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休息一 躲在柜子里的人26(2 / 2)

“嗯?这是……要干什么……”尽管为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所困惑,老人还是找做了。

“接下来我会验证你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至于方式您不必知道,倘若您在我验证的过程中睁开眼睛的话,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好的……上帝保佑……”

卡斯托尔将表盖弹开的怀表放在左手手心里,用右手食指逆时针方向飞速拨动起秒针。

时间开始回溯。

一片狼藉的房间飞速变换,破碎的长木桌恢复原状,散落的纸张飞回它的上面摞成整齐的一摞,红墨水被吸回墨水瓶中,藤蔓逐渐消失,破碎的窗户被补上,书架下方散落的书都回到了原位,衣柜复原,一都变回了齐整的样子。

一个小时,三千六百秒,秒针共计回转了六十圈。

现在的时间回到了一时五十九分,而卡斯托尔则化身为这一切的旁观者,见证这个房间里这一小时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手中的怀表指针以五倍的速度转动着,这六十分钟将被压缩为十二分钟为卡斯托尔速览,当然了,现在怀表表盖依旧处于打开的状态,所以这十二分钟只存在于卡斯托尔主观意念上,实际上的时间依旧是静止的。

一声巨响率先打破了宁静的夜,也破碎了孩童们甜蜜的梦,楼下传来孩子们惊恐的叫声和绝望的哭喊……

卡斯托尔看向面前的老人,他像是正在回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一般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一个穿着睡衣拿着布偶熊的金发小女孩惊恐地推开房间门,冲了进来,似乎是想要寻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最终她选择了房间最里侧的那个大衣柜,躲了进去,但她的布偶熊却掉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房间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浑身是血,右手长着长长的“指甲”的特异体质生物冲了进来,他用右手那锋利如刀的“指甲”挨个刺进衣柜,将它们打成了碎片,随后他注意到了被小女孩落在地上的布偶熊,向最里侧的衣柜走了过去。当他接近那个衣柜,即将将右手的锋利的刀刃捅进其中的时候,暗红色的藤蔓从房间门口涌入,打断了那家伙的动作,处于特殊状态下的老人冲了进来,血藤顿时长满了大半个房间,也将原本就一片狼藉的房间弄得更加破碎不堪。

那个不知名的特异体质生物被刺破了手臂,怒吼一声,向窗子的方向退去……

他越过长木桌,打翻了红墨水瓶与那摞抄写纸……

安乐椅被血藤刺中,那个家伙却成功跳窗逃走……

血藤似乎还想将他抓住,但它们只能依附于墙体或地面生长,因此从窗子里面伸出去的血藤将宅子层层包裹,成了如今的样子……

接着处于特殊状态下的老人开始抽搐,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最终他颤抖着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间门……

接下来的数分钟内,一切都归于平静,期间大衣柜的柜门被打开了两次,但都仅限一条小小的缝隙,那个小女孩应该只是在观察外面的情况。

在极度紧张外加氧气稀少的情况下,她恐怕已经昏迷或处于昏迷的边缘,再不去救她她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过了很久……

又过了很久……

房间门被撞开,一个右手手持柯尔特手枪,左手提着手提箱,穿着棕褐色大衣并且戴着一个十分滑稽的眼镜的男人冲了进来……

再然后……

回溯结束,怀表的时间又回到了两点五十九分。

卡斯托尔微微点头,现在他已经相信这位神父的话句句属实了。

“好了,请睁开眼吧,先生。”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

“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选择相信您。”卡斯托尔说道,“请别沉湎于对已逝事物的悲伤之中,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更为重要

“我只是本次事件的先遣调查员,只是负责调查并汇报现场的情况,所以说倘若您继续留在这里,后续前来的调查员极有可能会将你射杀。”

“那就让他们把我杀死好了……我想去见我的孩子们……没有他们,我……”

“在我身后的柜子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她现在很可能处于昏迷状态,生命垂危。”

“什么?还有孩子活着!?”

“一个金发的小女孩。”

“肯定是莉莉安!她经常躲在柜子里和其他人玩捉迷藏!肯定是她!她还活着!但是我现在的样子,恐怕对她……”

“所以请您撤离现场。”卡斯托尔的眼睛里放出严肃的光,“我会暂时将她带走以保证她的安全,至于您,等我盖上怀表的表盖之后时间会回到刚才的那个节点,请您尽全力压制体内的特殊状态,我也会尽全力帮助您,我的手提箱里有止痛药物和绷带,请您务必撤离现场,我不希望您失去希望被后续的调查员杀死。”

“……我明白了……可是莉莉安……”

“我会照顾好她,请您放心。”

“好吧,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老人露出释怀的笑容,“或许哪一天我还能见到她,希望那时我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吧……”

卡斯托尔点了点头:“最后,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您的名字。”

“扎戈罗夫。”

“好的扎戈罗夫先生,我为您以神父身份对孩子们的庇护致以最高的敬意。”

扎戈罗夫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卡斯托尔举起怀表,合上了表盖。

时间回到了表盖打开的那一瞬间,前后动作连在一起就像是打开怀表表盖检查了一下时间,面前慈祥的老人也瞬间变成了处于特殊状态的怪物。

扎戈罗夫此时正拼命压制着体内的攻击欲望,面部因为痛苦而扭曲,瞳孔在人与兽之间来回切换。

卡斯托尔将子弹换成麻醉弹,第一颗麻醉弹击中了神父,他低吼一声,右臂砸向地面,血藤从开裂的地板处飞速蔓延,抽向卡斯托尔,他一个闪身躲过藤蔓的抽击,转身冲向房间最里边的那个完整的大衣柜,将那名名叫莉莉安的女孩抱了出来,她身材娇小,大约是刚上小学的年龄。由于长时间缺氧,莉莉安已经昏迷,但还有微弱的心跳。

又一道血藤抽来,卡斯托尔一个矮身躲过,但大衣柜却被抽得粉碎。

卡斯托尔用身体护住那个名叫莉莉安的女孩,以免她被飞溅的木头碎片刺伤,同时他暗自骂了一句:“我用的明明是麻醉药,怎么起到了反作用?”

又一道藤条抽来,卡斯托尔没时间多想,丢下手提箱,转身向窗口冲去,除了手枪和怀表,其他的东西都被他留在了地板上。

跳出窗口前的那一刻,卡斯托尔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止痛药药瓶被打开的声音,看来神父赢得了这场身体控制权的对抗。

他抱着莉莉安从窗口一跃而出,利用外墙上附着的血藤作为缓冲,安全落地。

“接下来,就要看您的意志了,希望您能成功吧,扎戈罗夫神父……”卡斯托尔在心中默默说道。

他掏出怀表,那根刚刚被拨动的秒针已经消失,预示着可使用回溯的次数由三次变成了两次,而分针则正好指向“12”这个数字。

四眼的声音响起:“当前时间三点整,任务圆满完成,感谢您为人类和平与发展做出的贡献。视觉录制已结束,录制片段已上传至特别事件调查组分析部。请及时返回特别事件调查组总部进行休整,等待下一次任务指派。”

“收到。”卡斯托尔抱着昏迷的女孩,走向漫漫黑夜之中……

“卡斯托尔先生。”身穿白色长褂的分析员向卡斯托尔点头,示意对方进来。

明亮的办公室里,这位特别事件调查组的分析员坐在可滑动的黑色靠背椅上,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大摞文件。一旁的折叠床上躺着那个名叫莉莉安的女孩,此时她的头上正戴着一个银白色的头盔。

卡斯托尔走进办公室,来到了那位分析员面前。

“先是马桶圈,然后是墨西哥卷饼,接着又是一大箱自由女神像的微缩模型……这次更厉害,直接给我带了个孩子回来……你是每次执行任务都要带些东西回来吗?下次干脆把埃菲尔铁塔搬回来得了。”

“她是这次事件唯一的幸存者,如果我坐视不管,她也会死的。”卡斯托尔耸了耸肩。

“算了,看在你这次贡献巨大的份上,就先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分析员指了指那摞文件,“我认真分析了一下你在本次事件中的视觉录屏,并且结合以前的经验,发现了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根据近两年来对于特异体质生物的调查报告来看,他们活动的高峰期为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四点,在白天发生的特别事件仅占总数的百分之五,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种生物的生活习性与人类相反,属于昼伏夜出类型的生物,并且我将他们命名为【夜者】。

“先前我分析了所有特别事件中【夜者】的状态,发现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在处于受伤状态下进入特殊状态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受伤应该是【夜者】进入特殊状态的充分不必要条件,但是从这次事件中我惊奇地发现【夜者】似乎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来压制特殊状态,那个家伙在第一时间没有向你发动攻击就是最好的证明。当然啦,这样做对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正所谓凡事都有代价,压制特殊状态的过程会相当痛苦。

“至于那个特殊状态,我将其比喻成一种‘人格’,它可以主导【夜者】的身体,从而使他们变成具有强烈攻击性的怪物。

“另外就是关于在对抗【夜者】的过程中他们总是会越战越勇甚至会出现突然逆转局势的情况,我目前还并没有好的想法,或许他们的本质就是这样?”

卡斯托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事件的现场伪装的怎么样?”

“已经处理妥当了,后续调查员在你离开之后火速赶往了现场,将其伪装成一起无人机袭击的事故,就是当时现场太过混乱,光是清理那些血藤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再加上死者基本上全是孤儿,身份核对实在是难以进行。”

“这样啊……有抓到那名……【夜者】吗?抱歉,我对这个称呼还不太习惯。”

“没有,不过我们已经将他的相貌特征和能力录入数据库中,将他的能力命名为‘血藤’,讨伐代号为【愚人】——因为他长得太像小丑了——不过他的具体身份还无法确定。”

分析员指了指一旁折叠床上的小女孩:“对了卡斯托尔,我正在为这个小家伙发愁,这个女孩……是叫莉莉安吧?我打算给她做一些记忆修改,她在那天晚上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如果不进行治疗,极有可能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以需要我干什么?”

“虽然这样做有些冒昧,但我已经将她至今为止所有的记忆都浏览了一遍,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战争失去了亲人,六岁以前都生活在罗斯托夫的一家孤儿院里,在那里过得并不算太好,后来被一位神父收养,加入了教堂的唱诗班,而问题就出在被神父收养后的这段记忆里。”

“那些人……都遇难了……”卡斯托尔苦笑。

“是啊,所以我想将这段记忆用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替代,你知道的,梦境重构系统现在还不够完善,很难做到直接删除某一段记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又失去了伙伴与那位神父……这实在……我不太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能理解。”卡斯托尔沉思片刻,“可以将有关那位神父的记忆全部修改为我吗?”

“理论上可以,但唱诗班怎么办?而且,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我无所谓,至于唱诗班,宗教类型的学校并不少。”

分析员拍了拍额头:“行吧,看在你这么想当圣母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让我看看,三天,等我跟梦境重构的破机子周旋三天之后,保准送你一个可爱的‘女儿’。”

“辛苦你了。”

“哎……呀……”分析员靠到靠背上,“这种孩子真是可怜,要是能有一个绝对和平的世界该多好,这样有多少像莉莉安一样的孩子就不会经受这些痛苦了……”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世界存在。”分析员看向卡斯托尔,“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世界,你会和你的‘女儿’一起生活在那里吗?”

“乌托邦吗……也许吧,但要知道,乌托邦是不存在的——所谓的绝对和平的世界并不现实。”

“你听过《圣经》里面有关巴别塔的故事吗?”

“听过,怎么了。”

“如果按照它上面说的,是不是只要统一了语言,就不会有战争和分歧了?”

“谁知道呢。我是不太关心这些了,”卡斯托尔耸了耸肩,“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慢走不送。”

卡斯托尔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善意的谎言就像是一个大衣柜,将你封锁在其中,当然,你不会因此缺氧昏迷,它会给你最舒适的享受,甚至有时让你成为洞穴里的囚徒,将柜子内的事物当做是整个世界。

真相只存在于柜外,等你在柜内玩腻了,或许可以出去闯闯——然后你就会发现,某些人的过往……

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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