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乘早班公共汽车赶到辽川市的酸枣,面对车水马龙的繁华场面有些晕头转向了,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她心里很是紧张。步行了好久才找到通往火车站的站牌,刚站定4路车就过来了,好在带了简单的行李,顺利地上了公交车。还好这趟车的终点站就是火车站,她倒不用操心坐过了车。

刚进售票大厅,看到那么长长的排队买票的人,她有些吃惊。等轮到她买票时,售票员却告诉她:“没票了”。这时旁边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说他要买张站票,酸枣才转过弯来,也跟着买了张站票。她顾不了路途的遥远,只想着一定得坐上车,就是站也要站到。持着站票上车的酸枣跑了好几节车箱,却没能找到空位。她便在一小男孩的位子旁边靠着站牢了,心里暗自想着,男孩等会困了,他爸爸也许会抱起他,也许他们是短途,自己实在困了,说不定还能坐下休息一下。没想到,列车才出发一会儿,后边坐位上那男孩的妈妈就把孩子叫了过去。酸枣还是站着,怕男孩再回来。却听到那个爸爸模样的人说:“坐下吧,这儿没人”。酸枣大着胆子坐了下来,想着那长达将近30个小时的路程,不坐怎么行呢?“你很幸运,这个座位一直没人,你可以坐到目的地了”,听到那个爸爸模样的人这么说,酸枣转过头再去找刚才那个男孩儿,已找不到了。酸枣感激地看了看那个人,安置好自己简单的行李,长吁一口气,坐了下来。第一次坐火车,周围一下子都变成新的,大脑被这些眼睛看到东西占据着,不再有凌晨出门时有那种像一叶离岸的孤舟,开始在茫茫人海漂流的酸楚。列车播音员甜美亲切的问候、陌生人们之间愉快的交谈,都让酸枣产生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把刚出门时对前途未卜的恐惧似乎也赶走了。酸枣静静坐着,眼睛看着窗外。

一整天,酸枣除了不时起身去打开水外,仅吃了两枚鸡蛋,火车上的那些饭很贵,酸枣也舍不得买,好像也没有多大食欲。夜里,列车在呼啸着前进,周围那些白天说笑、吃东西、打扑克牌的人们都安静地互相依靠或在座位底下的凉席、过道里、行李包上睡着了。酸枣感到身体已很疲乏,可大脑好像还在高速运转停不下来,紧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凌晨三点多了,她才迷糊了一会,头一歪碰到旁边那个爸爸模样的身上,她便惊醒了。再重新坐端正。第二天,列车到一个大站,得停6分钟,爸爸模样的人下车去卖了好多吃的东西,“喂!小姑娘,吃点东西吧。”酸枣微微摇了摇头。人家可能见这个小姑娘一路不言不语,现在又不吃东西感到很奇怪吧,这会只得自顾地吃起来。

列车重又启动了,窗飞逝而去的黄土地已被褐红色的土壤及山陵代替,地面上绿油油植物更显得生机盎然。第一眼发现了这种变化,酸枣眼睛一亮。她没出过远门,这次由北向南路程2800公里之遥,要穿越温带与亚热带两个不同的气候带,这一切新的变化让酸枣一度麻木的心有些复苏了。

银海市终于到了,刚下车踏上地面,刺眼的太阳光再加上长时间坐火车的晃动感还停留在脑子里,令酸枣晕晕沉沉,湿空气像给裸露在外的皮肤覆了层膜似的感觉粘腻腻。她随着人流向前走,眼皮被头顶的太阳逼着有点抬不起来,当然眺望不到远处的车站的出口,酸枣索性机械地跟着人家的脚后跟,过了检票口,出了火车站。

太美了,一出站宽阔的公路两旁便是绿树成荫的另一派景象。隔开人行道与高速路的绿化带中间,火红的美人焦热情地怒放着,每隔一段便有一只用酸枣叫不出名的植物修剪成非常逼真的花篮,花篮里开满了各种争相斗艳的鲜花。绿化带像绿色的长绫围护着簇簇五彩的鲜花向目不能及的远方飘去。人行道上,炙热的太阳已被两排枝蔓缠绕的树木隔绝在外。她叫不出这些从树枝间垂下许多根须的树名。再看到一种像竹节一样的树木,树杆的根部粗园,树杆梢头变细,该树不分枝,大大的长型叶子簇拥围环着中间还在抽出的嫩黄的小叶,这是槟榔树吧,那树叶不像是椰树叶呀!对这些高大的热带常绿乔木酸枣不能肯定树名。那些树杆四周围着褐黄色麻片般的棕榈树酸枣倒能判断得准。这些树木点缀在造型各异的建筑物内。这里看不见有裸露的土地,都被绿绒绒的、齐密密的小草覆盖着,真像是软棉棉的绿地毯。“哦,能在那上面舒展一下四肢,再打个滚该有多美啊!”这个想法让酸枣有一种又回到童年般的快感。这是多久都没有了的感觉啊!酸枣的双眼被眼前这个童话般的崭新世界撩拨得闪闪发亮。头脑顿时清爽起来,她真想一直沿着浓浓的树阴一路欣赏下去。就这样,直到疲倦得支撑不住了,她便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进去。梳洗过后,酸枣吃了带来的最后两个苹果和一枚鸡蛋,喝了些水,听着房顶上呼呼旋转的风扇声,侧身压着行李睡着了。几乎是两天两夜没有睡了,困极了的酸枣就这样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醒来后看见另外两张床上多了几件行李,依稀昨晚听到有人说话,现在大概都出去了吧。酸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清了住宿费就走了出去。

这一天,在烈日下一直奔走到下午,酸枣没有找到一份工作。每次当她尴尬地出现在用工者面前,失语的缺陷被用工的人发现,人家便连连摇手,示意她走。这时漫无目的地溜在街上的酸枣,已全然没有初来时的兴奋,这个美丽的地方不会收容她吗?她感觉自己像个可怜的乞丐一般卑微于闹市。她不知道自己的双脚要在那里停留,那里是她的立足之地。置身于人海,而她却是那样的孤寂无助,泪水在内心翻涌着想奔泻出来,可她要强地控制着,用哭去讨得别人的同情与怜悯那不是她的本性,那只是无能的表现,她不断鼓励着自己还有机会,一定有机会,再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一定会有用人接纳自己,我健全的体魄和双手肯定能养活自己。

这会她看到一家装饰豪华、很有气派的饭店门前车水马龙,一位漂亮的门迎旁坚着一尊广告牌,远远也看得清上面的“招聘”两个大字。酸枣站住犹豫了片刻,便穿过宽敞的停车场,迈上通往店门的台阶。门里出来一位个头不高略有些胖的姑娘,刚看见酸枣就夸起来:“你身材这样好,模样又俊肯定能被录取了,我是不行的喽”。这姑娘倒不理会酸枣回答不回答就摇摇头走了。这话多少给了酸枣几分自信。她推开透明的玻璃门,门栓上一个小卡通人物立即欢快地叫起来:“您好,欢迎光临”,紧张的酸枣反被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一个能摆十来张餐桌的大厅收拾得富丽堂皇。可能是午饭时间刚过,店里稀稀落落只有几个用餐的顾客。大厅正中的墙上供着一尊大大的财神塑像,旁边的两根红红蜡烛芯上还一跳跳地冒着火苗。她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火苗并不真的。这情景让酸枣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她不明白银海市的商家店铺为什么都要供奉财神,财富是靠请愿、祈祷得来的吗?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说了句什么,有个穿着红旗袍的姑娘走到她面前。“老板娘叫你呢”,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酸枣心想:她可能早就注意到我在外面看招聘广告吧?要不怎么知识我是来找工作的呢?刚才听到是句当地方言吧,酸枣没有听清楚,再加上有点害怕,显得反应不够灵敏。这会儿酸枣稍微镇静了一下,吸取了前多次找工作的教训,刚走进老板娘的办公室就取出随身带来纸笔,刷刷地在上面写起来:“老板,我叫万山红,今年十七岁(她把自己年龄多报了一岁),刚从北方来。上半年因为一次意外失语了。但我听得见,手脚麻利,也不要工资,只求有个吃饭住宿的地方就行。”酸枣将写好的条子递给了老板娘,这老板娘看到一排排工笔正楷,娟秀有力的钢笔字,再加上这姑娘身材、模样可人,心中不由喜欢了,便动了恻隐之心。

“那你怎样证明你所说是实情呢”四十多岁的老板娘,不紧不慢地问。

“没有,但我上面写的全是实话,我从不讲假话骗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酸枣把这样的字条重又递到老板娘手中时候,一双天真的大眼睛便镇静停在老板娘眉宇之间,等着她的宣判。

老板娘看到字条上的字,重新开始打量酸枣,她感觉面前这女孩儿很特别。“好吧,这次就破例相信你一回”。她吩咐旁边一个姑娘,安顿酸枣,便出门走了。酸枣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不早早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出门所带的那点钱会很快花完的,到时就会陷入重重困境。

这天晚上,临睡前,酸枣给张婶写了短信,大意说自己一切平安,已找到了一份工作。10天以后,兰兰也来了回信。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些天里,酸枣总是一刻也不闲着,灶前拣菜洗菜,清洗锅灶,扫地擦桌子,还有大厅门窗,饭店内大大小小的地方,所有卫生死角都被她主动地清理干净,每个人都明显感到店内发生了不少变化。酸枣明白这是她初涉尘世的第一个岗位,除了万分珍惜外,凭着年轻人特有的热情与干劲不知疲倦地挥洒着汗水。

“劳动确实是人生快乐的源泉,劳动着的人更容易克服一切悲伤与困难,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内心悲悲切切的小可怜虫了。当我满眼看到的都是活计,双腿跑前跑后,双手不停地操劳时,我猛然想起了赐于自己骨血的母亲。这是自己多年来一直有些恼怨的人。可这一刻,我感觉积怨在内心冰消溶散了。是啊,是母亲给了我明亮的眼睛、有力的双脚、灵巧的双手……母亲无私地赐于我骨血生命,给了我这么多,我有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的生身娘亲呢。她一定是有更大的难处才狠心丢下自己的亲骨肉呀!”晚上爬在床上的酸枣在日记本里记下上面这些话时,已是泪流满面。

酸枣不停忙碌的身影都被老板娘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开店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勤快的姑娘。虽然酸枣说不要工资,月底老板娘还是给了酸枣一个装着100元的红包。并许诺从下个月起给她发200元的工资,又把她打杂跑堂的工作换了。让她做了门迎。酸枣是个不用收拾就俊得惹人眼的姑娘,这会一身翡翠绿的高领旗袍,衬着绯红的面颊,像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在门店旁,见有客人进来便微微鞠躬,把头偏向店面,手掌向上做出“请”的姿势。真是聪明人不用教,心灵一看就会,做啥像啥。老板娘乐呵呵地看着酸枣,心里直后悔为什么没早看出这姑娘倒是做“门迎”的好材料呢。谁知,酸枣在这个岗位上的第一天,就惹来了麻烦。傍晚时分,有个喝醉酒的男子,走到酸枣面前,伸出手臂想揽住酸枣陪他一块唱酒,气极了酸枣一闪身使出全身力气把那人重重的推倒在地,那家伙酒醒了大半。火气却更大了,扑上前来轮起的巴掌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地钳住了。

“你是谁,你他妈敢管老子的事?”这家伙气急败坏地嚷起来。

“这是我们恒祥纺织厂的王总,你想怎样?”站到该男子面前的一名男子理直气壮地说。

恒祥纺织厂可是这里有名的大企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喝醉酒的家伙听到有人这样搭腔,再看着眼前这个气宇不凡的对手,酒全醒了。

经过这个事件后,酸枣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这里只一味是能挣到些辛苦钱,既学不到任何技能,又学不到任何专业理论知识,连记日记的时间也紧张。长期这样下去,她从学校学的那点文字也要丢掉了,将来提笔忘字,还怎么重返校园读书呢。整整一个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该怎样改变环境,怎样再找新工作。

酸枣掏出笔,开始写一份《求职申请》,第一遍写好了,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改正了几个字,又觉得纸面不够整齐干净,便重新誊写了一遍。这样直到凌晨2:00她才安心地睡去。第二天,她抽空把这份求职申请寄给了那天抱打不平的恒祥纺织厂王总。她想这个人最少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在求职申请里,酸枣叙述了自己的身世、经历及准备挣钱去读书的打算。半个月过去了,却没有半点音讯。

酸枣感到自己再也无法等下去,她得跑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下午,她向老板娘请了假,说晚上就回来,便出了饭店门。为了省钱,她只能一路步行。银海市的地形很复杂,为了不走丢,她只是沿着大路走,每个拐弯她都留心记着。银海市的气候属亚热带季风,刚才还晴朗朗的天突然间就阴沉了起了,接着硕大的雨点便紧锣密鼓地砸了下来。酸枣在一家店铺前避了不大功夫,雨便停了,这雨来得快停得也快,酸枣很是意外。

一路酸枣心里暗暗地想着,“就这样沿着脚下的这条大道走下去,不用费力气到处找,不用怕走错了路,那恒祥厂就像从天而降地出现在我眼前,那该多好啊”。一个钟头过后,她在一处电话亭内写字条打听了一下,心就慌乱地跳了起来。“老天,怎么有如此巧的事,往左走,穿过马路沿着小巷一直往东,就快到了,恒祥厂真是上帝派来的安琪儿般,就要在我生命里出现了吗?”,酸枣到了那个路人说的地方。果真,再步行了大约十几分钟,恒祥的大门就展现在眼前。酸枣心里七上八下,目的地到了,她又产生了掉头回去的念头。双脚站在原地打了好多转才硬是鼓着勇气向门口走去。

走近细看,“恒祥纺织厂”几个烫金大字订在水泥墙的一块牌子上,不过好像是时间很长了似的,显得有些陈旧。中间是两米多宽的两扇紧闭着的大铁门。端对着门的路两旁挤满了小商铺。“怎么不是想象中的很气派的样子?”。向里望去是一片大大的草地,草地上分布着各类叫不上名目的树苗、鲜花、亭台、假山。一条干净的水泥路远远地向里边崭新的楼群延伸,把这片开阔的空地分成南北两段。右边有条带些坡度的岔道指向一栋有五六层高,十几间宽的大楼。水泥路左边的情形被门房挡住了视线,酸枣看不清楚。

“喂!姑娘,有什么事?”从门房的窗子里探出一张面孔,这样问道。

酸枣见有人问,只得硬着头皮紧走两步,推开大铁门侧旁的那扇供行人出入的小栅门,跨进了门卫值班室。

“姑娘啊,你是来找工作的吧,我们现在不招工,每年都在春节过后才招工呢?来得真不巧啊……”,没等酸枣回话,刚才问话的那位门卫又说了许多,显然对面前这个扎根长辫子的姑娘,充满了好感。

酸枣急忙掏出纸笔,写着:“我给老板写过一份求职简历,现在能不能见见他”。

门卫看着纸条,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不能讲话,连连摇头叹息着。

“论理用人的事,应该到人事部去”那位门卫说着,又稍稍想了一会,就开始拨电话。片刻他放下电话,对酸枣说,你进去吧,老板说让你去一下。

这真是太意外了,酸枣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谢您帮我联系。”酸枣写了这句话就准备走了。

“姑娘,你走正门的话,能很快到办公楼,现在这里是生活区的西门,走到厂部办公楼得十几分钟呢,呶——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过前边那些住宿楼,再过一中门就快到了”。那位热心的门卫怕酸枣难找不停地指点着路线。这里原来不是厂里的正门,怪不得刚才感觉这门牌气势不够。

现在,酸枣按照门卫的指引,沿着水泥路往楼群深处走。看清了路的左边先是个高高大大的铁笼,里面隔开养着猴子、凤凰等动物,酸枣感觉有点像公园。再往里看不清,酸枣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无心观看其它什么,便加紧两步往前走去。

难得闲暇王总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门卫打来的电话,听说一位有语言障碍的姑娘找他,感到很奇怪。又找出近几日的信件,果然有一封寄自本市的信。便吩咐门卫让这个姑娘进来。这几天去外地考察,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那些信件。这会儿,他打开信件,被那遒劲的笔迹吸引,专注地读起来。

尊敬的王先生:

您好!

请原谅,这么冒昧地打扰您。上次在紫阳饭店,幸亏您的帮助,这里向您道谢了。

请允许我占用您宝贵的时间讲讲自己简单的经历。我来自内地一个小小的村庄。自小不知父母,没有亲眷,蒙石爷爷、李奶奶收养。二老无儿无女,视我如同已出,疼爱有加,从呱呱待哺的襁褓抚育成人……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二老竞……

王总继续往下读着,“双双丧生……失声……终生积蓄的260多无……挣学费重返校园……”当这些字眼随着信笺的翻动跃入眼帘,冲撞他心扉的时候,酸枣往日的生活像放电影般在眼前一一闪过。他想不起来自己在紫阳饭店帮过什么人,对写这封信的人充满了疑惑?

刚顺利进修完MBA工商管理硕士课程的王总平时在银海市与东南亚等国飞来飞去,替父亲管理着二十多个互为生产链的工厂。其实很少在恒祥厂停留,这里有常驻厂长管理生产及日常业务。从小他就过着脱离了普通人生存状态的优裕生活。平日里他并不了解许多为满足最低物质生活保障而辛勤劳作的人们的真实生活,其实他也不屑于知道这一切事情。只把全部精力放在构筑自己商业帝国大厦的宏伟目标里。这会看着酸枣的信,一下子被这小姑娘的身世其遭遇吸引了。是有人在编故事吧?一向沉稳的他猛迅即地从松软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捧着信纸抬眼向门口望的瞬间,一幅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他吃了一惊。这是谁的眸子啊,这么黑漆漆亮闪闪的双眸。这多像父亲像册里那头耕牛的双眸呀,那把无限的委曲忽闪成无限的韧力的双眸。眼底满载着重负,眉宇间又透出刚强……是什么东西既这样的软弱而又有力,又那样的聚满精华灵秀。看到这双眼睛,他相信了,信了那封求职信中所言不假,不是有人在编故事。他猛然想起上次在紫阳饭店有位姑娘竞一下子掀倒一莽汉的事,那天他没注意这个姑娘,竞生就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四目相对刹那,他的心律一时间改变了节奏……

酸枣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般应付了好多盘查询问才找到王总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她屏着气息,收住了双脚。把目光小心地投了进去,看见一个穿着雪白短袖的先生,正稳坐在宽宽的大板桌后低头看着什么。她觉得不便打扰,就这样静静站着开始等。在正要收回目光之际,那位先生站了起来,抬眼碰到了她的目光。酸枣有点发窘,垂下眼帘。她没想到王总如此年轻,那天在饭店她满腔的羞辱与气愤,没顾上看一眼出手相帮的人长什么模样。她以为做老板的人都是些年长的老者。

“哦,进来吧”,已经恢复常态的王总脱口招呼着,“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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