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粉色吉他演奏的蓝色寓言（下）（1 / 2）

“阿和！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演出服！”天空撒下的碎金色逐渐变得柔和，清脆又轻巧的高跟鞋声从门口传来，江嘉禾一手挽着精致的牛皮纸包装袋，一手举过头顶挥了挥，脸上尽是晕染开的明朗。

江霁月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到白色半透明的蕾丝包装纸慢慢展开，露出厚实而有质感的布料。

深蓝色的抹胸牛仔裙做工精细，领口围着深玫瑰色的碎花花边，不规则裙摆及膝，由牛仔布和碎花布拼接而成，褶皱精致，前短后长，搭配上黑色工装短外套和长筒靴，俏皮而随性。

“是我朋友的设计师品牌店，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江嘉禾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催促江霁月去旁边的试衣间换衣服。

明明到时候直接穿上就好，而且，穿成这样也太夸张了……感觉到自己的姐姐有些热情过了头，又想起小时候在姐姐家被当成洋娃娃一件件试衣服的经历，江霁月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姐，这太浮夸了。”

“哎呀今晚的演出规模很大的，他们都穿这种风格的衣服，你快去试试就好了。”江嘉禾用力推着江霁月的后背，将她推进了排练室里的试衣间。

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天边余晖已成，从橙红的云边晕染开浓重的玫瑰色——傍晚的天色总是这样转瞬即逝，一分也错过不得的。

晚霞静穆地铺在天边供夕阳沉睡，风乍起，校园大道上的枫叶沙沙作响，少女纤细的身姿停在落地窗前，与沉稳的木制地板和轻盈米白色窗帘共同构成一副棉麻质地的画作，朴实而清冷。

这一幕被在门口驻足许久的年轻男子尽收眼底，他一袭黑衣，头发略有些长，眉头半掩，深邃的墨色眼眸中仿佛渥着一泓秋水，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敲了敲门。

已经在微信上被盛扬通知过，所以顾萧对于江霁月的到来并不讶异，与排练室内众人简单问候后，他坐到了桌前，随意翻看着散落的乐谱。

“萧萧，你看，”盛扬笑嘻嘻地凑过去，“嘉禾的妹妹，是不是很漂亮？”

顾萧不置可否，目光掠过盛扬的眼睛，脸上神情丝毫未变，“说了多少次别那么叫我。”

“哎呀，萧萧，别不好意思啦。”盛扬摇晃着他的肩膀，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之大让整个排练室的人都看了过来，顾萧轻咳了一声，却在那一刹那与江霁月的目光交汇，后者友好地笑了笑，他也微微颔首，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对暗号似的幼稚举动。

不是漂亮，真的不是漂亮，顾萧在心里想，只是气质独特，清冷如竹，眼中总像是敛着什么，深不见底，在这个年龄挺少见的。

“她没问题了，整体排练吧。”江嘉禾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勉强是可以了，但全是凭记忆力背下来的，不太稳定。”江霁月似乎有些担忧。

“没事的，辛苦了！”盛扬站起身来，随即拍掌召集乐队成员站上排练台。他把江霁月推到中间，自己则站在她身边，小提琴和贝斯排在两侧，键盘和架子鼓压阵。随着鼓手的三次敲击提示，流丽的小提琴声缓缓上浮，键盘铺上底色，吉他紧随其后，两层音节如泉水般涌出，与贝斯的重金属音相得益彰。

第一次整体排练流畅而稳妥。

水平挺好的，中间琶音的处理甚至有点nextlevel的感觉，顾萧随意靠在墙边，看着台上的江霁月，淡淡想着。

夜幕很快降临，此时离正式演出已不到半小时，在最后一次排练过后，江霁月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眼前的化妆刷，心里却泛出似有似无的紧张感。

一根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化妆台，江霁月侧头看见黑衣少年立于身侧，手中捏着一枚深蓝色吉他拨片。

“用这个，”顾萧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的看起来太旧了。”

的确，她的那块拨片已不知用了多久了，江霁月抬手接过，“谢谢。”

“送你了。”他点点头，随后转身去跟其他成员交代注意事项。

很快化妆间里来人通知上一个节目已经接近尾声，盛扬拍拍手召集成员们，一个个将手叠在一起。

“霁月，快过来呀！”见江霁月站在原地，盛扬笑着催促道。她起先还犹犹豫豫的，直到江嘉禾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了最上面。

“一，二，三，加油！”呐喊声充斥着整个化妆间，江霁月心头的最后一点不安也随之消解。

很快，舞台上出场音乐奏响，主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接下来有请今天的人气担当——深蓝雾乐队！”

舞台上的聚光灯暗下去，在黑暗中只能看清台下人的轮廓和摄像机的红光点。江霁月面面对以前从来没体验过的新奇视角，不知怎么又开始紧张，她深吸一口气而又长长吐出，轻轻闭上了眼睛。

鼓手三次敲击，聚光灯骤然亮起，台下顿时爆发出呐喊，将江霁月的紧张情绪推到了顶端，但她还是稳稳地弹奏着，前两首不见一丝差错，自作曲的开端和高潮也被完美演绎。

直到快结尾的部分，她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

这时她的吉他还是主音，再加上没有主唱，突如其来的断层让所有观众的眼神聚焦在她身上。

无数混乱的音符在她脑海中交织响起，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接下来的旋律，只在几秒内，她冷静下来，跟着鼓手的节奏和其他成员的旋律即兴演奏，十几秒后她终于记起，无缝衔接上原有的旋律，完成了最后一首自作曲。

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的即兴演奏比原曲更轻盈，在原曲的如风暴般席卷的重金属风格中增加了一丝宿命般的失重坠落感，仿佛在故事中呼风唤雨的主角在快要失败的战斗中突然回忆起了自己青涩的少年时代，而后从中获得力量，奋起反击。曲毕，不少观众站起身来，掌声雷动。

就连那短短几秒的停顿都成为了乐曲的点缀。

掌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直到聚光灯暗下，他们才缓缓落座。

在凌乱的心跳中，她随着乐队成员的动作微微俯身，背后仅剩的一盏白光灯在黑暗中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闪着光的彩屑漫天飞舞，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自由和洒脱。

这首曲子她真的很喜欢，像喜欢读书一样，感觉自己的想法被别人率先表达了出来，一见倾心，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