事。傻子也不免内心腹诽，狗村只是换成了楼房，并没有改变令她作呕的习气。

离婚后的傻子，生活反而比之前稳定了，虽然也换过两次工作，但是近两年也逐渐稳定了，她每年还都休假出去旅游。旅游是很费钱的，即使再怎么节俭，必要的花销累计下来也不少，傻子发现自己很喜欢换个城市走走，甚至自己出国游，这让从小到大衣服不超过两百元的傻子，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原来生活不止一种方式，原来爱情不是全部，婚姻也未必是归宿。

傻子是出了名的大傻子，在公司，同楼的人口口相传，都知道她这个女傻子，旅游回来给所有同事发从国外带回来的吃的，有看她不顺眼的，背后嘀咕她是傻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傻子心底的委屈找不到出口，感觉全世界都在笑话自己，这让她怎能不心生怨恨？可是久而久之，她发现那些人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口嗨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是的，他们就是变态，就算所有人都嘲笑自己是傻子，自己也不能把矛头对准自己。久而久之，傻子逐渐对那些恶意的声音失去知觉，不看不听就是了。

这天，傻子下班回家，电梯里又遇到了大姐，她根本不看她，眼睛余光看到她捂着鼻子和嘴巴，也不知道她的病治好了没，难不成要一辈子做哑巴？晚饭时候，傻子和母亲闲聊，母亲说：“不知道你大妈家的闺女冲撞了哪路神仙，恐怕很难开口说话了。”，傻子说：“她会腹语，没关系的。”，母亲不屑地说：“放屁！哑巴是不能说腹语的！”，傻子笑了，挑了挑眉毛，继续吃饭。这时候突然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六楼的三婶，傻子给三婶倒了茶，刚好吃饱了，她收拾了桌子去厨房刷碗，听到三婶说自家闺女要结婚了，定好了日子和酒席，请傻子父母到时候参加婚礼，这少不了又要随份大礼。三婶走后，傻子又开始挨训，母亲义愤填膺地说：“人家闺女比你小好几岁，都结婚了，就你还傻逼似的不搞对象……”，傻子又挨顿骂。

谁家孩子出息了，结婚了，谁离婚再婚都三次了，这些在老母亲看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比自己的强，别人的孩子怎么那么出息，自己就有个废物闺女。话说回来，母亲还是有些完美主义的，只接受好的，不好的完全不能接受，那天又在唠叨：谁家孩子，当多大的官，婚姻闹成那个样子，也是丢人现眼！

这天晚上，母亲无故发起了高烧，傻子赶忙开着自己的车带母亲去医院急诊，开了一点药，吃过药母亲就睡下了。过了几天，母亲还是高烧不退，这个时候傻子想起了母亲曾说过，医院看不好的病，很可能是招上脏东西了，母亲有些神志不清了，说：“你就照我说的做，去请王婆来。”。

按照母亲叮嘱，傻子请来了王婆，王婆个头不高，体重将近两百斤，又黑又瘦，她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傻子，说：“你在这里不方便，你先去客厅等着，把门关上。”，傻子照做了，她还是忍不住趴在门那偷听。屋里的王婆说：“你闺女不对劲，她应该是遇到过什么，把脏东西带进来了，你们楼里最近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躺在床上的母亲虚弱地说：“最近是有个怪事，可这和我家没什么关系啊，她大妈的闺女无缘无故变成了哑巴，跑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出原因。”，王婆说：“那个姑娘叫什么，最好是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我好查查怎么回事。”。“我们都叫她小二，具体大名记不清了，1980年6月6号的生日，好像是凌晨一点生的，那天我还去了呢，临时叫去帮忙的。”。

王婆回到家拿出了一面很旧的铜镜，烧了一道符，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铜镜里出现了画面，小二的爸爸正在往一间平房泼粪，小二妈妈正骂着傻子妈妈，说她是贱货，勾引租客，搞得没人租她家的房子，全都去傻子妈妈那里租房住。画面一转，小二拿着爸爸的遗照搬进了楼房，妈妈每晚去跳舞，频繁更换不同的老男人做舞伴。很快，一个和小二妈妈年龄差不多的女人狠狠抓住她的头发，啪啪打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不一会，小二爸爸附在小二身上，每晚对小二妈妈拳打脚踢。

做法通过铜镜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婆已经满头大汗，当时晕倒在了自家床上。过了两天，王婆又来找傻子妈妈，说：“这是老鬼在找茬，见不得别人过得自在，你女儿身强，老鬼奈何不了她，你身子弱，这才受到了牵连。至于小二姑娘变哑巴，那是被老鬼压的，她能说腹语，实则是老鬼在说话，我看那个小二姑娘也活不了多久。”，傻子妈妈说：“没准是那娘们朝三暮四，惹怒了亡灵，我家没招惹谁，怎就招来恶鬼了？”，王婆说：“不是你招惹谁，谁才找你麻烦，只要是看不顺眼的，都要搞一下，人和鬼没分别。”，王婆拿出来两个小包裹，里面全是糯米，她把两个小包裹分别给了傻子娘俩，说：“把这个糯米包随身携带，过些天就没事了。”。

过了半个月时间，傻子妈妈的病痊愈了，傻子也松了口气。短短十几天，好像过了很多年，傻子也从短圆脸变成了瓜子脸，一脸疲态。

有次又在在电梯里遇到小二，傻子有些害怕，担心她身上的东西会找麻烦，虽然糯米包一直戴在身上，她实在是胆小，后来索性不做电梯了，上下楼直接走楼梯。

又过了半个月，傻子刚走出楼梯，正看见眼前的小二，她的脸更瘦了，深褐色的黑眼圈，发紫的嘴唇，看起来像个瘾君子，傻子马上绕过她跑了。

当天下班回家，看到王婆正和母亲有说有笑，母亲看着傻子说：“闺女，回来了，过来做你王姨旁边吃饭吧，就等你一块吃了。”，吃过晚饭，傻子收拾了碗筷，做在母亲旁边，听她和王婆聊天。王婆说：“恐怕小二那姑娘没几天活头了，老鬼舍不得人间，这样对阳人不好啊。”，傻子妈妈说：“他还能害自己姑娘啊？”，“他们家，要再死一个人才能消停。”，傻子在一旁听得有些瘆得慌，只当故事听了，不然得吓死自己。

小二依然不能开口说话，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离奇的死了，临死前张开了大嘴，随着嘴巴慢慢合上，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