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8（2 / 2）

“五百年了，我终于赢了。”

“真心话吧，你想问什么？”车华温柔地问。

“你为什么自废修为？”

“我没有自废修为，只是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还回去。”

“听不明白。”

“你认为究竟什么是修炼？”

老头一愣，他似乎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沉吟了好久：“借天地之力，逆天命而行，斗争于无光之地，挣脱生命的枷锁。”

“师傅死后，我好久都没听到这句话了。那你现在告诉我，在你眼中，究竟什么是生命的枷锁？”

“寿命之限，力量之短，欲望之无尽，心绪之不宁。”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修炼之人凭借静息凝神，锻炼平和无欲之心境，来汲取天地灵力，目的却是追求改变世界的力量与超乎常人的寿命，那你说修炼之人的欲望究竟是比常人更强还是更少？”

老头沉默了。车华接着跟他讲：“再问你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每个人活下去？”

“求生是本能。”

“什么是本能？”

“与生俱来的，超过意识存在的思考能力。”

“这么说来，你怕死咯？”

“我不怕死，但为什么不选择多活几年，人只要活着就能改变世界。不怕死和求生本来就不矛盾。”

“但所有人最终都死了，所有生命的结局也是注定要死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在我应该死的时候死。”

“你不是要斗争吗？挣脱生命的枷锁。那你该死的时候，你应该嘶吼，咆哮，拼命地抓住自己的全部潜力，然后再一次创造奇迹，就像当年一样。再一次突破，再一次击败命运，然后再活个五百年。”

“如果真这样，那时候我就不该死。”

“那你究竟何时该死？”

“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说你今日就该死，你信不信？”

“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我知道我能活到明天。”

“为什么想要活到明天？”

“因为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归根结底，你只是个欲望之徒罢了，但其实所有生命都是欲望之徒，兔子想吃草，狼想吃肉，猎人打猎回家，想和老婆生孩子，孩子落地哭着想喝奶，打牌的时候想赢，战斗的时候想赢，面对喜欢的人时想和人家在一起，欲望才是人活着的动力，修仙之人绝非是无欲，而是靠节制一时的欲望，满足更长远的欲望罢了，但是，所有欲望总会在最终时刻被这个世界所惩罚，即使是修炼之人也一样，死亡枷锁无法摆脱，而死亡之后，再无黎明，一切都回归无意义。”

“所以你选择放弃修为，拥抱死亡命运？”

“大概是两百年前吧，我就开始将身体中积蓄的灵气向自然界释放，尽管每天只释放一点点，但我的灵气还是逐渐枯竭了，衰老也随之降临，可我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舒适，于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修炼本来就会让我们内心维持一个冲突矛盾的状态，而这样的冲突矛盾并不会带来任何好的结局，即便是强者怀有善良之心，但也不可能摆脱欲望，而能力越强，即使欲望很小很普通，也会遭来灾祸，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罪人，我只是想弥补我当年的罪行罢了。”

“你认为，修炼本身就是错误的？”

车华点了点头。老头说不出话，过了好久他才说了一句：“我不认可。”

过了好久他又补充道：“但我理解你了。”

车华微微一笑：“好啦，无论如何都感谢你还挂念着我，对了，这个送给你吧。”

她到柜子面前翻找了好久，最终找出一个木质的手串：“这是师傅的遗物。”

老头接了过来戴在了手上，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灵气，一时间，两行清泪划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