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夜色人偶（2 / 2）

“唉，行吧，都听你的……”

直接搭话多少有些生硬，如果借什么为切入点的话，或许会更自然一些吧——比如，这颗皮球。

翊鸣从台阶上起身，拿起手中的皮球拍了两下，正要按计划行事，不料前方又滚过一颗皮球，率先朝端木夜那去了。

端木夜见球滚来，没有踢回去，而是往旁边退了两步，给皮球让开了前进的道路。

直到一个男孩跑去捡球，她都只是默默看着。

男孩捡起皮球，偷偷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跑开了。

这就是端木夜的现状。

翊鸣目睹眼前的一切，能理解她此刻心中的寂寞。

被同龄人惧怕，被小伙伴孤立，只能一个人玩耍，这是他一年前就体会到的。

他还算幸运，还有叶翎的不离不弃，这个无论何时都愿意陪伴他的可爱女孩，让他在过去的一年里不至于感到寂寞——可端木夜却什么也没有，她自入学起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来到陌生的国家，陌生的环境，爱好不同，语言不通，除了每天被妈妈接送回家，她还能拥有什么快乐呢？

她真的有开心笑过吗？

翊鸣颤抖着抓起皮球。

就是这一刻了，跑过去，邀请她一起玩，用英语自我介绍，尝试和她聊天，如果她不会说英语的话，就用手势和她交流，日语什么的，虽然研究过却完全看不懂，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翊鸣的极限了。

“那么，翎翎，我们现在——人呢？！”

翊鸣往身边一看，发现叶翎早已失去踪影，环顾四周，才发现她已经径直跑向端木夜了。

原来翊鸣还在做行动前的心理准备时，叶翎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了。

不光是如此——

“こんにちは！私の名前は叶翎，Hello！MynameisYeLing！”

“一上来就高难度的自我介绍吗？！”

翊鸣再次被叶翎的行动力和学习能力震撼到了，跑过去时差点摔了个踉跄。

这些内容完全没有在课堂上听过，老师只教过英文从一到十的念法而已，叶翎却理所当然般说出一连串的外语，里面还夹杂了疑似日语的发音。

“友達になりたい、一緒に遊ぼう？Iwanttobeyourfriend，couldyouplaywithme？”

又有一连串奇怪的句子从叶翎嘴里蹦出来了，这些早已超出翊鸣的理解范畴。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就在这一刻，翊鸣突然感觉叶翎距离自己无比的遥远，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超过自己到好远的前方去了。

“叶……翎？”

翊鸣赶到叶翎身边，按捺不住复杂的内心，只能干瞪着叶翎出神。

“翊鸣，我刚用英语和日语和她介绍了，但是好像……是我的发音有问题吗？”

“我想没人能纠正你的发音问题，至少在幼儿园里……”

翊鸣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他还纠结于如何与端木夜交流的空隙，叶翎已经给出了最标准的答案。

两人双双沉默，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眼前这具精巧的人偶，像静止了一般，睁大双眼，惊恐地盯着面前两位陌生人。

“我说，你是不是吓到她了……”

“欸？！不会吧，那怎么办啊翊鸣！”

“一上来就被陌生人用两种语言讲了一大堆，换谁都会被吓到的。”

翊鸣挠了挠后脑，又装模作样扯了扯衣领。

“咳咳，换我试试吧——Hello？”

端木夜的目光从叶翎身上转向翊鸣。

“呃，You，onlyone，nothappy……接下来怎么说，playwith……us，we，friend，happy？”

翊鸣试着用极不熟练的英语和端木夜交流，这些单词还是他昨晚跟爸爸学了好久才背下来的，虽然妈妈劝阻说小孩子太早学这些不好，可在翊鸣的坚持下，妈妈还是妥协了。

这是为了完成和叶翎的约定，即使艰难，翊鸣也要努力做到。

然而从结果上看，翊鸣的努力成果还是远不及叶翎。

“你是想说，和我们做朋友能变得快乐吗？”

“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没有系动词……”

“细冻瓷是什么东西啊！我们才4岁欸，不要说出些超越这个年龄的知识啦！”

真是的，叶翎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就算是自学也太离谱了吧。

“我只是担心她会听不懂……”

“事实上也确实没听懂。”

“唔……”

“真没办法——到头来还得靠我的肢体语言了吗。”

见眼前的洋娃娃无动于衷，翊鸣开始活动筋骨，摩拳擦掌。

而就在此时，紫色洋娃娃突然有了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用颤抖又可爱的声音说出两个发音。

“ハ……ッピー？（Ha……ppy？）”

“！”

“？！”

翊鸣的动作瞬间停下，叶翎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私と……遊ぶの？”

“翎翎，交给你了！”

“我没有学到那种程度啊，啊哇哇哇，好像在问……是不是能一起玩？”

“Yes，yesyes！”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是一起玩的话，尽管同意就是了！

“一人で寂しい（一个人好寂寞）”

“翊鸣，我听不懂了。”

“Yes！”

“あなた達は……私に話しかけてくれた……初めての人……（你们是……和我说话的……最初的人……）”

“我还是准备太少……”

“Yes！Yes！Yes！”

面对端木夜带哭腔说出的一连串日文，叶翎只能低头自责，而翊鸣不断重复着Yes，希望能将自己的热情传达给对方。

“友達……欲しい……ありがとう……（我想要朋友……谢谢你们……）”

“翊鸣，这句话我听懂了！”

“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緒に遊んて……いい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她说她想要朋友，还谢谢我们！”

“Y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s！”

翊鸣听到这个回答，双手握拳，仰天长啸，这是他第一次发出胜利般的呐喊。

叶翎也十分激动，右手抱住翊鸣兴奋地跳起来，她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回头看端木夜，发现她已经泣不成声，玩具兔耷拉在裙边，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裙摆上，

叶翎见状，迅速伸出左手，一把搂过端木夜，将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翊鸣的喊声响彻整个天井，周围的孩子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老师也转过头来，就连楼上其他班的孩子们，都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

此时此刻，整个幼儿园的目光都聚焦于紫藤花下的三人。

陆翊鸣，叶翎，端木夜，这三个孩子，在这个瞬间，成为了这小片天地中最闪耀的明星。

“成功了！”

“啊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

三个孩子抱在一起，有哭有笑，旁人虽不懂他们如此吵闹的缘由，看着这番庆贺的光景，却也投去羡慕的目光。

“我叫陆翊鸣，mynameisLuYiming！”

“いー……みん？”

翊鸣激动地向端木夜作起自我介绍，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叶翎见罢，也指起翊鸣，耐心向端木夜重复了他的名字。

“Yi——Ming——”

“Ming？”

“YiMing！”

“翊……鸣？”

“Yes！”

端木夜还没从哭泣中缓过来，勉强跟着叶翎读对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はー！（哈——！）”

她又指了指叶翎，学着翊鸣刚刚的叫法，念出名来。

“翎……翎？”

“Yes！”

翊鸣和叶翎一同点头，朝端木夜竖起了大拇指，端木夜开心地拍起手来。

“啊哈哈哈哈哈！”

她指了指自己，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出自己的小名。

“や……夜，夜夜！”

“要叫你夜夜是吗！”

“よろしくね（请多指教呀），夜夜！”

“嗯！”

“翎翎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洋娃娃手中的玩具兔，不知何时已滑落地面，它的主人则扑向两位教她说中文的朋友，搂住他们的手臂，紧紧抱住，不愿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