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2 / 2)

“你头脑灵活,反应快,人也实诚,公司决定派你到一个重要的岗位,你愿意不?”高老师征求我的意见。

“什么岗位,与珠算有关系吗?”我一脸迷惑。

“是这样的,结算是季节性的,棉花收购完成后,公司要刷下大部分工人的。”

“那刷下去的就不能上班了吗?”我不解。

“对,就只能等到明年才可上班。”高老师继续说,“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你调到其他地方,签订合同制,这样你就成为正式员工了。”

我明白高老师的苦心,是为了我的未来着想。

“老师可否透漏一下,派我去哪里工作?”

“棉油加工厂,你去车间监督工人。”

棉油加工厂是棉麻公司的下属单位,主要职责就是加工公司收购上来的棉花,为确保加工质量,公司都要派人去车间监督。

“听老师您的,让我去哪就去哪。”

说实话,能成为在编正式职工,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

走出老师的办公室,我暗暗自喜,心里想着:高考也不是把握人生的唯一吧,我没参加高考,不也照样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吗!

第一天正式上班,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自行车疾驰河岸上,放眼望去,玉米苗儿“淹过”了脚踝,叶片上滴着晶莹的露珠。岸边翠柳成荫,一片一片的柳叶随风飘舞,映衬着河水的细腻与恬静。

我被分到榨包车间监工。

榨包车间就是把棉麻公司收购上来的籽棉,加工成皮棉,再把皮棉压榨成一个个长方形的“榨包”,每个榨包150斤左右,工人在每个榨包上刷号,标注重量,然后再统一放到仓库管理。

每天出单的多少,要与仓库保管员一一对接,半点马虎不得。

车间工作是三八制,歇人不歇机器,人可以倒班,机器要二十四小时运转。

我是监工,不用称榨包重量、也不用刷号,说白了就是在车间不定时的走一走、转一转,发现问题及时纠正,工作倒是不累,轻松、悠闲,只要能保证不出差错就Ok了。

遇着后半夜上班,年轻人瞌睡多,工作又轻松,难免打个盹什么的,那天,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好像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吓得我一激灵,定睛一看是李工友。

李工友出了一个好点子,对我们俩都有好处,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举两得。

李工友说:“咱俩可以轮换刷号,每个人都可以睡一会,若当官的来查岗了,就赶紧叫醒对方,这样不会被当官的发现。”

李工友接着说,“如这样的话,你还得刷号,可能会委屈你一点点,你愿意不?”

我觉着这样也好,虽然我也得干活,但起码睡的安稳,不担心当官的来查岗。

“那样也好,只是千万不要出错,刷号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啊。”我有点担心。

“放心吧,我是老工人了,一定不会出错的。”李工友的语气很坚定。

“那,好吧,要不咱先试试?”我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

“好,先试试也好,免得你不放心。”李工友真会说话,既达到了目的,又让我宽心。

我俩配合的很默契,一段时间下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李工友长我两岁,由于其他原因,也没参加过高考。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我们同吃、同喝、同睡,下班后一起去散步,一起看电影。

偶尔也谈论一点青春萌动的话题:像哪位女工友很漂亮啦,哪位女工友与男工友对上象啦,等等。

那年头也没有手机电视什么的,下了班就在一起东拉西扯,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天一脚,地一脚的总也说不完。

当然,闲暇的时候我也少不了写一写、画一画,把上班的所见所闻,汇成文字向报社投稿。

被报社退回的稿件数也数不清,我依旧坚持着。有一天李工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手里拿着报纸不停地喊着:

“中了,中了。”

“中什么了,什么事值得如此高兴?莫非你有对象了?”我调侃道。

“什么对象啊,是你,你的投稿报纸上刊登了。”

“真的吗,我才不信呢,拿来我看看?”我以为李工友在开玩笑。

接过李工友递来的报纸,“扬起奋进的风帆”几个大字瞬间映入眼眸,下面标注着我的名字。

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邀来工友们下馆子祝贺吧,席间“噹噹噹”的酒杯声不绝于耳,那天,记不清喝了多少杯,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宿舍。

次日,我的大名便沸腾了整个棉麻公司,我的投稿也被剪成了方块,夹在大院走廊的阅读栏里。

王总还在职工大会上表扬了我,鼓励我再接再厉,号召大家向我学习,不经意间,我一时成了公司的小名人。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公司大院里循环播放着歌唱家于淑珍老师的歌曲,于老师宛转悠扬的歌声,像涧中流淌的潺潺清泉,滋润到了我们每个年轻人的骨子里。

大院里绿柳成荫,绿荫下有石桌石凳,这里是我们下棋的好地方。

下班后累了一天的工友们,常常围成一圈在这里对弈。先选出两个高手掌盘,其他人各占一方观战,下到兴趣浓时,观战的就会喊着、叫着,甚至就直接上手了。

对弈的结果往往会变成一锅粥,大家也不在乎输啊,赢啊什么的。

若有女工友路过,大家就开始吹着口哨起哄,高唱“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每逢这时,害羞的女工友,会捂着泛起红晕的脸颊,小红嘴唇嘟囔着偷偷跑走。

大大咧咧的女工友就会给我们开起玩笑:“滚一边去,你们一个个都是撑的吧。”

说完哈哈一笑,我们这边就又开始喊着、叫着,吹起口哨。

那天,我们正在对弈,电线杆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全体职工注意了,听到广播立刻、马上到会议大厅。”

什么情况?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厅里,摆放着公司仅有的一台黑白电视,王总让大家坐下,工作人员打开电视机:中国女排与美国女排争夺冠军的决赛一下子映入眼眸。

决赛的比拼异常激烈,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家的眼眸都紧紧盯着电视,一刻也不肯离开。

那年头可不比现在,国际采用的是“发球得分制”,也就是只有先夺回发球权才能得分。

所以,为了一个得分点,常常争夺七八个回合。

女排比拼的不仅仅是姑娘们的体力、技术,更是精神意志的比拼。

宋世雄老师的解说群情激昂,热血沸腾,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人人攥紧小拳头,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最终,我们以三比零击败了美国女排,获得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奥运女排冠军。

伴随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女排姑娘们站在了高高的领奖台上。

大厅里一下子沸腾了,我们蹦着、跳着,激动的眼泪汪汪,大家一起欢呼:

“中国万岁,女排万岁,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王总也激动万分,与我们共同庆祝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大家雀跃着、欢呼着,不约而同地唱起:

“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

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

这一天,成了我在公司里难以忘怀的、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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